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的丫环跪在朱梦面前,梦院已经被清洗了一番,熏香也已经尽数冲熄。
只是这房中,再也没有了原来的样子,家具已被焕然一新,所有的装饰品都撤了下来。
姜一站在朱梦的身后,警惕的盯着这些人。
“这熏香是谁放入我房中的?”
朱梦摸着还留有香料渣的烟壶,眼神带有微笑的看着他们。
丫鬟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作声,朱梦勾了勾唇角,换了个问法:
“是谁派你们来我院子的?”
这回倒是有个胆大的丫鬟回话:
“三小姐,我们都是二夫人派过来为小姐收拾房间的。”
哼,收拾房间?朱梦才不会相信这种鬼话。
她一个个仔细的观察着她们,一句话也不说。
丫鬟们被朱梦这么看着,心里都有些不知所措。
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过去了。
丫鬟们跪得膝盖都疼了,但却不敢动一动,强忍着疼痛继续跪着,个个脸色煞白,额头上的汗珠是越来越多。
朱梦勾唇笑了笑,挥手让她们回去,唯独留下了最不起眼的一个丫鬟。
她们此时哪敢逗留,纷纷爬起,逃荒似的退了下去,生怕朱梦会突然改变主意一般。
留下来的丫鬟眼神闪过一丝警惕,不自然的低下了头。
朱梦灵敏的捕捉到她那一刹那的眼神,嗤笑了一声,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姐,奴婢叫叶儿。”
“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把你留下来吗?”
“奴婢不知。”
丫鬟恭敬的低头回答朱梦的话。
“跪了这么久,膝盖很疼吧?”朱梦冷笑的看着她。
“奴婢不敢。”
“你不敢?哼,那你怎么就敢把这东西放到本小姐的房间里!”
朱梦的语气中没有波澜,似乎只是在讨论一件非常平凡的事情。
那丫鬟听罢脸上露出一抹慌乱,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稳稳的说道:
“三小姐,说话要有证据,奴婢没有想过要害小姐,难道就因为奴婢是个下人,三小姐就随便诬陷奴婢吗?”
倒是个口齿伶俐的,朱梦对她的话不以为意:
“我诬陷你什么了?谁说你要害我的?”
叶儿心中一惊,朱梦确实什么都还没有说,她只是说这香薰是她放的,她这是在不打自招。
“奴婢……奴婢……以为有人要害小姐,所以…”
叶儿开始有些语无伦次。
“正在害我的,不就是你吗?”
朱梦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奴婢…奴婢说了,三小姐说话要有证据。”
“证据?呵呵,你可知道,这香薰壶中有一味香,名唤一品香,是用一种名叫一品红的植物炼制而成的香料。”
一品红是真的,至于一品香,这完全是朱梦作出来的。
“奴婢…不知。”
叶儿声音弱弱的答道,她此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朱梦问她这些事是想要干什么?但她却不敢放松警惕,生怕自己再说错话。
“你自然不知,那我就告诉你,一品红乃是毒花,人体在接触其根茎上的汁液后,便会引发红肿发炎。”
叶儿一听,双手迅速别向身后,眼神中的慌乱无法掩藏。
“虽然已经制成香料,但你因为捧着香料壶的缘故,在这种近距离的接触下,你的手指才会出现红肿瘙痒,而香料壶的底部,刚好就沾有一品香的粉末。”
朱梦漫不经心的说着,顺手把一条丝帕扔到她的眼前,丝帕轻轻的飘落,上面沾有从香料壶上取下的粉渣。
叶儿看着丝帕落到自己跟前,慌乱的摇摇头,急急说道: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证明这香料壶就是奴婢放的,三小姐,你不能含血喷人!”
“你在此已经跪了三刻钟有余。”朱梦昂头俯视着叶儿:“你却脸不红心不跳,就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可见你是把握十足,内力雄厚!”
