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吼叫声非人非兽,说不出的怪异。坐在枫叶地上的老杜脸色一变,猛地站起来喊道:“野人?!”
“不会给令家兄妹遇上了吧?”保险推销员遥望悬崖方向,担忧地说:“孔雀女虽然令人反感,被野人吃了还是蛮可惜的,我该早点跟她推销份保险才对……”
云开摇摇头没说话。这事儿里里外外透着古怪,那兄妹俩身怀轻功来历不明,如今又神秘兮兮地失踪,真要遇上野人了,谁死谁活还不知道呢。云开的目的是采药,刚进山就遇上这档子怪事,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有些打鼓。
一行三人中,老杜当过猎人,身体也就比一般人灵活点,燕小乙有些拳脚功夫,不知道轻功如何,云开的轻功只能算凑合,还没本事快速攀上悬崖看个究竟,如今令家兄妹神秘消失,而悬崖顶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三人只能在疑惑中揣测,然后继续上路。
不急着赶路后,老杜拿砍刀走在前面开路。少有人行走的羊肠小道,早被茂密的灌木丛覆盖,得很小心才能避免走错,还得砍开带刺的荆棘才能走人,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三人才走了两三公里路程,开路的老杜却已累得筋疲力尽。
燕小乙接过砍刀,替换了老杜的位置。三人轮换着开路,约莫两三个钟头后,云开突然出声道:“你们在这歇息会儿,我去采点药材……”说着向不远处的一丛药草走去,采了些喇叭状的白色小花,和刺球状的果实回来。
燕小乙坐在路边休息,闻着那股令人眩晕的花香,好奇地问:“这神马药草?”
“白色曼陀罗。”云开收起药草回答说:“看过《神雕侠侣》吧?小说里的绝情谷中种满了情花,而情花之毒只有断肠草可解,说的就是这种花……”
“图样图森破啊,哥再也不相信爱情了!”燕小乙大失所望,原来传说中凄美的情花,便是眼前这不起眼的野花,赶脚自己纯洁的心灵受到了深深的欺骗。“浪漫的情花原来就素这玩意儿,尼玛满山坡都是,叫人情何以堪?”
土生土长的老杜插嘴道:“我们叫它醉心花,有毒,牛羊都不会碰。用醉心花泡酒叫醉心酒,传说巫山那边的巫师让人喝下去后,能用巫术控制人的心神,想让你干啥你就会干啥,为所欲为……”
“夜店神器啊,不愧是传说中的情花!”燕小乙立刻改变了对曼陀罗的看法,赞口不绝道:“爱是用来做的而不是用来谈的,这年头大家都好忙——醉心酒比G水靠谱多了,话说云大药师你会配不?”
“我也是醉了。你又不懂巫术,拿醉心酒有屁用?”云开瞅着燕小乙鄙视地说:“那酒到你手里只有一个效果,就是喝了之后哈哈大笑不止。”
在云开的认知里,醉心酒不是民间传言而是现代医学科技,始作俑者便是中医三奇门中的神女峰。神女峰的女人,老的小的都素女权主义者,神秘的巫医之术传女不传男,需要后代时就以醉心术借种,云开对此完全不能理解——都神马年代了还来这套,尼玛真当自己是女神的话,无性繁殖啊亲?所以他对那帮疯婆子的态度,一直都素敬而远之……
神农后山不愧是药门圣地,三人一路前行,云开就采摘了不少毒性药草,曼陀罗、断肠草、天仙子等等,甚至还找到几株罕见的葶苎,这种古药草在山海经中有记载,他原本以为已经绝种,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
云开心里有些小得意,虽然还没找到冰焰花,但无意中发现一个证实灭绝的物种,也算是不小的意外收获。对这些稀有的药草,他没舍得连根采,只摘了几朵红色的葶苎花和成熟的果实,打算有空把果实带回蝴蝶谷里种植,并在那本《五毒经》中添加一条新记录,顺便得瑟地加个注释:“发现人,云开。”
意外总是在不经意中发生,走在前面的燕小乙被毒蛇咬了。这货只顾着劈砍荆棘丛,没在意眼前的一根枯树枝,他随手把树枝拨拉到一旁时,那“树枝”突然间跳起来,咬住他手臂不放,疼得他叽哩哇啦大叫。
云开赶紧上前,一把捏住“树枝”根部,那“树枝”吃疼不住才松了口,在燕小乙手臂上留下一对清晰的牙印,刚开始还有鲜红的血液流出,转眼间就变成了黑血。
“干柴棒!”老杜焦急地喊:“完了完了,这东西有剧毒!”
燕小乙脸色发紫,立刻把手臂伸到云开面前,可怜兮兮地各种求。云开没理睬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玻璃瓶,捏开干柴棒的毒牙,在瓶口强行挤出几滴毒液,拧紧瓶口后小心翼翼地揣进了背包。
被挤过毒液的干柴棒懒洋洋地一动不动,大概是快要进入漫长的冬眠,却被燕小乙无意中骚扰了。无论是人还是蛇,刚想睡觉就被人吵醒,谁都不会有好脾气,何况还被人捏着脖子抠嗓子眼,窝火的不是燕小乙而是干柴棒,云开看那条倒霉蛇实在可怜,便甩手丢进了远处的草丛。
燕小乙捉急地哀求道:“大哥,你再不出手我就挂了——我叫你亲哥好吧?”
