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几炷香的时间,此地便空无一人,只留下了巨大的祭台,以及祭台上的两个孩童。
俩幼儿毕竟都只三四岁,哭喊一会后,就都累了只是呆坐在那里沙哑着嗓子喊着爹爹,娘亲。
时间流逝,渐渐皓月腾空,星河显现,清河缓缓流淌,哗啦啦声音不绝,同时夜虫也开始鸣叫起来。
两个孩子开始饿了,又是大哭大叫,但本就没有多少力气的两人,只是叫喊一会后,便累倒在台上,不大一会,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月起高升,天地一片银白。
却见那清水河中央,忽然冒起了一阵阵水泡,而后水泡逐渐变多,最后几乎是沸腾一般。
一黑色影子自那沸腾的水中升了起来。
这是一个年轻男子。
这男子身穿青色长袍,手持一柄玉如意,面容倒也俊朗,带着温和的笑容,踩在水面之上,漫步往岸边去。
几百丈宽的河面,他也不过只是走了几步,就踩到了实地,又走了几步,便到了祭台之下。
他看了看祭台之上,淡然一笑,道:“又可以吃一顿好的了,这等幼儿血肉,可比鱼虾好吃太多。”
说着,他的身子已然悬空,往祭台上飘去。
台上的两个孩子依旧睡的深沉,根本不知道自己即将成为妖怪的解馋口食。
这男子飞至与祭台齐平,便迈步走了上去,看了看两个孩子,见他们被洗的皮肤白净,隐隐还有奶香,一时垂涎欲滴,不过两孩子脸上涕泪皆有,这倒是让他犯了恶心,便一伸手,招了一道水流,将两个孩子又洗了一遍。
如此冷水洗身,照理说两个孩子应该激醒,可两个孩子即便是被剥了干净,用冷水冲刷,此刻竟依旧睡的深沉!
鼻涕眼泪口水自然眨眼便被刷干净,俩孩子柔嫩肉身便完全显露在了这男子面前。
男子咧嘴一笑,便伸出手,想要拿一个孩童。
但忽然,他停下了,手缓缓收回,只是淡然道:“既来了,就现身吧,怎的,还打算看本座吃饭?”
“妖孽~!”
随这男子的话出口,果然一声音自远方森林之中传来,一个身影显现而出。
细细看去,这身影是一个男子,穿黑色道袍,道袍上绣有一轮黑日,看来是某个大教之修。
只见这男子缓步往祭台走来,只是冷声道:“金鲤大王,早在一千年前,贫道便打算收你,只可惜,那时贫道要渡玄仙大天劫,便耽搁了,而如今,贫道劫数已过,成就玄仙大位!当要来拿你!”
“你是何人呢?为何要拿本座?”
金鲤大王只是微微一笑问道。
黑道袍男子冷哼一声道:“贫道日月仙宗修士,孙有玄,至于贫道为何拿你?”
孙有玄眼中杀机闪烁,指着金鲤大王喝道:“你竟敢吃人!?还堂而皇之的让百姓祭祀?你当真以为你瞒得住周边正道宗门!?”
“本座如何不能吃人?”金鲤大王倒是笑了起来,只是道:“本座自五千年前,杀了清河蛟龙王入主此地后,可谓是造福一方,像那蛟龙王,住在此地几万年,做过什么好事呢?什么也没有,反而时不时的作法害人,或旱或涝。”
“而本座呢?”金鲤大王指着自己道:“五千年下来,本座护的此地,风调雨顺,一片安宁,原来区区十多万人口,在本座的庇护下,足足增长了三十倍有余,至今有四百一十三万余口,如此大恩惠,大功德,本座让他们每年送两个孩子给本座打打牙祭,如何不行?你可知,小镇一年可是有几万小孩新生。“
孙有玄听金鲤大王这般说,只是冷笑,指着他道:“那蛟龙王罪孽深重,自然该死,而你,一样也罪孽不轻,什么狗屁护佑恩德?吃人就是吃人!凡人百姓,天灾人祸俱是定数,哪里需要你来护佑?而你!妖孽!若是直接抓人吃,到还显得光明正大!偏偏却蛊惑凡人,让凡人双手奉上幼儿供你吞吃!简直可恶!”
金鲤大王听此,便摇了摇头,收起笑意,淡然道:“凡人圈养鸡鸭猪狗牛羊,尚是可以过段时间便取了一只吃用,而本座养育此地凡人五千年,使得人口从十几万变作四百万,只是年年取了两孩童,便有了罪孽?”
金鲤大王的声音越来越大:“如你这般说!那镇内日日杀鸡烹羊,屠猪宰狗的普通凡人,他们岂不是罪孽滔天!?”
孙有玄心神被震的摇曳,勉强定了定,便喝道:“鸡鸭猪狗牛羊,乃是凡人圈养之物,养来便是吃用所需!否则养它们作甚!?”
“哈哈哈!”金鲤大王再次大笑,只是道:“本座不也是圈养此地四百一十三万口凡人吗?”
“放屁!”孙有玄一听顿时大怒,双目都有些泛红,只是喝道:“凡人哪里需要你来圈养!?他们自己求不得活?”
