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我想多了，还是你真的想要这么做，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了不是吗？”
“啪嗒”一声，灯被打开，江晚霁看着站在自己不远处的江修齐。
他语调清冷：“我只希望我们可以和平相处。”
“‘我们’？你指的是谁？你自己还是包括你的母亲妹妹？”
江晚霁好笑的看着他。
谁知，男人缓缓开腔：“只有我自己。”
江晚霁饶有兴味的点点头：“为什么？”
“问‘为什么’这种话，你不觉得太多余了吗？”
江修齐难得冷嘲一声。
江晚霁也不恼，只是哼笑了声，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江修齐看着她的背影，默默了许久后才勾起了一个笑。
.......
第二天起床，江晚霁并没有在餐桌上看到王凌霏，她并没有很惊讶，遭受了打击，总是要用时间去接受的，只不过，江晚霁在心底冷笑一声，既然早知如此，现在又何必装作无法承受呢。
自己当初用了那样的方式，怎么会想不到别人也会用那样的方式？
自作自受。
她随便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芸儿跟在她身后，小声提醒道：“夫人在医院里身体很好，昨天医生打过电话来说，可能会有恢复的迹象。”
江晚霁的脚步顿时停住，回过头看着芸儿：“真的？”
芸儿看到了她嘴角露出的真情实意的笑容，也不自觉的笑起来：“真的。祁医生是治疗这方面最好的专家，大小姐，您放心。”
“再加上，夫人的身体状况一直都很好。”
江晚霁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我最怕希望落空，若是母亲可以醒来的话......”
若是可以醒来的话，那她的仇还是要报的。
车子一路疾驰到了医院门前，江晚霁下车，走进医院，迎面便碰上了祁医生，对方白大褂在身，看到江晚霁，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江小姐，好久不见。”
“我听说，昨天母亲的手动了，特地来看。”
祁玉闻言便笑了声：“的确。”
说完便带着江晚霁走进了病房，祁玉在她身边温柔的开腔：“夫人的状态这几日出奇的好，昨天我在给她做检查时，发现她的手动了动，我想，只要亲人加以陪伴，每天和她讲讲话的话，会有更大的奇迹。”
江晚霁闻言轻轻的握住了黎挽心的手，眼眶涌出了模糊的泪珠：“妈妈，晚晚在这里，晚晚在等您。”
此时，被她握住的手指，轻轻的、慢慢的动了一下。
江晚霁睁大眼，看着黎挽心：“妈妈，您可以听得到晚晚说话的，对不对？妈妈......”
女孩的孺慕之情映在了祁玉眼底，男人推了推眼镜，声线在这空旷的病房内显得有些清冷：“江小姐，夫人似乎的确可以听到我们讲话，只是她现在还没恢复，身体承受不了很长的时间。”
“好，我懂了，我不打扰妈妈休息了。妈妈，晚晚先出去了。”
说完，二人走出了病房，江晚霁听着祁玉的叮嘱，点点头，祁玉看着她像是小时候做作业般那样认真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但到底没笑出来，等到祁玉被叫走后，江晚霁才被芸儿扶着走到了凉椅上，芸儿看着江晚霁脸上的笑容，自然开心。
只是夫人即将苏醒这事，她对江晚霁说：“大小姐，夫人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江晚霁闻言点头：“你说得对，我也是这样想的。”
见二人意见相同，芸儿放下了一颗心。
晚上回到家，江晚霁依旧没看到江民宏，却在沙发上看到坐在那里的王凌霏。
她今天心情好，并不打算和王凌霏说话，谁知女人却叫住她。
“晚晚。”
江晚霁上楼的脚步停住，她回头看着王凌霏，对方神情淡淡的看着她：“你说得对。”
“既然知道我说的对，你还不快去争取？”
王凌霏站起身来看向她：“我为什么要争取？”
江晚霁被她的话问的一头雾水，但她今晚没心情和她“谈心”，她冷冷的瞧了她一眼：“随你。”
