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源,你给庞叔指了条明路,三叔这儿可还没着没落呢。”
郭小宝见超市话题告一段落,连忙说道。
李源对长途客运业还真没有多深的见解,不过长途客运也属于服务业,很多东西殊途同归,倒也能说上几句。
郭小宝听了李源对于提升服务品质方面的建议,感到获益匪浅,正聊得起劲,妻子突然凑过来说道:“老郭,这都几点了,你去问问,怎么还不上菜?”
郭小宝撸起袖子看了下表,这才发现时间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小时,再看桌上,除了两三个冷盘,竟然一道热菜没有。
“怎么搞的!”
郭小宝骂了一句,站起身来,“我去问问怎么回事!”
庞建国也要起身,李源按住他,说道:“我和三叔去吧,正好出去透口气。”
……
出了包厢,来到大堂服务台一问,服务台的女孩一脸茫然,郭小宝更恼火了,劈头盖脸骂了几句,让她把经理喊来。
“三叔,消消气,有烟没?”
郭小宝掏出烟递给李源一支,帮他点上,自己也点起一支,两人站在服务台前吞云吐雾。
郭小宝感觉丢了面子,嘴里叼着烟,兀自骂骂咧咧,李源于是劝道:“才等了一个小时,其实不算慢了。”
“这还不叫慢?”郭小宝反问道。
李源笑着说:“我有个同学,他爸也是开车的,不过是开货车的,有次开车去东北,路上饿了,随便找了家饭店,心想自己就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随便点了个菜,就开始等。”
李源说到这里,停下来吸了口烟,问道:“结果你猜他等了多久?”
“多久?”郭小宝问道。
李源伸出三根手指。
“三个小时?”
“三年。”
“净瞎扯!”郭小宝笑骂道:“等上三年人都饿死了,再说哪家饭店一道菜要做上三年?”
“你听我说完啊。”李源夹着烟,一本正经的说,“我那同学他爸也是个好脾气的,就那么干等着,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就这么等了三年,终于等不下去了,把老板喊来了。”
“然后呢?”郭小宝明知李源在胡说八道,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他就问老板,我点的菜怎么还没上?!”
李源气势汹汹的说了一句,又扮出一副委屈的样子,说道:“老板说我也不想啊,您点的那道菜它不太好做。”
“什么菜那么难做?”
“我同学他爸也这么问,老板指着菜单跟他说,你点的是山参炖野鸡……”
郭小宝以为猜到了结果:“店里没有野山参?”
李源摇了摇头,说道:“他也是这么问的,老板说有啊。他又问,没有野鸡?老板说也有啊。他爸就火了,一拍桌子,‘既然都有,怎么还没做好?’你猜老板说什么?”
郭小宝摇摇头,真猜不出来。
“老板说,野山参有,野鸡也有,可是鸡刚宰好,警察就把厨子带走了,说他杀害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老板又说,要不您再等等?最多两年,等厨子放出来,立马给您做!”
李源和郭小宝说话没有避着旁人,大堂里散客不少,好多人都被李源声情并茂的故事吸引,一直听到最后,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顿时哄堂大笑。
郭小宝也笑得前仰后合,拍着李源肩膀说:“我算是服了,你小子将来就是去说相声,也比别人有前途!”
大堂里有人起哄,要李源再来一个,李源连连作揖,他要是再说下去,这些人就别想好好吃饭了。
哄笑声中,有个银铃般的笑声格外熟悉。
李源看过去,发现居然是徐晓雯。
……
徐晓雯之前听着声音熟悉,认出说话的是李源,视线顿时变得有些闪躲。
徐晓雯的父亲徐斌有所察觉,问她:“你认识他?”
徐晓雯答道:“班上同学。”
徐斌想了一下,冲李源招了招手。
李源不知道徐斌找他干什么,还是乖乖走了过去,毕竟这是他内定的老丈人,总要给足了面子。
“徐老师。”
李源微微鞠躬以示尊敬。
“是你啊。”
徐斌刚才没看清,这时候才认出他来,感到有些意外。笑着对坐在他对面的中年男人说:“老关,这就是我下午跟你提到的那小子,你要是找不到对手,可以找他。”
“哦?”中年男人上下打量着李源。
“关老师。”李源微笑着冲男人点点头,也在打量他。这人一身板正的中山装,脸瘦且长,眼窝很深,目光锐利中透着老辣,仿佛能把人心看透。
“关老师也喜欢下棋?”
“嗯。”
关姓男人话很少,只是应了一声,李源也不会自找没趣,和徐斌简单聊了两句,听到郭小宝叫他,就告辞离开。
……
“他叫李源?”徐斌问女儿。
“你不知道他叫什么?”
徐晓雯感到奇怪,两人看起来挺熟悉的,爸爸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名字?
“经常在花园下棋,一直没问过他的名字。”
徐斌解答了女儿的疑惑。他就是这样的人,性格淡泊,平时话不多。
“哦。”徐晓雯低眉垂眼,心想李源肯定知道徐斌是她爸爸,下棋什么的,肯定别有居心。
徐晓雯没有冤枉李源,他从上初中开始,三不五时跑到花园找徐斌下棋,不就是为了曲线救国,想要预先留下好印象吗。可惜李源机关算尽,却始终提不起勇气向徐晓雯表白,万般心思全都化作无用功。
“李源,李源……”
徐斌念叨着李源的名字,一拍脑门,问道:“我记得你们班这次考试第四名是他?”
