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一缕晨阳透过深紫色窗帘的缝隙刺向石大旺的眼睛。石大旺抬手挡住这强光的刺射,打了个哈欠,很是气恼的骂了一句:“这破日头,出来的真他妈早!”骂完了之后,从床上慢腾腾的爬起来,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
当他换好行头,迈着步子下到一楼客厅时,发现一楼的地板上躺着一个开着口的信封。倍感蹊跷的他弯腰捡起,然后将信封的口朝下猛地抖了抖,只听‘啪’的一声轻响,一张银行卡很生动的跌落在地板之上。同时,一张柔软的薄纸如鹅毛一样滑出了那个牛皮做成的夹子。带着几分惊奇的石大旺,急急忙忙的打开飞出的纸张,只见纸上画着几行潦草的字迹:大旺老弟:很是抱歉,此次来你处,未能落实计划非常遗憾。按照无功不受禄的规矩,特将你上次留下的钱卡退还于你,望你核查。哥哥我就此别过,他日来S省别忘了给哥哥知会一声,好让我田军尽尽地主之谊。顺便嘱咐兄弟一声,安顺为先,利后置。
看完田军的短信,石大旺拾起地板上的卡,点燃一支烟,一屁股坐进沙发里开始深思,他绞尽脑汁的捉摸田军突然离去的原委。凭他对田军的了解,如果不是受到意外的挫败,依田军的‘虎气’是不会留下实货不辞而别的。由此,石大旺感觉到这件事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更不是自己能够料理的了的。隐约之中,他甚至感觉到有一股‘寒气’逼近自己……
常言说:一个聪明的人,当感觉危险来临的时候,就会想法设法的去排解。石大旺自然不是一个愚笨之辈,所以在他感觉到‘寒气’即将加身的关头,决定让自己‘低调’一回。‘低调’的方式就是和田军一样——退回从周大海那里索取的好处,他不怕周大海嘲笑他;他清楚,此时此刻假如自己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等待他自己的或许就是人毁财亡。这是他最最不想要的结果,也不是他当初的心愿。
一番苦思之后,石大旺从隐藏在客厅时钟背后的暗箱里拿出与周大海当初签订的协议,非常不舍的在手里摇了摇。长吁短叹的出了门,向周大海的公司奔去。事情的发展出乎他最初的设想,原本想以此凭空在周大海身上捞一笔外块,不曾想遇到的人是他自己根本就搞不定的硬茬。本打算趁此机会扬名立万,没想到不仅名没扬成万没立成,反而把自己搞的灰头土脸的如丧家之犬。
走在大街上的石大旺,心里在骂自己;骂自己长的就是一颗坏了的沙瓤西瓜,称不上能思考问题的脑子。自己兴师动众的劳碌了多日,结果是一分钱的利都没有获得,相反的自己倒是贴了一大堆的人力、财力和人情。说句难听的,他觉得他自己就是刘备的儿子——愚蠢的非常可爱。
他这样骂完自己的时候,脚已经踏进了周大海的办公室。还好,周大海没有外出,一个人很是惬意的坐在老板椅上静静地闭目养神。石大旺看着周大海那副享受的模样,忽然间感觉到自己这些日子的操劳,实际上是给他周大海做清道夫,让他有了这份悠闲的时光。想到这里,石大旺心里瞬间生出恼怒的火焰。他一把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拽出那份挂着金子的协议,照着周大海的脸上拍了拍,大声喊道:“周大老板,醒醒!”周大海被这突如其来的拍打和喊声弄的一惊,本能的扶着老板椅的扶手‘刷’的一下立了起来。当他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是石大旺时,立即回复了他放松的状态,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轻声对石大旺说:“我说石哥,不待这么吓人的。你坐,我给你沏茶。”“别沏了,我喝不下去。”“怎么了?”“你所托之事,我无能为力。今天,我特意来归还你当初给我的‘红利’。”“你的意思是欧阳百合背后的人你搞不定?”“人家能让我活着已经非常的仁慈了,我搞人家,那是出洋相给别人看。”“凭你石哥在这地面的能耐,会怵他?”“行,你不怵你去整,哥哥告辞。东西还你,拜拜!”石大旺撂下这话后,气急败坏的走了。
周大海望着出了自己办公室的石大旺,嘴里嘟囔一句:“看来,安宁的日子过到头了。”