说完，她上楼，完全不管身后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神情。
只是，总有人会来破坏她的好心情。
江修齐出现在她眼前时，江晚霁准备忽略他，但男人却不允许他忽略。
“长姐。”
他这样叫了一声，江晚霁这才终于赏了他一个眼神：“你找我有事吗？”
“我听部门经理说，大小姐最近总是迟到早退，我怕这事传到了父亲那里，长姐会挨骂。”
江晚霁听到他这番话，笑了笑：“我看方经理是不想干了，居然敢在背后嚼我的舌根。”
“他也是担心常海发展。”
“是吗？到底是担心公司发展还是担心我被父亲责骂，修齐你最清楚，对吧？”
“方经理是担心公司，我是关心长姐，这并不冲突。”
江晚霁的脸色顿时沉下去：“你监视我。”
江修齐却笑：“长姐说的哪里的话。”
“江修齐，你别以为你得到了父亲的赏识就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你还没赢呢。”
说完，江晚霁狠狠将他推开，走进了卧室内。
江修齐神情带着些许的笑意，并不在意她对自己的这番做派，倒是觉得她有些可爱。
这不是个好兆头。
......
回到房间，江晚霁洗漱完，给芸儿打了电话。
江修齐的话实在让她心悸，若是江修齐真的派人跟踪自己，那么母亲......
芸儿接到了江晚霁的电话时，也认真的回想了一遍，才说道：“您别担心，我敢保证，没有人跟踪我们，如果大小姐实在担心，不如我再去派人去医院保护着夫人，不让任何人靠近夫人。”
江晚霁沉思片刻后，才缓缓说：“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实在担心母亲。”
“大小姐，您放心，我会亲自派人去守着夫人，在夫人彻底康复前，不会让夫人受到一丁点伤害的。”
“谢谢你，芸儿。”
“大小姐，别和芸儿这样，这是芸儿该做的。”
“您早些休息，明天还要去医院。”
“好。”
挂断了电话，江晚霁手揉着太阳穴，神情萧索。
这天晚上，她罕见的做了个梦。
那是她许久都未曾梦见过的场景。
隐约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她坐在教室里听课，但是，芸儿忽然冲了进来，对老师不知说了些什么，反正，老师看着她的目光十分哀伤，随后点了点头，她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走出了班级。
一路上，芸儿的手机无数次的响起，接起，然后挂断，最后，统统都汇聚成了一句话。
“大小姐，夫人出车祸了，危在旦夕。”
江晚霁无法形容当时的自己是什么心情，总归不是好心情，她皱着眉，喃喃的问了声：“妈妈在哪儿？”
“夫人在医院急救。”
兴许是“急救”二字戳痛了她的心房，令她又回想起当年大哥死的时候，好像也是有人这么对她说“大小姐，少爷和太太在急救”。
为什么同样的事情，又出现在她的妈妈身上。
她想不通，但当务之急，是要去看夫人最后一面。
也许是最后一面。
她被车子载到医院，刚走进去，就看到站在手术室门外的江民宏，当时的他，看上去的确很担心的样子。
但只是看上去。
江民宏见到她，上前露出了父亲的关怀：“晚晚。”
江晚霁抬头看着他：“爹地，妈妈会有事吗？”
其实当时江民宏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但可惜当时的江晚霁并未察觉，她沉浸在最爱她的人即将不在的悲痛中，很快，江民宏给了她答案：“不会的，爸爸会让最好的医生来给妈妈医治。”
说完，父女二人坐在凉椅上，各怀心事。
不知等了多久，久到江晚霁以为时光会这么天长地久的走下去时，手术室的灯暗下来，医生从里面走出来，看上去有些疲惫，但还是强撑着对江民宏说：“江总，您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江民宏皱眉问：“什么意思？”
“夫人很有可能变成植物人。”
这算不算是最好的结果？
至少，妈妈没死。
江晚霁放下了一颗心。
在她的认知中，妈妈只要还活着，只要还有气息，那就是最好的结果，比起无法讲话，她更害怕天人永隔。