云开打开背囊里的药包,从一堆药瓶中翻出解毒药粉撒在燕小乙伤口上,还给他缠了纱布,收拾完了说:“记得你欠我一条命,大恩不必言谢!”
“次噢,这是工伤好不!哥冒着生命危险陪你采药,难道连医保都木有?”重新变得活蹦乱跳的燕小乙,丢了砍柴刀一边往后走,一边喋喋不休地嘀咕:“哥现在是伤员,有享受劳动保护的权利,换你开路……”
云开双手握拳,伸出中指朝下,比划了个鄙视的动作,捡起砍刀继续上路。
走在最后的老杜,目瞪口呆地望着两人耍宝。一个不把干柴棒当毒蛇的二货,一个不把剧毒当重症的奇葩,谈笑间就解决了当地人眼中恐怖至极的毒蛇,老杜脸上的表情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当时他就震惊了。
走出好一段路后,老杜才回过神来,满脸钦佩地说:“云……云医生,你这啥药这么厉害?干柴棒在我们这儿无药可治,一咬就死人……”
“我回头给你留点药粉,再有人被咬了,你好用来救命。”云开随口说道:“你们这儿还有啥厉害的毒蛇?”
“那就多谢了!”老杜赶紧道谢说:“还有一种毒蛇叫五步蛇,如果被它咬了,五步之类就会没命。这还不是最毒的,最毒的是鸡冠蛇……”
“万山老林中有座山叫鸡公岭,就是因鸡冠蛇命名的。鸡冠蛇头顶有红冠,叫声象鸡公‘咯咯咯’,奇毒无比,行动迅猛,还会腾空飞行。一般不会主动咬人,若是不小心惹到它了,鸡冠就会由红变紫,象鸡公一样跳起来追着人咬。据说如果它跳得没你高的话,它自己就会转身逃跑,但如果你长得不够高或者弯腰低头的话,你就死定了……”
燕小乙听得津津有味,脑海里冒出一条长着公鸡头的怪蛇,或者一只长着蛇身的公鸡,那模样越想越恐怖,可这怪物只会欺负矮子就很不厚道了,忍不住感慨地评论道:“这神马世道,连蛇都没节操没下限,遇到高富帅就怂了!”
云开对此倒是见怪不怪。《五毒经》中就有记载说:“鸡冠蛇,头如雄鸡有冠。长尺余,围数寸,口吐毒雾,中之必死,神农山下有之……”他肯定老杜没遇见过鸡冠蛇,而是转述别人说的。老杜没提及鸡冠蛇无毒牙而是靠毒雾伤人,至于说遇见高个子就逃跑,明显是杜撰出来的谣言。鸡冠蛇跟葶苎草一样,差不多快绝种了,一般人遇上会倒霉,云开却打算找机会去鸡公岭碰碰运气。
三人一边寻路前行,一边聊着神农架的奇闻异事,太阳很快就落下了西山顶。云开终于体会到老杜之前所说的道路糟糕——没有最糟糕,只有更糟糕,这大半天时间,居然只走出十来公里,以这个速度下去,一个星期都走不出神农后山。
按照邪恶而强大的墨菲定律,你越是担心糟糕的情况发生,它就越是可能发生——更糟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云开急急地在前面开路,在另一片茂密的箭竹林中停下来,疑惑地说:“咱们刚刚是不是从这里路过?!”
手臂上缠着纱布的燕小乙,指着前面被砍断的枝条说:“如果不是你刚才砍的,就是前面有人走过——这里可没别人,难道是令家兄妹俩?”
云开拨开茂密的竹叶,露出被遮挡的羊肠小道,仔细查看脚印后摇头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人吓人会死你造吗?”
“好消息是,神秘消失的令家兄妹没有冒出来吓人。坏消息是,咱们迷路了!”云开尴尬地说完,又转头问道:“从渝都出发时,你替咱俩买过人身意外保险没?”
“尼玛,我可以说句脏话么?”
“……”
赶上来的老杜一听两人对话,立刻吓得满脸冷汗。与城里来的两个傻大胆不同,这事老杜听得多了,山里有不少猎人和采药人迷过路,逃生后提起来都心有余悸。在城市里迷路不算啥,可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深山老林,一旦迷路便可能丢了小命。
按照老杜的经验建议,三人谨小慎微地继续往前走,不过沿途留下了记号。云开在前边找路,后边两人一左一右,紧盯着两侧竹林里可能的岔路口,在忐忑不安的气氛中走了两三公里后,三人又回到原地——那个最早的记号上,标记数字为“1”。
燕小乙一屁股瘫坐在地,沮丧地说:“马勒戈壁,咱们一直在竹林里原地打转!”
老杜嗫嚅着嘴唇,脸色惨白。
“鬼打墙!这是鬼打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