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什么都没说,弯腰打算将她抱起来,可她本能地推开了那人,挣扎着坐了起来,晃着身子道:“你谁啊……”
“醉得挺厉害的啊!”
“呃?你是……你是二少爷?”
“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她再次推开了温庭悦伸过来的手,连连摆手道,“不用……露巧……露巧去叫人了……”
“可你坐在这儿会着凉的,我先送你回去吧?”
“您先走吧……我好着呢……我没醉……”
“没醉坐这儿也不好,来,我送你回去……”
“真的不用……”云云扭了扭身子,双手环抱着旁边那棵树,脸贴在树杆上。
平日里,她大多是娴静稳重的样子,可此时,她两颊酡红,双眼迷离,两手抱树,活像一只喝多了的小兔子,既娇俏又可爱。温庭悦的心没预兆地忽然砰了一下。
这感觉仿佛对白九儿都不曾有过,虽然他在心里承认过自己对白九儿有过真诚的感情,也是这几年来他唯一喜欢过的女人,但却从未对白九儿有过这样怦然心动的感觉。
这一刻,他有些疑惑了,因为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对这个丫头有会如此奇怪的感觉。
抱着树杆的云云双眼上下扑搭了几下,渐渐睡了过去,合上双眼的她安静而又美丽,像那些水墨画中所画的松下仙子一般。温庭悦凝得有些出神了,竟忍不住抬手去轻抚她那酡红色的面庞——
“邬云云!”背后忽然有人大喊了一声,温庭悦立刻尴尬地缩回了手。云云被惊醒了,眼神迷蒙地往上望着:“谁啊……”
“不能喝就别喝呗!逞什么能呢?这下好了吧?连院子都走不回去了,走吧,我送你回去!”这个来得十分理直气壮的人就是阿箫了。
阿箫走了过去,弯腰正要去拉云云的胳膊时,温庭悦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略略停顿了一下,扭头问道:“二少爷这是什么意思呢?”
温庭悦握着阿箫的手腕缓缓站了起来:“我会送她回去,你先走吧!”
阿箫抽回手,冷漠地笑了笑:“就不劳烦二少爷了吧?奴仆和主子终究是有分别的,邬云云不敢劳烦二少爷来送,我来就行了……”
刚要再次弯腰,温庭悦却握住了他的右胳膊,口气严肃道:“男女也有分别,你更不方便送她回去了。你既然说我是这儿的主子,那你就该听从我的吩咐,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你赶紧走。”
阿箫抬起胳膊用力一甩,面浮轻笑道:“我要不走呢?你就是不男人了?你就不会对她有觊觎之心?留你在这儿,我怕我今晚会睡不着觉!”
“你别太自以为是了,”温庭悦用警告的眼神看着他道,“这儿是温府,我随时都可以让你离开。”
“我本就不稀罕待在这儿,我留下来,就是为了邬云云。”
温庭悦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你说什么?”
“我说,我留下来就是为了邬云云,所以,谁敢动她,那就是跟我阿箫过不去。”阿箫微微扬起下颚挑衅道。
“哼,”温庭悦冷冷一笑道,“跟你过不去又怎么样?我要动了她又怎么样?别忘了,你只是一个江湖混混而已!”
“二少爷,不知道你听过一句话没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正因为我只是个小混混,无牵无挂,无所顾忌,所以叫我豁出命去也是可以的。而你呢?身份尊贵,责任重大,你可以为了邬云云豁出命去吗?或许,一到关键时候,你又会像抛弃白九儿那样抛弃她,没分别……”
“阿箫……”
“哎……”云云忽然扯了一下阿箫的衣裳,闭着眼睛喃喃道,“好吵啊……”
阿箫蹲了下去,问她道:“我送你去行吧?”
“露巧呢……”
“就是露巧去找我的,走吧,我背你回去。”
云云居然没拒绝,就那么让阿箫背走了。送了她回玺园后,阿箫刚出园子就看见了温庭悦。阿箫走上前去,似笑未笑地问道:“二少爷还没走呢?”
“我有几句话像跟你聊聊。”温庭悦表情严肃道。
“行,说吧!”
“离开温府,怎么样?”
“可以啊,不过不是现下。”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至少得等到邬云云愿意跟我走的时候。”
“哼,”温庭悦蔑笑了一声道,“你可真不贪心呢!如果邬云云这辈子都不愿意跟你走,难道你这辈子都要粘着她?你对她也不过是一时的好奇罢了,新鲜劲儿过了,也就那么回事儿。倘若你此刻走,我可以送你一笔很好的路费,你可以认真地考虑一下。”
阿箫笑着摇摇头道:“我不要钱,我要邬云云,如果二少爷能让她跟了我,我立马就离开温府。”
“你是认真的?”
