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火葬
壮硕的对手轰然倒下，
好似屠场中了闷锤的菜牛，
面目狰狞，恐怖万分，
急欲站起却有灯无油。
疼痛激发诗人久埋的野性，
人类的远祖样搬起了石头。
*
把这稀奇的野兽砸烂，
这野兽太凶蛮险恶；
倘若我落坡倒地，
也必将死得没有着落；
哦，兰馨，
我的诗篇再不会飘出欢歌……
*
但是，石头没有砸下，
飞到溪里溅起了片刻的喧哗；
山民悍气丧尽，满目苦楚，
只差求生的泪水无暇涌出；
诗人恻心浮动，人性回复，
骤然把悲剧之车刹住。
*
一愣之间，山民已倾巢而出，
怒吼咆哮，如狼似虎，
截断了峡谷的条条要路；
诗人感到山谷在战栗，
但没有夺路奋足，茫然而立，
形如青石枯木。
*
火枪、棍棒、怪石和弓弩，
眼看就要送他去拜见上帝，
但他突发的那一线慈悲，
挡住了死神高举的爪臂：
他搬石又横掷的善举，
尽数被村长收到了眼底。
*
那个生长在尘世边缘的村长，
曾重复过马列毛选的洗礼，
在火山将喷的万险之际，
也不会手忙脚乱忘了条律；
他赤手空拳走上前去，
抓起了诗人带血的腻衣。
*
“**有**的抉择，
两人都跟我去派出所评理！”
山民捆起两人走向谷外的小镇，
小学生们围火唱起了断肠的悲歌：
单纯的歌声飘向深林沟涧，
大山变得更加沉默寂寞。
54山行
苍宇里洒落着无边的泪滴，
逶迤的山路成了人间的炼狱。
蚂蝗世界被冷落的公民，
得到宠爱密密麻麻争看新奇。
松鼠在树枝上自由奔跃，
不时还卖弄风情回头一瞥。
*
缺牙的村长夹着白色的坐骑，
洒脱挥鞭，举瓶吮吸——
这样做让他分外的满足得意，
想起祖先发号施令的伟迹；
典雅的铜铃发出古朴的鸣音，
在雨雾中透着神秘的魅力。
*
村长周遭围着十几个兄弟，
徒步而行，凝神屏息，
对于路旁凑趣的鸦鹊，
闭目塞听，佯装不理，
隐隐地想着上镇见官，
又可以透透久憋的郁气。
*
叫拉玛忍的凶手默默无语，
心中的热血恍然已冻结，
雨水不住地从额上滑下，
把眼里的恐惧洗得分外明晰，
“阴门啊，多得像鼠穴！”
拓疆细想让他懊悔不迭。
*
走在最前面的诗人，
浮游在生与死的夹缝里；
一切都恍然已老去，
一切都富有凄怆的甜意；
多美的山林，多美的雨，
这是巢中鸟儿的不解之谜。
*
他的脸上流着血，
整个儿像一片深秋的叶，
无恨无爱无叹息，
恍若见了天父上帝；
上帝是美的晶体，
是蜉蝣又生生不灭。
*
鞋已不知被谁捡去，
赤脚吻着山石、松叶和荆棘；
他身上没搓盐泥艾汁，
蚂蝗争抢上身，春风得意；
在他的**上教导子女，
在他的**处大摆宴席。
55逃亡
穿过杂木林，爬上山坡，
村长收鞭下马，吩咐歇息。
山民们叽里咕噜，
幕天席地嚼起了粑粑酸菜叶。
凶犯一扫沮丧，双手抢吃，
流血事件毫不影响他的胃胰。
*
山民们时时流露凶野，
吃食上却异常公平和气，
即使一只小小的五彩鸡，
也能让百十个人心舒肠悦——
远古社会的按需分配，
在这里保留得完好无缺。
*
铁树花无心服侍**，
对垭口的枝却堆横生奇意；
一个无衣的乞女倒毙在此，
恻然的过客都折枝掩蔽，
迟到的绿衣日积月累，
诞生了重山叠峦的奇迹。
*
哦，这是力量的证据，
这是自欺欺人的忏悔诗，
这是有言无声的教师，
这是未烙章印的圣旨，
这是岁月即兴涂抹的画，
这是纯情少女编造的日记……
*
他忘乎所以，流连遐思，
像个没心没肝的嬉皮士。
突地一声惊呼，疾如迅雷，
松绑进食的凶犯逃进了密林。
山民大呼小叫，无一例外，
在村长诡谲的暗笑中追了上去。
*
诗人猛地一震，摇头频频，
迎天抛出一串悲凉的叹息：
“去吧，去叩拜日益完美的条律，
让日益残废的邪徒来主持正义！
哦，兰馨，
感情的审判庭在哪里？”
*
他抓过羊毛搓成的缰绳，
奋力跨上了玉马的背脊。
“别了，道义的传奇！
别了，感情的测温计！”
两腿一夹马肚，
四只玉蹄下起了嘀嗒的暴雨。
世间最无可奈何的事，就是感情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