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断续续下了几次雪,最低气温一直在零下徘徊,最低的时候达到零下二十度。大雪初降时给人的好心情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是似乎无穷无尽的苦恼。张振安发现自己手上的冻伤更加严重,新起了几处冻疮,而且两只手掌全都开始浮肿,皮肤皴得非常难看,使得他都不太好意思伸手,尤其在不太熟悉的外人面前。路况也是个大问题,每天早晚路面像个滑冰场,使得张振安滑倒了好几次,其中两次事故比较严重,有一次他被同伴的滑倒的车刮带到了,脑袋直接磕撞到对方的车把上了,红肿了好几天;另一次更为危险,他滑倒的时候,恰好有一台拖拉机经过。他心觉不妙,连忙撑起胳膊,拖拉机贴着他的脑袋碾压胳膊而过。那拖拉机并没有装货,他幸运地毫发无伤,只是书包被拉扯坏了。萍当时也在旁边,紧张得脸都白了。开拖拉机的师傅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拍了拍衣服说没事,事后觉得后怕,而且他在别人的提醒下,才想起来没有向肇事者讨要损失。在校的时候,学生们需要不停地扫雪。经过几次大规模的集体行动,校园里的积雪都被堆积到无碍交通的角落,有时候这边刚打扫完毕,天上就又开始下雪。理所当然的,周四的体育课也被取消了,课程改成了自习或者做试卷。大雪覆盖了村庄里,家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各个家庭清理自家的院心,在外围的场地仅仅挖开了一条连通彼此的、可以步行的狭窄通道。张振安闲来无事,用笆篓在自家院心支了个陷阱,企图筐住几只饥饿的麻雀。他尝试了几次,才成功抓住了一只。他将麻雀的脚用绳线扣扎起来,期望再捉几只,凑成一顿美味的午餐。他一无所获,而且被捉住的麻雀过个夜就死掉了。整个世界都是长长的冰锥,草堆上,树上,房檐上,到处都是。张振安或用徒手攀拔,或用弹弓击打,也能稍微消解寂寞。只是日子总有一点那么不如意,疙疙瘩瘩的,张振安总觉得不那么畅快。
张振安提出了调位申请后,第二天就如了愿。强子跟李素嫣调了个位置。自从老师们的教棍教尺伸手就能敲到头上,强子抱怨了一段时间,老刘头没少被诅咒。整日抱怨。张振安换了新同桌,开始有些心存芥蒂,后来渐渐也就习惯了。强子由同桌变成了前后位置,距离并没有多大变化,张振安一直不那么畅快,他有意拉开跟强子间的距离,却不忍更不敢挑明,而对方好像并没有意识到他的疏远。两个人依然嘻嘻哈哈的,维持着之前和谐友好的关系。
明天开始期末考试,下午学校放假。放学的时候,强子提议一起去捉兔子,以放松一下心情。黄胖子极力赞成,李素嫣也有兴趣参加。张振安觉得大考将近,时间应该用来复习温习。强子看起来不太高兴,张振安立刻同意了。
这天中午,张振安吃过午饭,先去强子家汇合。强子妈妈跟两个妇女坐在堂屋前的阳光下聊天,桌子上堆放着麻将。强子妈妈抱怨他的儿子患得的各种缺点,而张振安恰恰能有相反的优点,那两个妇女跟着开始数落自家的孩子。张振安听了,抿着嘴想笑。当了解到儿子是准备出门玩耍的,强子妈妈的声音立即高了个强度,矛头也开始指向张振安,她认为张振安不应该带着她的儿子瞎玩闹,他作为好学生玩玩没有问题的,而她的儿子是玩不起的。张振安闷声没有搭理她,强子一边抱怨妈妈,一边从房间里找出了网套。强子妈妈说你不准去,给我在家好好抱佛脚。强子说玩一会就回来,冲着张振安使了个眼色,率先出了门。