“我对女人向来都是认真的。”
“那我也告诉你,我很少对女人认真,大多都是逢场作戏,但邬云云是个例外。”
阿箫双手一摊,耸耸肩道:“那就没什么好聊的了,对不对?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
“行,走着瞧!”温庭悦冷冷说完这句,扭头走了。
待这两人前后离去后,躲在旁边树后的三个人才贼头贼脑地钻了出来。
“太过分了!”庭笙跺着脚气愤道,“太太太太过分了!你们一个一个地是不是找不着女人啊?都来盯着我的云姐姐,简直太过分了!”
“哇!”小药儿一脸羡慕道,“云云姐真是招人喜欢呢!连二少爷都对她动了心……”
“你滚一边去!”庭笙踹了小药儿一脚道,“你站哪边的?现下,有两只饿狼在盯着云姐姐,你还觉得高兴?”
小药儿爬起来,很无辜地揉了揉屁股道:“云云姐有人喜欢,那是好事儿啊!”
“屁的好事儿!云姐姐是我的,现下却被两只豺狼虎豹给盯上了,你到底觉得哪点好啊?二哥也真是的,明明知道云姐姐是我的女人,他还来掺合一腿,他什么意思啊?还有那个阿箫!云姐姐压根儿就不会看上他那样的,结果他还往这儿凑,什么意思啊!”庭笙双手叉腰,很不服气地来回踱步。
“如果二少爷真的看上云云姐了,那这事儿真有点麻烦了。”鹏添在旁说道。
“为什么?”庭笙立刻问道。
“二少爷可招女人喜欢了!他待女人又好又温柔,不然的话,那个白九儿怎么会死心塌地地爱着他,甚至还为了他自杀呢?”
“那倒是啊……”庭笙继续来回踱步道,“这可怎么办呀?唉!我真是后悔了,我真后悔把云姐姐带到隆兴来了!隆兴是没女人还怎么的?为什么都要盯着我的云姐姐呢?”
“不过,二少爷对女人没几分真的,一般相处几个月也就散了,只有前头那个白九儿,两人相好了大概一年多,所以少爷您也不用太担心,只要云云姐提防着二少爷,那就不会中了他的温柔计。”
“鹏添说得对啊!”庭笙拍了一下鹏添的肩头,不住点头道,“还是鹏添脑子转得快呢!那小药儿我简直白养了,总跟我唱反调!对,要让云姐姐提防着二哥,还有那个阿箫,只有这样,才不会被那两只饿狼给骗了!好!非常好!要是成功了,记你一功!哼哼,想跟我抢云姐姐,没那么容易!”
云云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上午,一睁开眼,一张白生生的脸就在眼前晃悠。她翻了个白眼:“温庭笙,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许随便进我房间!”
“我是担心你呢,云姐姐!”趴在*边的庭笙很认真地说道,“我看你早上没起来,以为你生病了,所以才叫小药儿撬开了房门栓进来的。云姐姐,你昨晚喝多了,头一定很疼吧?我给你泡了蜜橘茶,提神又醒脑,给你端过来!”
“出去——”云云冲他喊了一声。
“来,先喝了再说!”庭笙端过蜜橘茶,笑米米地看着她说道。
“温庭笙,要不要我一脚把你踹出去?”
“云姐姐,你这样就跟我生分了知道吗?从前我不也经常进你房间吗?”
“从前是从前,从前你是个小屁孩,但现下你已经是半大小子了,怎么还能随随便便进人家姑娘的房间呢?赶紧给我出去!”云云缩在被窝里说道。
“哼!”庭笙把茶盏往旁边一搁,扭身生气了。
“喂,干什么?你还先生气了?该生气的那个人是我吧?”
“云姐姐,你变了!”庭笙撅嘴道。
“你这是闹哪出啊,少爷?”
“自从来了隆兴城,你对我就不如从前好了!”
“行了啊,别在这儿耍这些混子,赶紧给我出去,我要起*了!”
“云姐姐你老实说,”庭笙指着她问道,“你是不是有喜欢的男人了?”
云云哭笑不得,摇着头道:“我真是遇上你了,小祖宗!我哪儿来喜欢的男人啊?你看见我喜欢谁了?”
“阿箫?”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我二哥?”
