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先生放声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传遍整个大厅。
先生是儒生,对于论语早就是烂熟于心了,吕布说的这两句正好对应他现在的境遇,被人误会,被人诽谤,但他又为什么要生气,要感觉到失落呢?这样不是君子的行为,也符合圣人教诲,做好自己何必管别人呢?
也许在教化乡里这上面他没有完全成功,但终究还是教育出了一个好学生,这也算是另一种成功吧。
圣人门下有三千弟子,其中成名的只有七十二人,即使是这七十二人,孔子也不是都满意,而真正名传后世的更是少之又少。
自己只是学了些圣人文章的文人,能交出一个不错的学生就算难得了,何必为这些事而伤感呢?
至于外面的那些些风言风语,圣人早就说过怎么办,何必放在心里呢?只要保持好本心就好了。
大笑过后先生面带微笑的抚着雪白的胡须,一脸满意的看着吕布,没想到在最后的时刻,竟然是这个曾经最不看好的学生成了材,年纪轻轻心境竟然已经超越了自己。
“吕布,你的心意为师知道了。”先生笑着说,这是他从昨天到现在第一次笑。
“学生孟浪了。”吕布深施一礼,以学生的身份教育老师,虽然是对的,但这也是有些唐突。
“无妨,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一叶障目,为师差点被世俗浅见蒙了心智,辛亏被你指了出来。”先生摇着头,他并不在于吕布这别用心的提问。
“多谢先生原谅。”
“吕布呀,本来为师以为这些年待在九原教化乡里,总算是为天下苍生做出了点贡献,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是这么个下场,好在这些年也算遇到了你这么一个好苗子,不算虚度这许多光阴。”先生缅怀着这些年的过往,在九原这些年的往事历历在目。
“先生何必如此伤感,教化只在教,至于化又何必强求呢?更何况先生这么多年的教化并不是徒劳,至少九原本地识字之人已经比其他县要多很多了。”
在吕布心里先生确实是伟大的,他知道先生是外地人,十几年前儿子作为戍边的将领到达五原,就驻扎在九原县外,阴山脚下,儿子要常年戍边,身为父亲不放心,就搬迁到了九原,在此开设私学,教书育人。这样一家人吕布没办法不尊敬。
没想到的是,几年前鲜卑人越境劫掠,先生的儿子战死沙场,白发人送黑发人,本来先生应该带着儿子回乡安葬,可是又放不下学馆里的学生,这才一直滞留在九原。
“哈哈,不用安慰为师了,我做过什么我很清楚。”先生笑着,他已经想通了,不会再在意这些身外之事,尽人事听天命,他已经尽到了人事,其他的都和他无关了。
“吕布,为师明天就准备回长安去了。”先生看着夕阳对吕布说,故乡两字子是那么遥远。
“先生!”吕布料到先生已经有了归乡的想法,毕竟年纪这么大了,私学也关了,总不能就这么在异地客居着吧,无论是那位戍边将领的尸骨,还是先生,总归是要回乡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先生抬了下手,示意吕布不要劝阻,“为师也是该回乡去了,临走之前能见到你这样,为师就算满足了,这趟北地之行也不算白来了。”
既然先生注意已定,吕布也不在说什么劝慰的话,回乡也许是先生日思夜想的,先生能如愿也算是一件好事。
吕布起身对先生施了一礼就背上小竹箱离开了,先生有他的尊严,这教书的大厅就是他的世界,他会看着每一个学生放学离开。
看着吕布离开了,先生这才站起身,看着彻底空荡荡的大厅,像平时一样挺着腰板,背着手走进后堂,就像是平时放学了一样。
吕布看着已经关上门的私学,先生是个君子,根本没想到学生里会有人暗地里对他下刀子,李肃为了自己家的利益,毫不犹豫的的毁了先生的心血,就像耶稣也没想到会被自己的门徒出卖,虽然耶稣这时候已经死了一百多年了,但这东方大地上压根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第二天一早,吕布就起床了,先生要回乡了,自己应该去送送。
“布儿?你怎么起这么早?”黄氏推开房门,见儿子已经起床了,有些意外,天才刚刚亮,离儿子平时起床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
“嗯,今天先生要回乡,我去送送。”吕布穿好衣服,正了正衣冠,准备出门。
“先生刚刚派人过来了,让你不用去了,城门刚开的时候先生就走了,还送了两车东西过来。”
“什么?先生已经走了?”吕布没想到先生会走这么早,看来先生还是伤心了,离开的时候不希望被人看到,圣人是教诲不要在乎别人的看法,但谁有真能做到呢?
“先生送了什么过来?”吕布一脸奇怪的看着母亲,先生怎么还送东西过来了。
“送了好多书过来,有两大车呢!”
吕布拿上一个大包袱,夺门而出,直接去马厩里牵出赤兔,就出门了。
先生送来了两车书,这是一个文人最宝贵的东西,古人说学富五车,能学懂五车书就算是不得了了。
车上的都是书,先生把这一生最宝贵的财富都给了自己,这是大恩,一定要去当面道谢的。
从九原回雍长安不需要直接过大河,河套以南并州的上郡,西凉的北地都安置着南匈奴,这些人霸占着这些地区,虽然表面上归附东汉,但实际上已经脱离东汉的控制,整个河套西部和南部已经不能通行了。
想要去长安只能一路向东,经云中郡、定襄郡过雁门关再向南,穿过整个雁门郡、太原郡、上党郡,渡大河,进入中原,再取道回关中。
这一路何止三千里(东汉一里越四百多米),按照这时代赶路的速度,再加上道路状况,一天最多也就走个六七十里,遇上山路一天二十里也是正常的,这一路少说要走两三个月。
这时代,路上盗贼四起,一路上也不算太平,先生年纪大了,这一路劳顿恐怕不比玄奘西天取经容易。
赤兔感觉出了吕布的焦急,迈开四蹄就狂奔了起来,没一炷香的时间就跑了十里地。
终于看见了先生的马车,拍了拍赤兔的马背,赤兔发出了一声高亢的嘶鸣,就跑到了马车前面。
马车边几名家仆听到马的嘶鸣声,警觉的抽出武器,回头看去。
只间一匹火红的骏马飞奔而来,像是一团飞驰的火焰,马背上是一个少年,家仆都是在私学里服侍先生的,也认出了这个少年,就是先生的学生之一,也放松了下来。
一位驾车的老仆,几名穿着甲衣骑着马的家仆,这就是先生这三千多里回乡路的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