两个人沿着大路走了一会,拐上一条泥泞污浊的土路。一旁的大沟渠入冬前被大人们修整过,河岸像铺着白色的缎子。两个人拐下大路,有走了好一会,才在一个约定好的路口跟黄胖子与李素嫣会合,同行的还有个不速之客洋诗人。张振安这个时候才知道李素嫣跟洋诗人是一个村庄的,两个人跟黄胖子小学时便是同学。一行人又走了一会,穿过李素嫣家所在的村庄,最终抵达目的地。那是一片非常广阔的田野,中间夹杂着两条大沟渠和七八条小河沟,还有一座抽水站耕种时负责抽水,一个拱形的石桥横跨在最大的那条沟渠上,石桥笔直地延伸向远处灰白色的村庄,许梅家便在那个村庄里。田野的北面是一块占地上百亩的桑树林,往南几公里外便是严河。整个眼前的大地都覆盖着白花花的积雪,看得久了,人们便有些眼花心慌。虽是午后,北风依然像刀子一样刮蹭脸庞,搅割着耳朵,穿透厚厚的棉衣。张振安的鼻涕在不知不觉间流了下来,他摸了一把,连忙在自己的鞋后跟抹了抹。众人踌躇满志,心情不坏,稍微商量了一下,决定沿着地形最为复杂的那条大河沟探寻。黄胖子看起来尤精于此道,他滔滔不绝,说个不停,强子都服了软。黄胖子扛着他的长长的套杆走在最前面,强子殿后,一行人四散在看起来已经干涸的河沟两侧寻找猎物的蛛丝马迹。李素嫣唧唧喳喳个不停,只有洋诗人会搭理她。两个人或交头接耳,或无忌嬉笑。其他人表示反感,两个人也不以为意。雪地里出现了各种动物的脚印,有兔子的,野鸡的,黄鼠狼的,还有老鼠和其它一些飞鸟的脚印,众人只尾随兔子的脚印。队伍跟了几个疑是的足迹,都不果而终。强子发了火,要求不停制造动静的两个人要么闭嘴,要么离开,两个人这才有所收敛。李素嫣接着一不小心滑了一跤,颇是狼狈。强子哈哈笑着说这个“狗啃泥”的姿势好,李素嫣顿时气红了脸,洋诗人连忙说不是“狗啃泥”。强子说那就是“狗啃雪”,洋诗人说“狗什么也没啃”。众人都被逗乐了。李素嫣踢了洋诗人一脚,拔起根粗壮的枯草,强子拔腿就跑。李素嫣跑了几步,见没有追上的可能,用武器遥指着说你等着。
众人尾随一组兔子的足迹,来到两条河沟的的交汇处。这里地形比较复杂,到处杂草丛生。兔子的足迹消失在一处藤条与枯草相间的凹洼地。黄胖子刚准备用竹竿敲过去,草丛里面突然窜了一个灰色的身影。众人全都大呼小叫起来,黄胖子吆喝着,带着张振安等三人,紧追随在狂奔的兔子后面,强子从另一个方向包夹。兔子奔跑的速度很快,它先是沿着沟沿奔跑了一阵,接着转弯上了坡。众人的脚步渐渐有些跟不上猎物的节奏,李素嫣和洋诗人率先掉了队,干脆停了下来。黄胖子平时奔跑能力较差,此时却如天神附身般,吆喝不停,剧烈摇晃着肥胖的身体,居然能勉强能跟上步伐。张振安也渐渐被甩开了距离,只能勉强跟着,雪地里的奔跑非常消耗体力。那兔子绕了几个弯,向河沟移动,它没有看到一直潜伏着等待着的另一个猎手,正好迎面撞上,被一个套子下去网个正着。
众人围拢上来,看着袋子里挣扎的猎物,乐不拢嘴。李素嫣想往袋子里伸手,被众人阻止了。强子说旗开得胜,今天目标每个人一只。张振安说争取每个人两只。李素嫣说我要活的,洋诗人说我也不要死的。黄胖子挥臂说招子都亮起来,每个人都有份。众人信心满满的,刚准备出发,却看到五六个人从河沟交叉口一侧的斜坡拐了上来。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对方一共有六个人,向张振安等人靠了上来。带头的是一个足有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穿着时髦的黄色外套,手里提着**,远远地就叫喊起来。其中有个人张振安等人都认识,名字叫杜明升,是初三年级的学生,此人是汪校长的侄子,是出了名的不良少年,普通学生见了敬而远之。杜明升身体壮实,个子也很高,五官端正漂亮,却总是歪着脑袋,眯着眼睛,走路喜欢张着胳膊,摇摇晃晃的,没有一点学生该有的形状。杜明升手里也提了一杆**,他快步走了上来,伸手拉开张振安手上的口袋袋口,伸头看了看,呦了一声,又用枪头戳了戳口袋底部。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兔子被惊动了,拼命地挣扎起来。六个人都围了上来,面目颇为不善。张振安等人缩成一团,没人敢有所动作。其中有个人气势汹汹地说谁让你们来这里的,杜明升想伸手去够取强子手上的套杆,强子转了个身。杜明升咦了一声,笑了,拍了拍强子的脑袋,说你们回去吧,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强子转身就走,张振安等人紧紧地跟着他。有声音在身后追着说东西留下来,五个人头也没敢回,黄胖子率先奔跑起来。
