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姐姓陈，是冯陈褚卫的那个陈。
陈小姐名晨，是日月星辰的那个晨。
她的姓名叫陈晨，心情却是沉沉的。
陈晨到底没有拒绝李源，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领事馆。
大使馆给李源准备的座驾是一辆别克轿车，赵旻想坐副驾座，李源拉住了她。
“你还是跟我一起坐后面吧，万一出了车祸，活命的机会更大些。”
李源笑着看了眼陈晨，气得对方咬牙切齿。
坐进车里，陈晨气愤难平，踩油门的力气有些猛。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李源对赵旻说道：“陈小姐这是恨不得我们出车祸呢。”
“放心，我有驾照！”陈晨顶了一句，通过后视镜看向李源，却见对方看都不看她，只顾着跟女友调笑。
这个混蛋！
陈晨气得胸口快要爆炸了。
差不多行了。赵旻扯了扯李源的衣袖，丢给他一个眼神。
放心吧。
李源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
车开上主路，李源突然开口问道：“你喜欢吃辣子鸡丁还是麻辣肉丝？”
“啊？什么？”
赵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不是去吃法式大餐吗？”
“我喜欢吃辣子肉丝。”
陈晨突然说道。赵旻这时才意识到，李源不是和她说话。
李源透过后视镜看向陈晨：“什么肉？”
陈晨答道：“牛肉羊肉各一半。”
赵旻听的一愣一愣的，看看李源，再看看陈晨的后脑勺，恍然大悟道：“你们对暗号呢？”
“嘘……”
李源冲赵旻竖起手指，示意她别乱说话。
“没关系的，车里没有窃听器。”陈晨的语气中透着笑：“真没想到，国内竟然会派个小朋友过来。”
“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联系上了。”李源说道：“张伟跟我说，不到紧要关头，你们不会主动联系我。”
“发生了一点状况。”陈晨瞟了眼后视镜，“你们可能被CIA盯上了。”
“真的假的！”李源吓了一跳。
“大使馆的那两个法国主厨是CIA的专家。”陈晨解释道：“之所以暗示你早点离开，主要是怕你说错话。”
“出来就没事了？”
“一样，刚才有三辆车跟在后面，其中至少有一辆是他们的人，不过我也不能确认。”
“那怎么办？”
“不怎样，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陈晨笑道：“你不用太担心，只要你保持足够的神秘感，他们就不敢把你怎么样，毕竟CIA直接对总统负责，而现在的美国总统对华态度比较温和，虽然他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就是了。事实上，他们的视线应该会集中在比尔·阿彻身上。”
“比尔·阿彻是得州联邦众议员，亲华派，上面给你安排这个身份的目的，就是希望把CIA的视线转移到比尔·阿彻身上，尽管他们什么也查不到。”
“也就是说，正因为我现在的身份，才会引起他们注意？”
“是的。”
“那还不如扮成普通游客呢……”
“不一样的，至少这样主动权在我们手里。”陈晨说道：“还是那句话，CIA可能会试着接近你，但是只要你的身份不被拆穿，他们就不会把你怎么样。现在的最大问题是FBI。”
“FBI怎么了？”
“FBI肯定会对你采取跟踪保护，全天候的那种。”
“这哪是保护，明显是监视嘛！”
“监视也好，保护也罢，总之别指望甩掉他们，一来很难做到，二来，如果你突然脱离他们的视线，反而会引起怀疑。”
“那我该怎么办？”
“交朋友。”
“交朋友？”
“是的，还记得你在首都机场遇到的那个美国人吗？”
“你说海姆？”
“就是他。我们之所以大张旗鼓安排接机仪式，其实就是演给他看的……”
陈晨解释一番，李源这才知道，海姆当时也在机场。
“为什么这么做？”李源问道。
“为了抬高你的身价。”陈晨说道：“格林伯格家族在美国颇有影响力，你和他拉近关系，有助于你甩掉FBI的跟踪。”
“你不是说没办法甩掉他们吗？”
“FBI也是人，是人就会懈怠，FBI不会介意格林伯格家族的保镖代替他们保护你的安全，毕竟对他们来说，这只是‘义务劳动’。”
“这样啊，我懂了。”李源恍然大悟。
……
车辆停稳，陈晨重新化作心事重重的样子，忐忑不安的跟在李源和赵旻走进了伯纳丁餐厅。
伯纳丁餐厅位于曼哈顿中心区，是一家闻名全球的米其林三星餐厅。
这家餐厅究竟多有名呢？
举个例子，普通人想要在这里就餐，只能采取提前预约的方式，而预约往往需要提前一个多月，即使如此，也不能保证一定能够预约成功。
李源没有提前预约，但他也不是普通人。
大概是领事馆提前打过电话，迎面而来的服务员问了一下姓名，就将三人引至座位坐下。
伯纳丁的菜单类似套餐式，分别是人均三百多刀的主厨精选套餐，人均两百多刀的餐厅精选套餐和一百多刀的标准客餐。
“Chef'sTastingPlease.”