平静的日子正如周大海自己预言的一样,他的安宁时日真的结束了,而且结束的时间比他想象中的还早。虽然对于即将降临的催债事件有心理上的准备,但还是让他感觉到了十二万分的意外。他意外的是,在石大旺从他视线里消失不到三分钟的时间,欧阳百合的电话就接踵而至。
电话里欧阳百合语气生硬的说:“周大海,过两天是你还款的期限,我今天特意提醒一下你做好准备,我不希望到时候听你说无用的理由。”“这个你放心,我一定按时按数给你办理。”“希望如此。”周大海听完欧阳百合吐出这四个字,刚想张嘴说几句套近乎的话,欧阳百合却挂了线,一点说多余话的时间都没给他,这让周大海从心底里泛起了一股恓惶之感。
周大海现在很清醒,他不能再拖着欧阳百合的钱不给了。因为在欧阳百合的身后有一个莫测高深的狠人,背景似乎很不一般。加上上几次对自己的‘关怀’,让他已经从心里有了惊恐。前前后后的几次体验,使他清楚欧阳百合背后的人有着常人不可抵抗的力量。他只是痛恨自己没有这样的能耐,做不到与其相抗。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自己活的一点都不精彩。前些日子,他觉得自己没在道上交几个过硬的朋友而懊悔。等自己想用的时候,求助无门。私底下为了这个欠缺,他独自长吁短叹了很久。
但事情需要解决的时刻,他又不得不花重金请石大旺这样的人来帮助自己清路。单以他自己的势力来说,要摆平欧阳百合几乎和登天相差无几。现在为他挡道的人,舍弃重金不要,甘愿在人家面前低头,足以说明人家的实力是自己无法撼动的。所以,二百万的款他必须的一分不少的拿给欧阳百合,这是他无力改变的局面!
二百万,对当前的他而言是一笔巨款。按照他眼下的处境,拿出这笔钱还是有些艰难的。可是,就算再难他必须在约定的时间把钱打到欧阳百合的账户;不然他真的不知道会出现什么状况。所以,他急需要筹一笔钱过来弥补眼前这个缺口。
经过几番赛选,最后他把目标锁定在已经成为他最大的股东——王强的身上。
周大海选择从王强身上筹钱,一是王强手里有钱,二是王强不会拒绝自己。他清楚王强之所以花钱买走了他公司近一半的股权,目的无非是借助自己这个公司赚取一些好处。假如,自己一旦经营不善,他就会趁势餐食自己,最终让自己变成这里的一名员工。
他与王强合作后,天天都在提醒自己,把握好时机,搞好公司业务,争取在三年内打个翻身仗……
可是现实很是残酷,由于Y市经济环境的恶化,房地产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萧条。他最近这段时间里,非常可怜的接到四单活,而且还是不足一百平方的活,这使他非常的有压力。
具体的现实情况,使周大海意识到,自己如今要改变经营方式,要去钻营,要去看人脸色,要不择手段。
七月五日一早,周大海驱车直奔王强的煤窑。见到王强也不客套,一屁股坐到沙发里,对着王强就开始抱怨道:“我说王总,你能不能为公司出把力?”“你什么意思直说。”王强不温不火的问。“你把你的关系动一动,给公司揽点活做。”“这事我早有打算,也在行动中。”“什么状态?”“知道不知道邮政储蓄成了一个独立的金融体系了?”“知道一点。”“他们要把市邮政局旁边的哪栋旧楼改造成自己的办公大楼,这活我觉得咱们可以做。你觉得行不行?”“这太行了!只是不知道他们准备花多少钱来操办这事。”“应该在三百万左右吧。”“那你赶紧操作,拿下来后咱们以后的业务就好办了。”“已经差不多了。”“没看出来,你还有这门道。”“你今天突然跑我这,不会是光来抱怨我的吧?”“我是手头转不开,和你借钱的。”“多少?”“二百万。”“怎么还我?”“年底,你从公司的利润里拿。”“如果拿不够呢?”“用股份替代。”周大海语气软软的说。“行,你把账号给我,下午我打给你。”……
从王强那里出来,周大海的心情轻松了好多。筹到了急需的钱,解除了他的燃眉之急。周大海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兴奋,他不再忐忑债权人欧阳百合的逼迫催促;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终于能够彻彻底底的松懈了。他明白自己能够过一段安宁的日子,但时日不会太久;两月之后还有一百万的款子到期,他不知道自己到时候能不能拿的出钱来应付欧阳百合。暂时的困境虽然解除,可未来的难题依旧等待着他去解决。周大海这样想着想着,一脚踩住刹车,临时做了一个决定——到玉树去散散心!