五个人气喘吁吁,逃回大路上,李素嫣眼圈都红了。不见杜明升等人的身影,众人渐渐放下心来,讨论去留。其它人都有打退堂鼓的打算,只有强子态度坚决,不想就此放手。针对别人的疑惑,强子总是说地也不是他们家的,讨论到激动处,他拖着黄胖子想往坡下走。黄胖子赖着身子不肯走,最后干脆躺到地上。李素嫣说你们实在还想逮兔子,我出个主意。
眼前一座普通的农家小院,暗红色的砖瓦房,暗灰色的屋顶,锅屋靠东朝西,一根枯灰的葡萄藤从围墙头的积雪中伸了出来,挂在半空中。众人站在围墙的一角,李素嫣说就是这家了。强子扭扭捏捏不肯走,这时隔壁邻人的屋子里突然窜出一条黄色的土狗来,在离人不远处,跃跃欲上,狂吠不已。强子和黄胖子利用套杆摆出了防御姿势,作势要打狗,那狗毫不退让,吠叫更加厉害。强子骂了几句,扬起竹竿就要敲下去。狗主人从屋里闪出来,厉声呼唤,那黄狗才夹着尾巴往回跑。狗主人打量了众人几眼,踢了一脚黄狗,才跟黄狗一起进屋。
一旁有人叫李素嫣的名字,众人这才收回在恶犬身上的注意力。许梅正袅袅婷婷地站在院门口,面带着微笑,紧拢着双脚。她穿着鲜红色的毛线衣,手里拿着梳子,披散着一头乌黑湿亮像缎子般的长发,清澈透亮的眼睛扫视了一圈众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李素嫣的身上。众人靠了上去,男生们都自觉地站在李素嫣的一侧。
两个女生攀谈起来。张振安伸着脑袋,好奇地向院内张望,顿时被吓了一跳。一条体形壮大的黑狗正从院心踱步,甚是威严雄壮,见了陌生人,嘴里立刻发着浑厚的哼叫。许梅见了,手扶着墙壁,伸着脑袋向院内警告了一声,那叫黑皮的大黑狗摇了摇尾巴,立刻原地趴了下来,眼睛却还向门外看。张振安连忙后退两步,移出黑狗的视野。
许梅跟李素嫣说话,洋诗人像狗皮膏药一般贴了上去,参与女生们的谈话。张振安睥睨着眼睛,和他两个同样不太自在站在一起站在一起,强子更是局促烦躁,他左顾右盼,抓耳搔腮,放佛被蚊虫环绕一般。
李素嫣说明了来意。许梅面露难色,她说她还要看书,接着解释杜明升虽然跟她算是亲戚,却并不熟稔,而且她也不喜欢这个人打交道。众人一听,失望之色形于言表。强子拉着黄胖子就要走,黄胖子挣扎着不啃动弹,两个人呼呼哧哧脸都挣红了。许梅说他不敢把你们怎么样,看了看李素嫣展示给她观赏的猎物,我借一个笼子给你们,说完就进门去了。强子催促众人赶紧走,李素嫣说让你吃个子弹,看你还欢不欢。洋诗人哈哈大笑,强子指着他的鼻子骂,脸色很不好看。洋诗人歪着嘴笑了笑,没搭理强子。许梅很快提着笼子出来,众人听见动静,立刻停止拌嘴吵闹。跟着许梅一起出来的,是一个大概八九岁的小男孩。小男孩穿着厚厚的棉袄,面目清秀,两个脸颊起着轻微的冻疮。许梅说这是她的弟弟,让弟弟叫各位哥哥姐姐好。这个名叫小魁的小男孩抱着姐姐的胳膊,羞涩地埋着脑袋没吭声,转而眼睛鼓溜溜地打量众人。兔子吸引住了他的目光,当听说别人准备去捉兔子,他叫嚷着也要跟着去。许梅却没有让步的意思。许梅的妈妈是一个身体矮小粗壮、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她热情邀请众人到家里来坐坐,见女儿不愿出门,便抱怨起来,她说女儿整天窝在家里,不愿意跟人交往,不晓人情道理,也不带着弟弟玩耍。她喋喋不休,似乎准备批判个没玩。许梅皱起鼻子,做了个鬼脸,然后对她妈妈说我去了我去了。
我们将笼子留了下来,轻装出行。
强援入队,一行人收拾起了些信心,继续捕猎,出了村庄,贴着湿滑的田埂两侧慢慢地行走。队伍轻装上阵,铁笼子没有随身带着。强子和黄胖子走在最前面,两个人时常交流什么。李素嫣先跟许梅走在一起,后被洋诗人引到一边交头接耳,张振安见许梅一个人,鼓起勇气悄悄加快了几步,使自己处在田埂另一侧稍微靠后于许梅的位置。张振安看了看许梅,许梅也转过脑袋注意到了他,抿着嘴笑起来。张振安红了脸,顺势又紧走了两步。许梅问你考试准备得怎么样啦。张振安垂着脑袋回答说没有问题。许梅格格笑出声来,说很自信嘛。张振安有些慌了,不知道回答什么,脸上火辣辣的。李素嫣靠了上来,说你两个人聊什么呢,那么开心,打量了几眼张振安,说梅子你又欺负人家老实人了。许梅用撒娇的口吻说我才没有欺负他。两个女生头靠着头,叽叽咕咕聊起天来。