莫辰风觉得心口凉的好像塞了一大块冰块,他站立不住向地上倒去,嘴角却不自觉的挂上一抹苦笑。是了,他终于想起哪里不对劲了,哪有普通百姓看见狼群像那两人一般平静的。虽然脸上惊恐,可那惊恐并未到达眼底。一老一小,他第一次大发善心,却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忽尔金素有大漠之狐的名声,足以见他奸诈狡猾。他既知道他师从名门,武功不俗,岂会只安排了驱狼人这一招?真正的杀招其实一直在他的背后啊……
黑暗倏的吞没了他,最后的一丝念想,却是远在京都那个活泼娇俏的女子,若是知道自己遭此劫难,恐怕要哭成个泪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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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日后,紫宸殿密室内。
莫辰海焦躁的绕着圈子在密室内来回踱步,一边的秦医判紧拧着眉头仔细的给床上躺着的毫无声息的人搭脉。过了好一会儿,他站起身来,垂着头,一脸愁容。
“快说!怎么样了!”莫辰海见他站起身,上前两步沉声问道,声音里满满的都是焦虑。
“王爷此伤贯穿胸部,若非王爷拼死用真气护住了自己的心脉,恐怕早在当场就已然撒手人寰了。”秦医判字斟句酌的回答道。
莫辰海却并不领情,他颇不耐烦的一挥手,“别跟朕说这些废话!你就告诉朕怎么治!你能不能治!”
“臣必尽全力。只是到底能不能熬过这关,还得看王爷自己的命数了。若王爷三日后还不能醒来,臣只怕王爷凶多吉少啊。”咬了咬牙,秦医判到底把实话说了出来,这种程度的伤,说什么保证能治好那纯属把皇上当傻子了,还不如说实话,万一王爷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也许还能有点活路。
“废物!一群废物!”莫辰海一听这话,怒火攻心,手掌一挥将面前茶几上的杯盏全都扫落在地。“行了,你去交代煎药的事儿,赶紧滚,朕看见你就闹心!跟去漠北的隐卫呢!都给朕押过来!”
秦医判行了个礼,连忙退出密室。身侧有人押着莫辰风的隐卫走了进屋。看着低着头被人反剪双手押送进屋的五个人,皇上怒不可遏,“你们怎么保护北辰王的?啊?你们怎么身上一丝伤也没有?他遇袭的时候你们在哪?!”
“回禀陛下,”五个人默默的跪在地上,他们的内心被后悔与愧疚缠绕着,领头的那个哑着嗓子开口道,“王爷自进了沙漠就不让属下们近前保护了。说是怕暴露身份。是以属下们只能远远的綴着。那日风暴,待属下赶到废墟的时候,战斗刚刚结束……属下护主不力,请陛下责罚!”说着,他深深的叩下头去,其余几人也齐声应道,并一起叩了下去。
“一人一百五十鞭,自己去刑堂领罚吧。”莫辰海定定的看了面前几人半响,终于开口,“他若能醒,后面还怎么处罚由他自己来定。他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就一起陪葬!”
“是!属下遵命。”五个人齐齐应了一声,站起了身向外走去。走到密室的门口,领头那人突然顿住了脚步,“启禀陛下,属下还有一事要禀。”
莫辰海阴着脸,头也没回的沉声道,“什么事?”