在这个家里，她只剩下妈妈这一位亲人了。
自那以后，江家主母变成植物人的消息不胫而走，就算江民宏结了婚，但也不妨碍那些人为了金钱名利来接近他，甚至来讨好江晚霁，只是为了让自己得到江晚霁的喜欢从而好成为江民宏的续弦。
江晚霁对于这些，都没有任何兴趣。
她对江民宏的私生活不感兴趣，更对以后谁做自己的继母不感兴趣。
只是她还谨记着一点，母亲和父亲还没离婚。
就凭着这一点，江民宏不敢明目张胆的和别的女人登堂入室。
可惜，她实在是小瞧了江民宏的无耻以及不择手段。
他去医院作秀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和照顾黎挽心的年轻护工，当时还只有二十岁的王凌霏勾搭在了一起。
江晚霁亲眼看到他们不知廉耻的在母亲的床边纠缠，可她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门外的窗口前，直直的看着他们，像是鬼魅般。
纵使想过父母感情不睦，但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江晚霁回到家，脸色苍白。
严景尧同她一起长大，在严家虽然是长子，但却不如私生子严景然来的讨严父喜欢，他一直都在保护着江晚霁，得知了黎挽心的车祸，他追到了江家，恰好看到了江晚霁浑浑噩噩回到家。
“晚晚！”
严景尧大声的叫着她名字，跑到她面前来，担忧的开口：“你怎么了？我听说了伯母的事情，但是晚晚，你不能这么消沉下去。”
“还有我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严景尧笑着，一双桃花眼看着他喜欢的女孩：“你忘了？我们去万佛寺拜过神佛，此生我严景尧，只会陪在你身边，生生世世。”
说完，一具温软的躯体扑进他的怀中：“阿尧......”
是带着哭腔的声音。
严景尧却放下了一颗心。
芸儿给他打电话，说大小姐哭都没有哭出来，吓得严景尧不顾严父的阻挠要打断他的腿的命令，来找她，果然如此，他也是后怕，怕她不肯哭，憋出病来，芸儿的话果然没错，哭一哭，总比什么都憋在心里强得多。
女孩滚烫的泪水浸透了他的衬衫，左心房一片熨帖，他轻轻的拍着她的背部，任由她将泪水倾洒。
等到她终于哭够了，江晚霁放开他，看到了他衬衫上的水痕，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他一眼，严景尧笑着，拿出纸巾为她擦眼泪，说：“跟我还害什么羞，我们两是什么关系啊，晚晚，最重要的，是你要将心里的郁结都发泄出来。”
江晚霁闻言说：“谢谢你，阿尧。”
“别这样晚晚。”
严景尧拉住了江晚霁的手：“我只希望你别什么都憋在心里，现在最重要的，难道不是要好好努力，将来，才可以打败你的父亲，为伯母报仇吗？”
听见这话，江晚霁的神情顿时变得十分狠戾：“你说的对，是我意气用事了，我现在还要用他的钱，所以必须听话乖巧。”
“既然你懂得，那就更应该讨他的欢心。”
“伯母的事情我都听说了，我会让我大哥为伯母暗地里做个检查。”
“你大哥？严景然？”
江晚霁诧异的看向他，严景尧无奈的笑了下：“真是的，他本来就是我大哥啊，虽然是私生子的，但到底跟我流着相同的血液，而且.....他深受父亲重用，跟我这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不一样。”
“景尧，多谢你。”
“跟我就别客气了，好了，我送你回家，你晚饭还没吃吧.....”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
许是许久都未梦见母亲出事的那天了，这一次的梦居然持续了这么久。
江晚霁醒来时，看着眼前的景象，都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甚至在许多困难时刻，她都想放弃这一切，和严景尧走，无论去哪，无论是去天涯海角，只要离开这里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