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新静静地头枕胳膊躺在床上,望着小木窗户里透进来的光束,想着的母亲因病撒手人寰后,原本年轻没收心的父亲,居然在经此丧妻之痛后,竟然至此不婚,除了和他大伯一起开创事业后,就是一心一意地拉扯他了。这也是为什么对于他三十五周岁还不结婚这件事,家里的三位老人都催得嘴唇都破了,尤其他那老父亲,更是从他三十岁起就念叨着什么这辈子他什么都不再想了,就想早些抱到孙子,好能和他早逝的老伴见面时能好好汇报。要不然就时不时拿出他表妹来说事,说人家一女娃娃,生得比他晚好几年吧,倒是让家里省心不少,读书升学谈恋爱结婚,一点都不拖拉,不像他,哎,一声长叹落下来,就恨不得跟一把大锤一起砸到他头上,把他脑细胞砸出来逐个看个遍,看到底哪个细胞出了问题,阻碍了他结婚生子的步伐。
幸好堂妹秦亚,除了人娇气顽皮点,无论升学还是恋爱结婚,都让长辈们省心,否则,他可就要难辞其咎了。
说起秦亚,他听自己的老父亲说过,大伯为了照顾家里,一直为海地这份事业打拼,直到三十才结婚,三十一岁有了自己的女儿秦亚。但在秦亚出生前,他是大伯和大妈的掌上明珠,秦亚出生后,大伯和大妈就说他是哥哥,要爱护妹妹,也对秦亚说他是哥哥,要关心哥哥,于是他们兄妹俩形同亲生,感情甚至比亲生的还亲厚。加之秦亚亲眼目睹了堂哥失去母亲的痛楚,更是从心里替哥哥着想。这也是何以平时凉如霜般的秦可新,但凡和妹妹说话,都会面含笑意。
秦亚也当然发现,自己的堂哥因为有了白蒹葭,冰霜般的平静脸色早已开始了无意识的春暖花开时的融化了。
如此,她才完全确定,哥哥要找的,就是这位白蒹葭了。
秦可新午休后,独自一人来到当年母亲生病的病榻旁静立着,白蒹葭从后院进来,轻轻走近他身旁,伸出手指勾住了他垂落下来的一只手的中指,他却用手指绕紧了她的手指后,顺势将她轻轻一拉,便拉进了他怀里,她的头顶,刚好落在他的下巴处。
她似乎听见了他的心跳声,体味到了他那如波涛涌起的心情。她的心情,也跟着如波涌起,二人的心情似乎在这一室的寂静里,汇聚成了一个大海。
“走,我带你去后院看看。”
他没有和她多说关于自己母亲生病的过往,而是牵着她的手到了后院的一片田地旁。
“我十一岁后,就随爸爸和大伯大妈还有秦亚一家人搬离了这里,到了县城,等我上初中时,就举家到了广州了。但我还是认为,我所有关于成长中最重要的东西,都是在这里获得的。”
秦可新望着一片田地里收割完稻谷还留着稻草人的稻田,沉静地说。
在这片稻田里,是他幼年时玩耍的天地,也是他跟着母亲一起其乐融融共同劳作的地方。他懂得甘甜来之不易,就是因为他曾经一脚泥一脚水地见证过禾苗在汗水的灌溉中长出谷穗,最后成为他和母亲的碗中餐。
但自从母亲离世后,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就落下了怕黑的一种精神焦虑。一到黑而少人的环境里,他就好像要被寂静吞没一样忍不住整个人都抖起来,厉害的时候会抖得如同筛子。就像上次在北京时,他和白蒹葭一起到了黑灯瞎火的楼层,在黑暗里他强忍着那种类似恐惧的焦虑,但灯光一亮,他却情不自禁地伸手搂住了白蒹葭,不是因为色心顿起,而是因为一种获得恶劣情绪波及之后的放松后的情不自禁。
此刻,他依然不想去向她解释自己当时那种情绪状态,只要和她一起,他觉得自己能好。而白蒹葭早已不再介意他那次的唐突,也似乎明白了许多他的心。或者说,当秦亚告诉她关于秦可新的童年时期时,她豁然开朗,终于明白秦可新何以在平时那么的肃静,偶尔,还能在他眼里看见一片如羽飞过的忧伤了。
关于他,她都懂了。她心里的怜惜,透过她望向他的眼睛里,如秋空流云,暖而生凉地落在他抬头凝视的脸上。
秦亚此刻就站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她为自己的堂哥,终于有了一个知心人而禁不住喜极而泣,jack走过来,圈住了她的肩膀,她便靠在jack的肩膀上。
终于,秦家全家上下关于秦可新的这一件心头大事,终于快要尘埃落地了。全家便都忙着要安排秦可新要去白蒹葭过春节的事。
白蒹葭在这时,几乎已经完全没意识到,她已然完成成了秦家生活的一部分了。这一切,来得那么顺其自然,没有一点的波折。大概这就是大部分幸运的人的生活吧,有缘相聚,又有缘在一起,他们的曲折磨难,在此之前的生活里完成了,所以现在该着他们幸运了。这是生活给他们的馈赠。无论是白蒹葭还是秦可新,又或是秦家上下的人,都无不在感叹缘分的神奇。
而当白蒹葭的家人在亲眼见到白蒹葭带回来的秦可新后,必定也会一样感慨缘分的恩惠了。白蒹葭的家,也不过就是个小县城里的普通人家。
带着秦可新回到家里的她,在全家欢欣之余,白爸爸问自己的女儿:
“秦家家大业大,你可想好了?”
“我喜欢他,也认定他了,他也和我一样。至于他的家世,他小时候也吃过比我还苦的苦,是个懂得珍惜的人,不会以财论,现在我们正在一起开创着一番事业,都是我们热爱和坚定的,还需要担心您所担心的匹配度吗?”
白蒹葭知道自己的父亲担心什么,毫不担心地回答。
白爸爸看女儿一脸的自信,回答得也的确如此,便开心地一笑,心里很是得意自己养了个好女儿了。
至此,白家也就算认可了秦可新和白蒹葭的事了。白家上下一件心头大事,也算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