经过四天的长途颠簸,周大海如愿的到达了目的地——玉树,玉树是一个被世人称为牦牛之地,歌舞之乡的地方,它在藏语中的含义是遗址。之所以称其玉树,是因其海拔高,树贵如玉。同时,它还有另一个让世人瞻目的所在,那就是它还是三江的源头。
当周大海一脚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刻,心灵有了一种从未有过沉静感。他觉得自己过去在俗世里的拼搏都是一种贪念复出的浊迹,是一种劣质之行。他第一站去了被当地藏民奉为能够表述心愿的玛尼堆,而且顺意习俗的买了一块玛尼石,请当地的艺人在石头上刻下了祈福平安的藏字经文,亲手将石头放进了玛尼堆中。
更让周大海庆幸的是,他赶上了当地的赛马会。在赛马会上,他看到藏族青年骑马驰骋的惬意,以及他们所表现出的剽悍,让他有了一种难以压制的向往。他觉得骑在马上的男人才是男人,与马飞驰才是英雄。当然,在观看这场盛会的中间,有人给他讲述了赛马会为何久盛不衰的根源——据说,当年萨格尔王在十二岁的时候,在赛马会上一举夺冠,获得了王位并赢得了当地最美的姑娘珠娒的爱情。有了珠娒的萨格尔,从此开始降妖除魔,为了让自己的女人和族人过上富足快乐的生活而南征北战。听完故事的周大海,望着茫茫草原,一瞬间从心底悠然间飘出一首来自藏民的情诗——那一刻\我升起风码\不为乞福\只为守候你的到来\那一日\垒起玛尼堆\不为修德\只为投下心湖的石子\那一夜\听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那一瞬\我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平安喜乐\那一天\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暮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桶\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观看完赛马会之后,周大海来到贡萨寺,与天南海北的游人一起划转那一排木制的经筒,一起仰望随风起伏的点点经幡,一起聆听僧侣们吟唱的经文。一番看似简单的游历,却让周大海的内心生出一股难言的肃静。出了寺门,当他看到那些磕着等身长头的信徒时,他豁然间明白,人的心里若真的有一个信仰,所有的艰难都如尘烟。
正当周大海醉倒在玉树的当口,沉静了很久的电话却骤然响起,他从裤兜里拿出就接。文绉绉的问一句,“喂,哪位?”“我,王强!你和谁在一起?说话怎么和奶油小生似的?”“我在外地,王总有什么指示。”“邮政银行的事已经谈妥了,你赶快把合约准备好,下周准备开工。”“这么急,我会去得四天时间。”“你跑月亮上去了,用四天时间?”“我开车跑玉树来了。”“你真是个烂泥不上墙的料。”王强没好气的骂道。周大海很识趣的说:“我现在就出发,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不会耽误事情。这个单子我们也丢不起,所以我让秘书小周先起草,明天你去把把关,等我回来也就完善细节的问题了。这样在时间上会宽余一些,你看怎样?”“你自己看着办!如果真误了事,这损失可得算清楚。”说完这话,王强直接就收了线。而游兴正浓的周大海,此时也顾不得活佛是否转世,藏经腹传是否真假。急急慌慌的回到住处,退了房间启动起他的凌志狂飙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