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转回去加戴了顶帽子的白蒹葭,再度出现在秦可新的面前,不仅没有起到要将他保持距离的效果,反而让他眼睛一亮,朝她逼近了两步,她一时急得往后退了两步。
她始终,都希望自己能和他保持距离。
在她心底深处,她是很明白自己在情感中的脆弱的,一旦投入,就收不回来了,若这是个花花公子,那她必伤无疑;若他就算真心对她,但他那背后富裕于她不知几倍的家世,也让她望而却步。
她从不奢望自己当豪门阔太太,虽然她也想在社会的圈层里往上升,但那不是她的人生目的,不过是青年时代的一个奋斗的顺带的目标罢了。
是的,即使有这样潜藏于心的奋斗目标之一,她也从来只想着要靠自己,而从没想过要让其他什么人来帮助她,更没想过要通过婚姻来实现自己的阶层的跃层。
她不屑于这样做,也不认为自己有必要这样做。
她很清楚自己的人生目的,就是希望以自己这一生的经历来让自己变得更好。
很显然,通过别人的给予来让她变得更好的,顶多只是物质生活,但她的奋斗中的精神品质与眼界、能力的提升和由此而来的人生收获,却是反而会因此对她带来损害。她懂得门当户对,不是单单门户的匹配,而是在于两人内心价值观与对人生、社会、家庭与自身高度的匹配。
当然,她自信自己的能力!她相信,只要自己想要的,她都可以通过自己光明正大的努力而得到,根本没必要攀缘外人来达到。
秦可新当然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子内心深处里的这些心思,他对她,仍只处于一种直觉中,直觉她不错,直觉她可信赖,直觉她性情宽厚大脑也很发达,直觉她对工作有着尽职尽责、精益求精的精神,这些直觉出来的关于她的好,已经足以让他愿意离她再近点了。
但没想到的是,他不需要直觉,就清楚地发现这姑娘对他始终谨慎而保持分寸感。这让他好奇了。一般来说,只要他稍微进一点,姑娘们都大半会乐不可支地也跟着迎一步上来,不同的是她们对迎他的这一步的大小,是稍加克制还是妩媚生姿了。当然,他是不会管她们怎么想的,他只需要管好他自己怎么想,想怎么判断和看待她们和她们对他的行为,想怎么确定他和她们之间的关系了。
他虽然少年丧母,渴望有爱,也经历过从家贫到家富的过程,但他不想轻易地去接受那些标好价格的爱,他也不需要物质和社会地方上的门当户对来加强家族和公司实力。
他是自由的,他为海地集团这一航母而奋斗,甚至奋斗一辈子来达到自己生而为人的为社会为他人的人生使命,但他首先是个自由的人,独立的人,他完全能掌握自己的幸福,由自己的意志而不是由势力的意志或其他包括他的至亲们的意志来左右本应独属于他的人生幸福。
正因为此,他可以完全凭着自己内心的喜好来定夺自己的人生大事。而他内心的喜欢,当然,就是对某种纯粹的追求了。
白蒹葭,刚好,就是那么一个纯粹的人。只是他还没完全发现确认罢了。但这样的交锋,已经让他禁不住要跟着她的步伐去多亲近她一些,可她,却似乎对他只想谈公事,而不想有交情。
他便更好奇了。
“想吃点什么?”
他面对她下意识的后退,没有继续逼近,而是转身往来时的路上走。
“不是先去公司核对单子吗?”
白蒹葭诧异地问道。语气里有些疏冷。
“好。”
他答应了一声,而后伸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他看白蒹葭走向后座的方向,便一步跨过去,打开了车门,看着她伸头进去做好,才关上车门,自己坐到了前排的副驾驶位置上。
到了公司楼下,他在旁边的小店里买了两杯热牛奶,递给了她一杯。
“谢谢。”
她倒是没有拒绝,接了过来,但很客气地道谢。他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和她并肩进了大厦里,按了电梯,一起进电梯。
“你知道吗,我要是一个人,也不太敢在这样的楼层里,层高低,走廊还不透光。”
秦可新和白蒹葭一起跨出电梯时,抬头望了一眼黑压压的走廊。假期里,没有其他人,确实有些阴森森的感觉。
“我其实也是,如果是一个人,不是特别必要的事,也不会来,除非有人一起。”
白蒹葭也怕黑。但有两人,她就不害怕了。
“嗯。”
秦可新应道。他喝了一口热牛奶。此时白蒹葭正掏钥匙开公司门,没注意到一旁的这个男人脸色是发白的,手是有点抖的,端着的牛奶,似乎都在跟着微微颤抖。
一进公司,秦可新就迅速地将办公室里的总开关打开了。于是走廊、前台、大会议室和大大小小的教室,都是一片亮堂。
白蒹葭在日光灯的白光照亮的一刹那,转头对他绽放了一个笑容,以感谢他这么迅捷地让空间里不留一丝暗影。她从小,就是怕黑的。
而秦可新,忽然一只手一伸,便圈住了她的肩膀,要将她揽进怀里。她很快反应过来,用力一挣,差点没站稳,但迅速地挣脱了他的臂弯的圈绕,错愕而带着怒意地瞪了他一眼,用义正词严的表情对着他用力说:
“我不喜欢这样!”
说罢,又是用力地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请他自重,便一个急转身,急步走入会议室了。若不是因为对账这事,事关重大,她必定是早就转身走了。
她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富家公子就是富家公子,都以为凭着自己的好家世,外加一副好皮囊,便要人见人爱么?!
秦可新无力地靠在墙壁上,闭着眼。
他在揽她的一刹那,是因为心里那久违的一种穿过暗黑的冰凉后的温暖的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