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中气十足,简单粗暴,实在算不上林茵喜欢的温润如玉的声音,但此刻,林茵竟然十分贪恋起它的味道,希望能够再听上一遍,以至于确认自己不是出现幻听。
“姑娘?你还好吧!”像是顺着林茵心意一般,他再度出声,伴随着的还有一双宽大黝黑的手掌递来,似乎想要拉上林茵一把。
这是陈子昂第一次见到林茵的场景,想必也是最后一次了。
在飞机上的时候,他们已然看见身下的土地千疮百孔,废墟遍野,然而真正降临时,才感觉死一般的荒凉。
在高空的时候,他本可降落到一处废墟地,营救被矮墙压着的百姓,那时的他满满的都是急迫的救援心理,完全没有考虑过自身的安全。这时一阵风旋着过来,生生地改变了他的降落放向,整整朝着目的地偏离了二公里左右。
半空中,他得选好落脚点,可别掉进沟壑里或者土质已疏松的地方。调节降落伞时,他注意到下方一处空旷的平地,中央似乎是一块僵硬的岩石?陈子昂向着那边飞了过去。
待得近时,才觉得自己方才的想法很是愚蠢,不过这丫头能耐啊,居然骗过了他的火眼金睛。
要知道,一动不动,装死一般蜷缩在那里,身上溅的还是抹得全是泥巴,一股子生人莫近的味道。
陈子昂一个跳跃成功降落,在弄出巨大声响之后,疾步走了过去,一边询问道:“你可还好?”
他的火眼金睛立刻捕捉到对方的耳朵颤动了两下,就像是家里的兔子一般只有喂它青草时才会勉为其难地理睬他。
没昏迷就是好事啊!不过蹲这么久该麻了吧!陈子昂体贴地把手递过去,这姑娘也挺可怜的,碰上大地震失散了,想必心理快要瓦解了。
林茵紧紧咬住牙,鼻尖一阵酸涩,她本以为她死定了,索性不再挣扎,放任自己有尊严的死去,却不料,在此刻听闻一道惊如天籁般的声音,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人,活着,很艰难。死去,却很容易。
遂抬头,轻轻触碰那只递过来的宽厚手掌。
粗糙,厚实。这是林茵的第一感受。再接着,腿脚蹲久后突然站起的一个踉跄,她直直地向着来人倒去,被拥入一个干燥温暖的胸膛。
停留片刻,林茵果断推开,松手,张了张裂开的嘴唇,干涩的声音吐露而出:“走吧。那边还有许多人。”
陈子昂有些弄不懂这个女人了。要说刚刚,突然撞入一双纯粹的,可以说十分纯澈十分干净,像是容纳整片星空一般的美目中去,他还有些楞神。
细看她的面容,脸上有着泥土干燥后的泥屑,还有丝丝血迹干枯后留下的触目惊心的痕迹,然而还是不能掩盖她的美丽。
他想,大概是个美人,可惜了。
看着美人站不稳而直直倾斜,快似要撞入他胸膛。陈子昂笑了,向他投怀送抱的女人不少,真正进入他怀抱的却没有。第一次拥抱姑娘,柔软的身躯……不似那些大老爷们僵硬的胸部肌肉,常常硌着他……等等,自己的腹肌胸肌也挺发达,可别撞疼了人家姑娘。
可还没有将问询的话“温柔”地说出口,那姑娘已然冷冷地推开了他,别开了头,那神情,啧啧!活脱脱就是家里那只小白兔吃完青草后跳出他的怀抱,偏过头不再理他的傲娇样啊。
……
他二人向着遗失的村庄进发。一个因为迷路,一个因为不识,所以遗失。但两人一前一后着向着那里探索,倒也有几分患难相交的感觉。
陈子昂一个脚印一个脚印地朝着记忆中的村庄角度进发,常年养成的军事素养,让他即使不回头,也能揣测出后面那姑娘吃着自己携带的救灾物资时的样子。
犹记得那时,给她的是一袋压缩饼干,不多,但也能暂时救急,她伸出修长的沾满泥巴的手……握住饼干。陈子昂一个皱眉,在她美目睽睽之下,毅然决然地收起了饼干。
“先去寻找水源。”脏手抓东西吃,不卫生!而且,唇也裂开了,还是先喝水比较好。从地震事发到现在还没有很长时间,怕是能够坚持一两下的。
当兵五年,他早已养成了话少的习惯,跟随他的一帮子兄弟们都能揣摩他的意图,他也不必多说。如今……倒是忘了,已然不在部队了。
陈子昂再度皱眉,虽然自己擅长腹诽,可真正组织好措辞……现在怎么变得这么难了。
可还未等他再度补充什么话,那姑娘状似懂了的样子,轻轻点了下头,那裂开的嗓子又艰涩无比地吐出一句话,不!一个字。“懂!”
哎哟,姑娘。别再说话了,听你说话,我心疼。
陈子昂一马当先,走在前面,以他多年的野外侦查经验,哦,对了,忘了介绍。陈子昂系属成都军区野战138师特种大队,是一名不折不扣的特种侦查兵。
陆地称王的他海陆空全能,所以在这次汶川营救中成为了先发队员中的一名,与空中王者部队里的佼佼者协同营救。
再度回归陈子昂的思绪里去,闷骚的陈子昂再度腹诽着,从没遇到比他更冷酷的娘们。
陈子昂到了陆地上,是哪哪都能生存,干吞蠕虫,生烤蛇肉,在身上捉虱子等等已然成为家常便饭。青草泥土或许还有粪便已然成为掩盖自身气息最好的利器,只是这等用在一个姑娘身上,他怎么看都有种强烈的欲望啊……
平生第一次强烈的欲望,陈子昂再度确认。
一定得给这姑娘找处没污染的水源,好生地给她洗洗,瞧着那糟蹋的啊!他都看不下去了。
有陈子昂领路,自然是一路顺风,畅通无阻地找到了一处小溪,拿出水质检测仪后检测发现是无污染的水源,可以饮用。
林茵快速地清洗了一遍裸露着的皮肤和脸部,泥水顺着指尖留下,两遍之后,干涸的嘴唇也饮入了干净的溪水,一阵清凉过后,干瘪的嗓子总算是圆润些了。
能够第一次就能找到未被污染的水质当属他们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