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皇城宣德门之前
雨后天晴,雪后亦是天晴。
大雪昨日整整下了一夜,此时已经停了,经过一夜的大雪,开封府城墙、城楼、屋顶、殿顶均披上了厚厚的一层素装,就如李三坚身上白衣白冠一般。
整个东京开封府也都变成玉琢银雕的世界。
数缕金色的阳光刺破厚厚的云层,照射在茫茫雪地之上,几乎使人睁不开眼睛,照射在站在高台之上的李三坚身上,将仗剑而立的李三坚照射得宛如天神一般。
李三坚开口挥手喝止住了围观百姓的嘈杂之声后,缓缓的说道:“我大宋明律,强盗计赃钱满三百贯足陌,皆处死;持杖者,不问有赃无赃,并处死;诸强盗得财徒三年,二贯五百文流三千里。二贯五百文加一等,十贯绞,即罪至流,皆配千里;因奸而伤人者,因盗而伤人者,皆绞;诸监临主守而盗,及盗所监临财物,罪至流,配本州,三十五匹绞。。。。”
宋主要罪名除了谋逆大罪之外,主要有强盗罪、窃盗罪、杀伤罪、故烧或取舍宅财物罪、jian淫罪、贪赃罪六大罪。
赵沆所犯罪行哪条都够得上,哪条都够得上死罪,因此李三坚给他列出了六罪六杀。
赵沆蓄械养丁,如李三坚强行给他安上谋逆大罪,也是说得过去的,可是可以长时间争论的。
“彩!”
“该杀!”
“杀了都算便宜他了。”
“彩!彩!彩!”
李三坚每列出一条罪名,土台之下的百姓就爆发出一片喝彩之声,声音是一浪高过一浪,声震开封府。
李三坚随后整理了一下衣冠,看着人头攒动的人群,缓缓的大声说道:“诸位已经注意到了本官身上的素服了吧?没错,今日本官并未着官服,而是着孝服,诸位可能很好奇,本官为何着孝服而不着官服?奇怪本官为何人戴孝?”
李三坚随后顿了一顿接着大声说道:“本官戴孝不为他人,更不为此等丧尽天良的贼子,乃是为了百姓,为了死在他手中的百姓,死了的那些女娃之中的有些人还不足。。。不足十岁啊。”
李三坚声音哽咽说起那些被害的女童,心中怒火更是熊熊燃烧,是冲冠眦裂、怒不可遏。
“沧浪!”一声,李三坚拔剑出鞘,指着赵沆等人大声怒道:“本官身为开封府府衙判官,掌刑讼之事,蒙圣恩、受国恩,岂容此贼如此残害百姓?岂容此贼如此践踏我大宋国法?此贼不除,天理难容!此贼不除,百姓难安!此贼不除,如何才能洗冤禁暴?此贼不除,吾羞于见天下人也!”
李三坚白衣飘飘,仗剑而立,指着赵沆怒斥,显得异常的英俊潇洒,且正气凛然。
岂非霖雨去时衣,月影春长夙有功!
“彩!好一个状元郎!”
“好一个清正忠直的李三郎!”
“明镜高悬,李判官实乃我大宋青天大老爷!”
诸人闻言纷纷大声鼓噪喝彩,大声称赞李三坚。一些人甚至感动得热泪盈眶。
李三坚随后取出官印,托在手上大声说道:“今日我李三坚拼着朝廷之官不做,也要除此恶贼,为民伸冤!”