叶儿此时越来越慌,她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应对这种状况,但她表面是镇静的,只是煞白的唇色毫不留情的出卖了她。
无论朱梦怎么说,只要矢口否认,谅她也不敢拿她怎么办。
朱梦早会料到这种情况,她也不打算叶儿会乖乖的认罪,她冷笑了一声,悠悠说道:
“这些香料虽然有毒,可是却是难得的奇香,姜一,你捎上一些,给三夫人送过去。”
叶儿不禁猛然抬头看向朱梦,却见朱梦与她四目相对,傲然的笑着。
接触到朱梦的眼神,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的身体微微在颤抖着,朱梦用语言,一步步的摧毁自己的心理防线,再这样下去,唯恐自己只会露出更多马脚。
不,恐怕朱梦已经知道此事是长公主所为,若被长公主知道是自己露出马脚,一定不会就这样放过她的。
她眼神闪过一丝狠戾,朱梦见罢大惊:
“阻止她!”
几乎是同时,姜一的手迅猛的扼住了她的下巴。
叶儿眼睛看着姜一,瞳孔放大,口中一抹黑血涌出。
还是迟了一步么?
朱梦蹙眉的看着叶儿缓缓倒下的身体,姜一汇报道:
“小姐,她的口中藏有剧毒,已经没有气息了,死无对证……”
朱梦脸上恢复平静,拿起香薰壶,毫无波澜的说道:
“这只大老鼠,是时候处理了。”
话落,她的手缓缓把香薰壶翻落,壶内的香料散落在叶儿身旁。
这一举动,使姜一不寒而粟!
“你这丫头,什么事都只有大半夜的跑过来。”
竹居内,朱老太爷席地而坐,中间摆着一盘棋,与之对弈的,便是朱梦。
只见朱梦不疾不徐落下一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棋盘。
围棋讲究专注,静心,更讲究布局开拓,朱梦虽然学的浅,却也不是不懂。
朱老太爷见她不说话,暂时也收敛思绪,不作多想,默默执黑子而下。
大概半个时辰过去,棋盘上的局势一边倒,虽然朱梦并未输子,但处处已经被朱老太爷封死,无路可走。
朱梦手里拿着一枚白子,此时才缓缓说道:
“爷爷,以后孙女恐怕会做出有损候府利益的事情,所以……”
特来提前向你请罪!
可是朱老太爷一把年纪,古时家门声望利益大过天,朱梦真怕他会受不了。
看着朱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朱老太爷一盆冷水泼过去:
“噫~你就这点出息!”
朱梦听罢怔愣的看着朱老太爷,朱老太爷见她这个样子,又嫌弃加了一句:
“没出息!”
“我……我这不是担心你受不了嘛,谁知道你一大把年纪了会不会就因为我的话就入土了!”
“你你你……”朱老太爷气不过来,一拍大腿就骂道:
“你到底是在关心我还是咒我死啊?啊!?有你这样说话的孙女吗?”
朱梦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嘟了一下小嘴,低头不语。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要做什么,放手去做,我呀,就希望自己能安安稳稳的过个晚年。”
他拿起自己的紫砂小茶壶,喝了口茶,语重心长的继续说道:
“这候府是我打下的基础没错,说不难受是不可能的,但爷爷我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人家都欺负到头上了,哪还有不还手的道理。”
朱老太爷身为两朝元老,南征北战也受过不少伤,吃过不少亏,深谙小人度君腹会有多可怕。
或许他在以前,可能会极力反对朱梦的做法,但现在,他已经是无能为力,二十年前还有安芸在,安芸死后,侯府更是一落千丈。
朱清无心与他大哥挣功,否则,朱老太爷怎么也会把爵号让朱清继承。
朱梦看着朱老太爷眼神中的暗沉,虽然对不住爷爷,但她要做的事,必须做。
“爷爷,孙女不孝,但爷爷放心,有我在的一天,爷爷便可以安心的颐养天年!”
朱老太爷没有搭话,他挥挥手,送客。
朱梦向他低了低头,把手中的白子放到棋盘上,缓缓走出房中。
朱老太爷呆了许久,才收回思绪,摇了摇头欲起身就寝。
突然他目光一闪,惊愕的看着那副棋盘,只见那已经无路可走的白子。
全盘复活!
他颤抖的坐稳,重新端详着这盘棋,止不住激动的眼睛有丝泛红。
“好,好,值了,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