“那就更没谱了!”
“呃……”庭笙眼珠子转了两转,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你闹够了吧?”云云实在忍不住了,坐起来就拍了他脑门一下道,“一大早的,你闹哪样啊?昨晚玩得太高兴了,想整点新鲜的?温庭笙我告诉你,我有没有喜欢的男人,我喜欢谁是我的事儿,你还管不着!”
“我是你少爷我就管得着!”庭笙气鼓鼓地说道。
“呵呵!你是我少爷?对,你是我少爷,但我有卖身契在你那儿吗?”
“我……”
“从一开始到你家,夫人就没给过我卖身契,所以我是自由之身,我随时都可以走的,少——爷!”
“哼!”庭笙又扭过脸去说道,“听你这口气,好像已经有喜欢的男人了!你说吧,他是谁?”
“找着了再告诉你,行了吧?”
“真的没有?”
“再啰嗦我真的要把你丢出去了!”
“好,没有就好,先走了!”庭笙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云云无奈地耸了耸肩,慢条斯理地起床道:“这个少爷真是越来越折腾了……我哪儿来喜欢的男人啊?没把你交脱手之前,我怎么敢有喜欢的男人?”说着这句话的时候,她脑子里忽然跳出了阿箫的样子,自己给自己吓了一跳,心口噗通噗通地跳了起来。
她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她分外不解地问自己:“干嘛要想起阿箫呢?”
下午,云云找了个空隙出府去了。她去了佑民寺,想去给夫人烧柱香,告诉夫人庭笙和温老爷相处得很好,温老爷对庭笙也十分地疼爱,希望夫人在天之灵不要担心了。
烧完香从天王殿走出来,云云忽然看见了紫穗姨娘,因为平日里紫穗姨娘对他们那一房总是爱理不理的,所以云云也没主动去打招呼,直接出寺了。
绕出寺前那块大石屏,旁边一个人忽然跳了出来,把她吓了一大跳。看清是谁后,她翻了个白眼道:“大白天儿的,你想吓死人啊?箫先生今日又很空闲吗?”
“我在这城里又没朋友又没亲戚的,在这年关时节,自然是最空闲的,”阿箫冲云云笑了笑问道,“云云姐打算去哪儿啊?”
“回府呗!”
“昨晚我背你回去了,你不请我喝顿酒?”
“呵呵!”云云干笑了两声道,“你果然又是来讨债的啊!箫先生,你每月月银比我还多,为什么总要让我请你喝酒呢?”
“我的月银到手就花光了,云云姐不会见死不救吧?还是老规矩?”
“不去。”云云往前走道。
“为什么?反正今儿你也没别的事儿,咱们买了酒肉,一边喝酒一边聊事儿,多好啊!”
“昨晚那顿酒够我晕上几日了,还喝?”
“那就不喝酒,改喝点别的,云云姐,”阿箫抢先一步拦下她,“你不想知道卢姨娘那事儿了?”
“你查到什么了?”
“嗯。”阿箫点了点头。
沉吟了片刻,她点点头道:“行,请你!”
“我就说云云姐绝对是个大方的!老规矩,买了东西上我朋友院子去,方便又不会被人看见。对了,云云姐,告诉你个事儿。”
“什么事儿?”
“说了你别回头,你家小少爷一直跟在你后面呢!”
“啊?”
“别回头!”阿箫扯了云云一下,两人继续往前走着。
“这个庭笙,”云云摇头无奈道,“越来越过分了啊!他现下都开始跟踪我了?”
“被一个小屁孩缠着很烦恼吧?”
“他已经不是孩子了。现下怎么办?要甩开他吗?”
“照我说的做,走!”
两人故作不知,买了酒肉就往上次那个宅子去了。等两人进了宅子后,屁股后面的三条小尾巴也赶到了。
“怎么可以这样?”小尾巴庭笙摸着心口,一副肝肠寸断的样子小声道,“云姐姐怎么可以跟他来这里?还……还单独跟他进去了……哎哟喂,我的心口好疼啊!”
“嘘!”小药儿嘘了一声道,“小点声,少爷!被发现那就尴尬了!”
“那个阿箫就个江湖骗子!”庭笙咬牙切齿道。
“原来云云姐跟阿箫早就好上了啊!嘿嘿!”小药儿掩嘴乐道,“说不定过一阵子就能喝他们的喜酒了,嘿嘿嘿嘿!”
“我一脚踹死你信不信,小药儿?”庭笙摁住小药儿揍了一下道。
“少爷,云云姐找到归属,咱们应该为她高兴啊!”