“王爷曾叮嘱属下,若他有什么意外,请属下务必将他的水囊一并交于陛下。”一边说,此人一边解下腰上的一个不起眼的水囊。双手捧起,奉于御前。
皇上接过水囊,挥了挥手,示意闲杂人等可以退下。自己拿着那水囊翻来覆去的看,既然阿风说了此物必须交给自己,那一定是非常重要的。这水囊与常见的似乎并无区别,同样是用整块的皮子缝的,使用已久,在一些地方有着明显磨旧的痕迹。他将水囊倒置过来,里面的水早已被倒空,眯着眼努力看了半响,似乎里面也是空空如也。
“奇怪了,这东西到底有什么门道?”莫辰海一边仔细查看着,一边向着伺立在自己身后的小桂子招手,“来来,小桂子,你也来帮朕看看。”
两个人围着那水囊研究了良久,到底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皇上揉了揉太阳穴,将那水囊谨慎的收在暗格里,又嘱咐了伺候的人几句诸如北辰王在此养伤之事不可外泄,以及好好伺候王爷之类的话,这才带着小桂子匆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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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万籁俱寂。密室里只有两个值夜的小太监正小声闲聊着来努力驱散着一阵阵涌上来的睡意。
可不知怎么,往日坚持守个夜班不算太困难,今日却忍不住一再的犯起瞌睡来。两个人起先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说着宫里的八卦,渐渐的,都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困,最后终于再也撑不下去,眼睛一闭,双双倒进了黑甜乡。
就在他们倒下去以后没多久,密室的门被人悄悄的打开了一条缝,那人从外面看进来,发现里面已经倒了,便一闪身进了密室。
待进得密室,只见她身穿宫中女官们惯常穿的掐腰绣花褙子,内里一条皱花百褶裙,正衬托着她唇红齿白贵不可言。她三步并做两步走到莫辰风的床前,从衣襟里掏出一颗丹药用手碾碎了一点点的喂到莫辰风的嘴里。
“臭小子,一点都不让人省心。”那人低声嘀咕一句,话语里带了三分宠溺。而后又搭了半响脉,这才放心的起身拍拍手,“好好养着吧。”说完,她伸手轻轻拍了拍莫辰风的脸,又闪身出了密室。混在来来回回的宫女中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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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上书房中,莫辰海正秘密接见护送莫辰风回京的封寒。
他面色铁青的看着之前封寒奉上的一封书信,眼中闪过暴怒的光,“封堡主,你可知你自己在说什么?”
天子发怒,封寒却依旧镇定自若的回道:“草民自然知晓此事干系重大,这才亲自带着这信前来面圣。是真是假,草民也不敢妄言,只能将草民听见的和拿到的如实禀明陛下。一切事务当然还需陛下定夺。”
莫辰海紧紧攥着手中的信,信纸被他攥的皱了起来,他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大也有些泛白。“勾结敌国,谋杀亲叔,朕还以为老三是个聪明的,今日才发现他也是个蠢材!”
停了好一会儿,莫辰海才又开口道,“此次多谢封堡主相救。那两个刺客朕会再好好审问审问的。”
封寒听了这话知道这是赶人了,行了个礼便道:“既然王爷安全到了,草民也就放心了。这就启程回寒石堡,后续还有些事情需草民回去主持。”
“既然这样,朕也不多留了。小桂子替朕送封堡主出宫。”皇上有些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吩咐道。小桂子领命一路带着封寒向外走去。
莫辰海独自在书房内,再一次低头看向那信纸:令尔等刺杀大吴之北辰王莫辰风。得手后将其贴身信物与此信交于三皇子莫鸿烨,得其首肯方可领赏。后面赫然盖着漠北王忽尔金的印信。
他啪的一声拍向面前的书桌,在安静的夜里发出巨大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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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心情郁结的辗转反侧了一整夜,好在第二日便传来了好消息,在密室中养伤的莫辰风醒了!
收到消息的莫辰海立刻撇下了手上的一切事务,带着小桂子就急匆匆的跑去看莫辰风。彼时莫辰风正半靠在软垫上,有细心的宫女一点点的给他喂水。
“阿风!你醒了!”莫辰海激动的不能自已,转头又问在一边忙碌的秦医判,“怎么样,既然已经醒来,是否说明阿风脱离了危险?后面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秦医判恭敬的回道:“北辰王吉人天相,臣今日请脉发现王爷内力恢复,正自动在体内轮回调养。若无意外,只需按时吃药换药,几个月就可以痊愈了。”
“太好了!”莫辰海哈哈一笑,转头又和蔼的看着脸色苍白的莫辰风,“阿风,你觉得如何?”
莫辰风张口想说话,可张了几次嘴,都只觉得胸腹巨疼,口不能言。皇上见了心疼无比,连忙道:“别说了别说了,你养着就是。还有什么,等你好些了再与朕说。”
可莫辰风的脸上显出了一丝焦急之色,他又努力了几次,终于嘶哑着声音说出了口:“水……囊……”说完两个字,额上竟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小桂子连忙从暗格中取出那个水囊,递到莫辰风的手上。莫辰风却没接,只虚弱的抬手指了指水囊收口的那绳子,说了一句:“拆……”
挥手斥退密室里的一干人,小桂子小心翼翼将那绳子拆了下来,这才发现原来水囊竟然还有个夹层,平日里系好了绳子看上去丝毫不显。他打开夹层,看见里面有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信纸,取出来奉给了等在一边的莫辰海。
莫辰海展开那信纸一看,脸色剧变,连手也微微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