小魁跟着强子和黄胖子走一一会,渐渐掉了队伍,想靠近姐姐,姐姐看起来不太愿意搭理他。张振安见了,上前跟小男孩套起热乎来。小男孩今年刚刚八岁,开始有些拘谨,很快就和张振安熟稔起来。两个交流各种游戏的经验心得,张振安刻意降低姿态,迎合对方,一拍即合,俨然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队伍前方两个人前进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拉开后队一大截。队伍穿过一片田地,前队停下来等待,众人集中后稍微商量了一下,决定以一条较窄的河沟为中心寻找猎物。进展非常不顺,而且晦气得很,他们不仅遇到了黄鼠狼,还在追踪时迎面撞上了坟包。眼看天色将晚,众人却一无所获。太阳西垂,掩映在光秃秃的洋槐树树梢的后面,晕黄的光使得每个人都拉出一条长长的身影。气温明显降低下来,脚下的积雪在不知不觉间硬实起来。众人都很疲惫,小魁叫嚷着喊腿疼,抱着姐姐的胳膊不肯放开。姐姐训斥他说让你不出来你偏要出来。众人商量了一下,一致决定收工。队伍靠近村庄,将要进入村庄外围的一片小树林,树林里突然传来**射击的声音,众人正在惊诧,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嘈杂喧哗的人声随之响了起来,几个人影从树木缝隙间一个个出现。强子见了,扬了扬套杆,大叫一声跑,撒腿就奔,黄胖子脸都吓白了,踉踉跄跄紧随着强子而去。张振安也像跟上去,见剩下的人都没有动,稍微犹豫了一下,便失去了逃跑的最佳时机。那个穿黄衣服的,几乎是跑过来的,气势汹汹,放佛要吃人一般,另几个人也快速围了上来,其中一个人提着的口袋鼓鼓的,血迹斑斑,看来收获不小。那黄衣服用枪口戳了戳张振安手上空荡荡的口袋,恶狠狠地说你们怎么不跑啊。许梅说不用理他们,冲张振安招招手,想带着队伍离开,却被黄衣服拦住了去路。洋诗人迎上去说我们就是随笔走走路的。黄衣服用枪口指着洋诗人的小腿引送比划了两下,说信不信我让你慢慢走。洋诗人吃了一惊,挤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下意识后退,结果一屁股坐到雪地上。许梅张开手臂将洋诗人护在身后,厉声质问道你想干什么,接着对靠近的杜明升说你看看你的人想干什么。黄衣服说这是哪家的小姑娘,不要以为长得好看我就不会打你,作势就要动手。许梅歪了歪肩膀,没动步子。杜明升看起来心情很好,笑着说我家妹子你也不认识了。黄衣服回答说逗她玩的。许梅涨红了脸,指着杜明升说我明天就去告诉汪校长,不等对方反应,拉着弟弟的胳膊就走。剩下的人见了,连忙跟了上去。
众人直走到进村的一个路口才止步,每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情绪沮丧低沉。许梅说你们兔子还在我家,李素嫣说兔子你留着吧。许梅也没再说什么,众人匆匆分手。张振安一行三人往回走,拐上南下的大路,遇到了正在徘徊的强子和黄胖子。强子见了我们,问兔子呢。洋诗人阴沉沉地说兔子还在许梅家,你要取自己去。强子也阴沉着脸,没有说话。他的一只鞋脚直到膝盖全是黑黑的淤泥,看来逃跑慌不择路,发生了事故,脸上也有淤泥。张振安见了,想询问怎么回事,张了张嘴没问出来。李素嫣,洋诗人和黄胖子很快脱离队伍先行离开,天色渐渐昏暗,气温也低了下来。略微汗湿的内衣像冰冷的铁板一样贴在身上,胶鞋因脱胶漏水使得已经冻肿的双脚又湿又冷,估计明天冻伤会更加厉害。张振安忍着身体上的痛苦,没跟强子说一句话。两个人沉默着赶到强子家所在的村庄,天已经完全黑了,天上看不到月亮。张振安摸黑一个人往家里赶,他不敢走小路,贴着大路边急走,还好路上偶尔还有行人。他回到家,爸妈已经吃完晚饭,被妈妈狠狠地批评了一顿后,他躺到床上生起了闷气。身体渐渐暖和起来,他感觉自己的怒气也渐渐消失了,然后他看到妈妈端着一大碗热腾腾的鸡蛋炒饭进了屋,心情顿时放松畅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