“高兴个屁!”庭笙松开小药儿,转头问鹏添道,“你有没有什么好主意?我想把云姐姐从里面弄出来。”
鹏添为难道:“这可不好办啊……”
“赶紧想!小药儿你也起来给我想!一定要想出一个办法把云姐姐弄出来!”庭笙不能忍受,不能忍心他的云姐姐在别的男人的怀里,一想到云姐姐在阿箫怀里撒娇,他撞墙的心都有了!
正当这三条尾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宅子时,温庭悦很意外地出现了。他一脸惊讶地看着庭笙三个问道:“还真是你们?你们三个跑人家后院门上来干什么了?”
“呃……”庭笙先是有点尴尬,紧跟着就想到了一个主意,忙上前拉着温庭悦道,“二哥,你来得正好!我有件事儿想请你帮忙,你一定要帮我才行!”
“怎么了?”
“那个阿箫把我云姐姐骗到这里面去了!你赶紧帮我把云姐姐弄出来!”
“你说什么?阿箫把云云弄到那里面去了?”
“对啊!那家伙不是个好人,知道吗?我担心我云姐姐有事儿,所以你能帮我进去找一找吗?”
“阿箫有点没分寸了,怎么可以单独把云云带到这儿?庭笙不着急,这事儿二哥给你做主!”
“好,谢谢二哥!那咱们赶紧进去吧!”
温庭悦走到后门上,使劲地拍了几下门后,门吱地一声开了。前来开门的人是阿箫,温庭悦一见着他便掀了一掌,表情严肃地问道:“邬云云呢?”
阿箫不屑地笑了笑,往里一指,云云便从回廊那儿出来了。庭笙忙激动地跑上去道:“云姐姐,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回家吧!”云云脸色不太好,拽上庭笙就走了,连招呼都没跟温庭悦打。
等他们四个都走了之后,温庭悦目光暗沉地看着阿箫道:“你可真够卑鄙的,居然动起这样的脑子来了,不愧是在江湖上混惯的啊!”
阿箫表情轻松道:“我和邬云云一个未娶一个未嫁,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就算是闹到老爷那儿,想必老爷也会撮合我们俩,二少爷这闲事儿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阿箫,别太得意了,别以为你是濯熙的救命恩人我就会一直容忍你,我的耐性是有限的,你最好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温庭悦威胁道。
“真是好笑啊!我只是喜欢上了温府的一个丫头,又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二少爷你至于这样对我吗?你自己不能娶,还不许被人碰,这世上没这样的道理吧?”阿箫讥讽道。
“谁说我不能娶?我堂堂温家二少爷想娶个小妾也不是什么万难的事情。我最后再跟你说一遍,离开温府,不要再接近邬云云了。”
“那我也最后再跟你说一次,邬云云不跟我走,我还会留在温府。”
“你以为温府是你想留就能留的?那也不过是我一句话而已,你好自为之吧!”温庭悦说完这话,带着一脸阴冷转身走了。
阿箫鄙夷地笑了笑,心想,想娶邬云云?等着碰钉子吧!
且说云云把庭笙带了回去,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那脸色难看到庭笙都不敢问半个字了。回到庭笙书房后,云云让小药儿和鹏添就待在外头,然后把门一关,袖子一薅,问庭笙道:“温庭笙,你想干什么啊?”
庭笙一脸无辜道:“我只是想救你……”
“我怎么了吗?”
“我怕那个阿箫对你怎么样啊!”
“他要想对我怎么样,早对我怎么样,你明白吗?”
“云姐姐,为什么你那么相信那个阿箫啊?他不是个好人!”
“他不是好人?他要不是好人,我早死在那条船上了!”
“什么船上?”
“还记得我哥哥把我卖了的那事儿吗?”云云问道。
“记得啊,那又怎么了?”
“当时我和一群姑娘被困在船上,偏巧又遇上劫船的,你知道是谁救了我们吗?”
“谁……”
“就是阿箫!”
“啊?”庭笙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你那个时候就认识他了?”
“还有,我冒险来温府找你爹的时候,也险些被人发现活捉了,也是阿箫帮了我,再有,上回温濯冰想踹我下水,当时一脚踹了温濯冰下去,把我救起来的人就是阿箫,你说我能冷着脸子对人家吗?”
“这……”庭笙傻呆了。
“做人是不是得有点良心啊,庭笙?”云云顺手叉腰地看着他问道。
“都是真的?”庭笙还有点不相信。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