“人犯赵沆等罪行累累,令人发指,但其乃是宗子,依我大宋律令,可折杖,因此本官今日决其脊杖十七,来人,请法杖!”李三坚随后大声吩咐山魁、许彪等人道。
无论怎样,李三坚必须依宋律断之,否则自己将会是更加被动,最起码知法违法、胡乱断狱这个罪名是跑不掉的。
当然李三坚并非完全依宋律,若完全依宋律,那么赵沆又会被移送至刑部、大宗正司或宗正司,奏请圣裁后,又会是不了了之,因此李三坚此次无论如何要将赵沆绳之以法,施加以刑,就算罢官免职、拘禁入狱,李三坚也在所不惜,否则李三坚无法面对那一双双惊惧的眼神。
同时李三坚也不会冲动得当场斩杀赵沆,斩刑是宋慎之又慎的刑罚,李三坚也不敢贸然行此举。
山魁、许彪等人接令后就抬出了五根黑红相间的法杖。
宋杖刑之法杖,长三尺五寸,大头阔不得过二寸,厚及小头径不得过九分重量不得超过十五两,一般用荆条制成,且不得以筋、胶及诸物装钉。妙笔阁
这样的法杖一般是打不死人的,当然一般来说,也是不允许将人活活杖毙,主要还是要看施刑之人,若施刑之人铁了心的要将受刑之人打死,那么谁也难逃一死。
隋唐以降,历朝历代的五刑,有笞杖刑、杖刑、绞刑、斩刑等五种,笞刑为最轻的刑罚,分为五等,即笞一十、笞二十、笞三十、笞四十、笞五十。杖刑为次轻的刑罚。
宋之杖刑又分脊杖与臀杖,顾名思义,脊杖是在罪犯脊背上施加的杖刑,因打击人的脊背,一般要打出血,所以极容易将人打残。而臀杖因只打击人的臀部,一般不会将人打伤,由此可见脊杖要比臀杖重得多。
因此无论是哪个衙门,一般都有专门的施杖之人,不过今日李三坚命山魁、许彪等五人为施杖之人。
赵沆、周方庚等五人见抬出了法杖,均是露出了惊惶之色,赵沆是拼命挣扎,被堵住的嘴里发出一连串的唔唔之声。
赵沆在大宗正司之中,也是受过杖刑的,但那是蜻蜓点水、点到即止,根本是敷衍了事,无伤筋骨的,可此时赵沆已经见到了李三坚眼中露出的一丝冷酷,因此不由得浑身战栗了起来。
若今日你能够捱得过这十七脊杖,今后大家各走各道,再无相干,李三坚看着挣扎的赵沆心中冷笑道。
李三坚随后用朱笔批下了施刑的文书。
此举就表明了李三坚此举与他人无干,山魁、许彪、吴淼山等人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施刑手续办完之后,山魁、许彪等李三坚亲自挑选的五名雄壮汉子双手持着法杖,狞笑着走向赵沆等人。
众围观的百姓见状顿时就安静了下来,现场是一片寂静,鸦雀无声的。
如此当众施杖刑,还是一名宗子、当朝魏国公、朝廷命官,这是极为罕见的,因此众人均是睁大了眼睛,生怕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场面。
不过也有人心中暗暗揣测,以往杖刑几乎就未杖死过人,因此他们揣测李三坚难道就会轻易的放过赵沆等人吗?
“且慢动手!”正当众人屏住呼吸之时,一名白须紫袍朝廷官员气喘吁吁的“纵马”赶到了宣德门之外,还未下马,就在马上高呼道。
“老府尊!”李三坚见到来人之后简直无语了,自己欲快刀斩乱麻,不想惊动路昌衡,结果他不用想,还是赶来阻止自己。
话说自己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想瞒住一府之知府,也是几乎不可能的,李三坚转念想到。
李三坚无语,路昌衡更是无语,外加不满、恼怒、郁闷与惊慌,还有些哭笑不得的。
这才多久啊,李三坚居然又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上次大闹公府才过几天,事情还未完全平息,此次他又带人大闹宣德门?路昌衡又气又急的想到。
开封府府衙判官带人宣德门外当众施刑,这是什么?这摆明是做给朝廷看,做给皇帝看,是对朝廷、对陛下的不满,简直是闻所未闻、骇人听闻。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若朝廷真的追究下来,路昌衡也要担责的,最起码疏于僚属等连带之罪名是跑不了的。
关键是李三坚居然还在正月十五上元节行此举,正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真是疯狂之极,路昌衡心中暗道。
路昌衡年纪已老,睡眠极差,晚上还不容易才睡着,清晨一听说李三坚带人前往宣德门当众施刑,顿时被吓得连滚带爬的从床上起来,衣冠不整的就纵马来到了宣德门外。
说是纵马,其实是马夫牵马,可即便如此,也将路昌衡颠了个昏天黑地的,不过此时也顾不上许多了,被随从搀扶下马之后,快步走到李三坚面前大声喝问道:“李三坚,你欲如何?”
“府尊不是看到了吗?”李三坚神情极是无所谓的答道。
“李三坚,朝廷自有法度,陛下只有裁断,你身为府衙判官,不上奏朝廷,罔顾朝廷之法度,擅自施刑,是何道理?”路昌衡闻言气急败坏的问得。
“府尊相公!”李三坚闻言答道:“李某身为开封府府衙判官,执行的难道不是朝廷法度吗?何谓罔顾朝廷法度?”
“你。。。”路昌衡白须飘飘,又急又气道:“宗子之事当由大宗正司决断,由陛下圣裁,你却自作主张,难道不是罔顾朝廷法度吗?”
“路府尊勿急,勿忧!”路昌衡年龄已老,李三坚生怕将他气得背过气去,于是和声细语的拱手说道:“去岁腊月,李某就将此贼捉拿归案,可今岁此贼却又出来为非作歹,假贼盗之名,行绑票勒索之事,并祸害百姓,如此,李某还能将此贼交由大宗正司吗?”
“这。。。”路昌衡无言以对,狠狠的瞪了赵沆等人一眼。
这确实太过分了,刚刚逃脱刑罚,却不安分几天,又出来惹是生非的,而且还偏偏惹上了李三坚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身上,真他娘的活该他倒霉。
路昌衡心中暗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