“鸡鸭猪狗!亦哪里需要凡人圈养!?它们!求不得活!?”
金鲤大王的声音直如天雷,响彻天地,四面八方数万里登时轰动,一时间乌云密布,随即哗啦啦下起了倾盆大雨!
孙有玄心神大颤,一时间被说的竟不知该如何反驳,气机刹那散乱不止。
“着。”
金鲤大王猛的眼中闪过一抹血红,身子一晃,便已然到了这孙有玄的面前,只见他手中玉如意一晃,化作了一柄利剑,一剑便刺穿了孙有玄的胸腹!
孙有玄先是被金鲤大王以话头晃了心神,此刻又骤然被攻,一时尚未反应过来,法身已受了重伤!
“孽障!”
怒吼一声,孙有玄便一掌往金鲤大王打去,而金鲤大王却是嘴角带着冷笑,身子已然撤回。
“轰!!”
玄仙一掌,只拍的前方数千里化作齑粉,但却未伤到金鲤大王半分。
玄仙法身,返璞归真,血肉皆是大规则,只见孙有玄胸腹之中血水喷涌,化作无尽散乱规则,而后消失,他踉跄的后退了三步后,便是咬牙掐诀,身侧四周顿时悬浮起六道黑色护盾,将他包的结结实实。
不过金鲤大王却没有再次出手的意思,只是笑道:“你还未解答与本座,你说,本座圈养人吃之,与人圈养百兽吃之,有何不同?为何本座就罪孽深重,那些凡人就毫无因果?”
孙有玄此刻只是死死盯着金鲤大王,一时也不说话,暗中却不停的调息法身,他被后天灵宝重伤,即便是玄仙之体,也是无法快速恢复。
“怎么?不能解答吗?你告诉本座!有何不同!本座为何就罪孽深重了!本座那里罪孽深重了!?”
金鲤大王再次怒吼起来,天地之间雷霆不断,大雨滂沱。
孙有玄见此,暗自警戒,心里却有些后悔匆匆来此,这等妖孽,已然是玄仙一级!可恨傲来国,居然任由这尊玄仙大妖在此地肆虐!难道因为你傲来国皇族,也是半妖之身的缘故吗!果然一丘之貉!
“你就不能和他说,因为你是妖,而凡人虽是凡人,却是人,人吃妖可以,妖吃人,不行。”
忽然,一声平淡话语传来,声音不大,却响彻天地。
“谁!?”
金鲤大王陡然一惊,额头刹那显化出金色鳞片,而后一声咆哮宛若惊雷,转头直往声音来源看去。
但见一男子,穿素色道袍,半蹲在祭台之上,正看着躺在那里熟睡的女娃娃。
这男子,正是李清。
寻了一个多月,傲来国的探子,军队,耳目,各省官府不下上亿人一起寻找,都没有找到的吴雾舞,到底还是被李清给先找到了。
这便是缘吧。
李清看着眼前这小小丫头,只是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对!道友说的不错!”
孙有玄只是听的心中一颤,陡然神台清明!是了!自己乃是人!和一只妖谈什么公道正义?我吃你百兽妖族可以,你吃我一个人族同类,那便是大罪孽!
这就是人的霸道!天地之间!唯人是至尊!
想明白这点,孙有玄哈哈笑道:“我人族自微末而起,战天战地,战妖战巫,战先天生灵!终是立在了这天地之间,成为第一大族!先贤前辈披荆斩棘,呕心沥血所打出的至理就是,人为尊!可笑贫道差点被你诓进去,居然和你讲一个平等!?公平!?笑话!”
金鲤大王一时只是冷笑:“本座听明白你的意思了,你从头到尾也只是在说四个字!弱肉强食!”
“既然是弱肉强食,那如今本座便告诉你,谁是弱肉!”
金鲤大王森然说了一句,随后一掐诀,登时显化出了妖身。
只见他乃一金鲤鱼成精,此刻面容虽还有人形,却已然满是鳞片,嘴唇凸出,鼻子塌陷,眼珠突起,双耳也化作鱼鳃一般。
妖身一现,登时四周狂风大作,惊雷无数,玄仙一级的滔天妖气冲天而起!
孙有玄大惊,只是连忙掐诀喝道:“大日无量!护吾真身!”
六道黑色护盾顿时转的更加迅速,可他依旧被妖气冲的后退数里!
“好孽障!如此修为!”
孙有玄努力控制身形,最终止住,心中只是暗自惊呼。
“死!”
金鲤大王只是大吼一声,猛的持剑就往孙有玄杀来!
孙有玄大惊失色,如此妖孽,他该怎么抵挡!毕竟,他才初入玄仙!
可随即,他就一愣,随后心中一喜。
只见那金鲤大王,看似是向他冲来,可半路上身子却消失无踪,而真正的本尊,已然是到了那个无名男修的身侧!他,居然佯攻自己,那个男修才是真正的目标!
“死道友,不死贫道!对不起了!”孙有玄眼见得了生机,如何还敢滞留?这妖孽太过凶悍,此刻不走,待它杀了那人,自己怕也绝难活命,是以心中抱歉的喊了一声,转身便化作黑光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