李源礼貌的对服务员说道。
“PrixFixePlease.”
陈晨随后说道。
说完，见服务员露出困惑的表情，陈晨忙问为什么。
“每桌必须点相同套餐。”
李源指了指菜单上的提示，接着对服务员说听他的。
服务员走后，陈晨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以前没来过。”
“注意你的表情。”李源压低声音提醒道：“小心有人跟踪……”
“放心吧，他们可不舍得。”
陈晨露出个轻松的笑容，说道：“人均花销三百美元，对于干我们这行的来说还是挺肉疼的，毕竟又不给报销。”
李源哑然失笑。
陈晨指的当然不是大使馆的工作，而是她那些特工同行们。
不要以为特工的薪水有多高，那也要看你的级别。
以FBI为例，FBI的职员共分19级，D4级最高，A1级最低。一个地区分局主管的级别大致是C1级，年薪扣税之后也就五万刀左右，平均下来一天才一百多刀，甚至比不上很多餐馆的服务员。更何况，负责盯梢的特工往往级别更低，所以很多现实题材的小说中，FBI探员们都是一边开车一边啃热狗，像那种动辄出入高档餐厅的情况，只有在007的电影里才能看到。
顺带一提，007隶属英国军情六处，待遇比FBI好得多。
……
法式料理有一个最大的特点，那就是量少。
因为量少，所以法国大餐通常上菜速度很慢，通过延长进餐时间来增加仪式感和饱足感，一餐拖上三四个小时那是家常便饭。
三人吃的是午餐，吃完饭出来已经快到晚餐时间。
一月的纽约异常寒冷，李源还好，赵旻因为穿得较少，出了门就忍不住连连跺脚。
回到车里，终于暖和起来，李源正准备拿赵旻开玩笑，突然听陈晨连咳了三声。
有情况。
李源听懂了陈晨的暗号，丢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陈晨吸了吸鼻子。
车里有异味，换而言之，车里进过人。
更进一步说，车内很可能被装了窃听器。
“回大使馆吗？”陈晨冷声问道。
“别着急嘛，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坐坐？”李源笑道：“说实话，我真不想住在使馆里，要不干脆去酒店吧。”
“抱歉，我晚上还有工作。”
见李源沉下脸来，陈晨犹豫了一下，说道：“只是坐坐的话，倒也没什么。”
“算了……”
李源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说道：“推荐个酒店，然后送我过去，明天早晨九点，不，十点，你开车过来接我，我准备去拜访一个刚认识的朋友。”
“明天我也有工作……好吧。”
“这就对了。”
李源双手交叉，枕在脑后，说道：“早晨的凯迪拉克是租的？”
“嗯，这辆车也是。”
“以后不要总搞这些形式主义的东西，老爷子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对了，你晚上回了领事馆，帮我查一下海姆·格林伯格这个人，他应该是高盛的投资顾问，具体身份不太清楚……你帮我查一下他有什么喜好，方便的话帮我准备一份礼物，不，还是我自己准备吧……”
“需要提前通知他吗？”
“不，不要。”李源摆手道，“我暂时不想让他知道我的身份，就当个萍水相逢的朋友不是很好？”
“你高兴就好。”
“走吧，我想赶紧去酒店洗个热水澡，纽约的天气实在太糟糕了……”
……
李源和陈晨漫无目的瞎扯着，而与此同时，在后面的一辆车里，两个男人也在交流着。
这是一辆很常见的福特轿车，车里分别是纽约著名的狗仔哈特曼，和一个嘴唇很厚的黑人壮汉。
哈特曼一边开车，一边听着伪装成收音机的窃听器中传来的声音，而黑人则在一旁喋喋不休的抱怨着。
“这个该死的黄皮猴子，他坐在伯纳丁餐厅里享受美食，我们却要躲在车里啃热狗，他居然还嫌伯纳丁餐厅的甜点难吃，该死……”
“闭嘴。”
哈特曼没好气的打断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以为我愿意跟着他转来转去？该死的CIA根本不上道，脏活累活都是我们干，好在只有今天一天……”
“什么意思？”黑人问道：“他刚才不是说明天还要出门吗？说实话，我倒宁愿他天天呆在酒店里，我们也能少点麻烦。”
“很显然，他是来玩的，天天呆在酒店里玩什么？玩女人吗？”
“那也不错啊，话说他那个女朋友看上去岁数好小啊，不知道床上功夫怎么样……”
“闭上你的臭嘴！”哈特曼不耐烦的摘掉耳机，拨动方向盘，进入转向车道。
“不跟了？”
“前面就是希尔顿大酒店，跟着干什么？偷拍帕丽丝的艳照吗？”
“好吧，反正你是头，你说了算。”
黑人无所谓的耸耸肩，问道：“你还没说为什么只有今天？”
“他明天要去拜访海姆·格林伯格，格林伯格会替我们照顾好这位小朋友的，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