“嗯。”
“他爸爸是不是叫李振海?”徐晓雯的母亲方学敏突然开口。
“啊?”徐晓雯一脸茫然。
“我记得你开学那阵说过,有个同学住院了,是不是他?”方学敏追问道。
“嗯。”徐晓雯点头。
“你以后不准跟他来往,知道吗!”
方学敏严肃的叮嘱女儿,又絮絮叨叨说起李家发生的事情。
“是他?”徐斌非常惊讶,“这孩子看上去挺老实的。”
“老实人发起疯来才要人命。”方学敏没好气的说,“你以后也少去花园下棋,万一被人拿刀砍了可怎么办。”
徐斌性情温厚,不和妻子争执,嘴上说好,心里却不以为然。
方学敏察觉到他的言不由衷,转移目标。
“老关,你也说说他,那么大的人了,还和个小孩似的。”
“啊?啊……”关学道言不由衷的应了一声,紧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老关,想什么呢?”徐斌问道。
关学道回过神来,眉头舒展开来,说道:“那小子面相怪异,一时想不通,不说这些了,说了你也不信。”
“你也是个知识分子,怎么还信这些。”
徐斌无奈摇头,老关这人,有学识有气度,就是有时说起话来神神叨叨。
“家学而已,做不得准。”关学道不和徐斌争论,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算命不是封建迷信吗?”徐晓雯忍不住问道。
“呵呵,算命是骗人的,看相却是一门学问,说穿了无非看人识人。都说人活一张脸,这人啊,高兴会笑,难过会哭,性情心思可都写在脸上。”
“你要真会看人,会被人挤兑着赶出京城?”
方学敏心直口快,说完看到丈夫冲她连使眼色,才意识到说错了话,讷讷不能言。
关学道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感慨道:“弟妹说的没错,我自诩会看人,到头来还不是坏在小人身上……”
徐斌说道:“你就是太清高,不肯同流合污。”
关学道笑了:“你不也是?好好的副厂长,说辞就辞了,别人都说你胆小怕事,我看你是宁折不弯。”
“好了,两个大男人还互相吹捧上了。”方学敏没好气的说道,又对徐晓雯说道:“你将来可不要学你爸,成天说什么‘出淤泥而不染’,都掉进烂泥塘了,身上还能干净了?”
方学敏在女人特有的八卦心理驱使下,好奇的问道:“老关,你会看相,那你看看我家闺女怎么样?”
“真要我说?”关学道似笑非笑,“我这人说话可不中听,不然也不会折在小人手里。”
“要你说你就说,嫂子还能生你气不成?”
“好,那我就说了。”
关学道仔细看着徐晓雯,瘦长的手指轻敲桌面,开口道:“钟灵毓秀,命途多舛。”
关学道话音刚落,方学敏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说是不生气,但是谁不喜欢听好话?更何况关学道这句话也太恶毒了,哪有当面说人命运坎坷的?
“我话还没说完。”
关学道只当没看到方学敏的脸色,不紧不慢的说道:“这话还有后半句,‘得遇贵人,逢凶化吉’。”
这才像句人话。
方学敏的脸色好看了许多,强笑着说道:“老关,这贵人莫不是说你自己?”
关学道自嘲道:“我一个落魄野鬼,哪能算是贵人。”
“瞧你说的,你再落魄也是副市长,你和老徐是大学同学,稍稍提点他一下,可不就是我们家的贵人。”方学敏抓住机会,即捧了关学道,又透漏来意,点到即止,滴水不漏,可见这个女人也不是只懂家长里短。
关学道闻弦歌知雅意,问徐斌:“我初来乍到,身边正缺人指路,你要不嫌官小,来给我当个秘书?”
徐斌功利心不强,请关学道吃饭,只是为了给老同学接风洗尘,没想到话题被妻子引到自己身上,连说再想想。
“还想什么。”方学敏瞪了他一眼,笑着对关学道说:“我家老徐做事就是瞻前顾后,他要是不答应,要不我去给你做秘书?”
关学道哈哈笑道:“老徐要是不介意别人说三道四,我自然更无所谓。”
徐斌被两人拿话架住,只得苦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方学敏目的达成,愈发热情起来,话题不知不觉又绕到徐晓雯的身上。
自家闺女充分继承了夫妻俩的优点,人长得漂亮,脑子也聪明,方学敏一直引以为傲。最初听到关学道的评价,方学敏心里不太痛快,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说的挺有道理。
女孩子长得美,难免招惹是非,自己为什么挖空心思为徐斌谋官,还不是因为他失了势,又有不开眼的在打自己主意?
自己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容貌更胜自己的女儿,若是没人保护,将来少不了要被人欺负。
方学敏担心起来,忍不住问道:“老关,你能看出来我家闺女命里的贵人是谁吗?”
“女儿才多大,你就着急给她找夫家?”徐斌不满的说道。
“别打岔!贵人又不是丈夫,喝你的茶!”方学敏不理丈夫,催促关学道赶紧回答。
关学道喝了口茶,醒了醒嗓子,说道:“我会看相,又不是神棍,你想找人应该找警察。”
开了个玩笑,又说:“天底下贵人多得是,远的不说,刚刚不就见过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