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檐画角,楼阁亭榭连绵相接。望江楼,登高饮酒好去处。
一张精致檀木龙纹圆桌放立在望江楼二层中央,坐在桌子周围,正好可以看见阳城江的碧波和水上漂流的船只。
武天雷、锅盖、萧山三人围着圆桌而坐,精致的美食摆满了桌面,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山里长的,还算个勉强齐全。看来武天雷这宴请,也是下了大手笔。
而对着这一桌美食,三人却都没有动筷子的意思。
萧山原本是个跟班,少爷没吃,自己哪里敢动。武天雷作为东道主,客人没动,自己怎么能动。而锅盖,眼眸低垂,仔细用鼻子闻着,暗自怀疑这菜里是不是被下了什么药。
“锅女侠没有胃口吗?”武天雷话语是一副关切的样子,说出来倒像是傲然的威逼,似乎只要锅盖说一句菜肴不合口味,便会生出一些事端。
这气氛着实压抑。
锅盖闷闷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豆腐,放到嘴里,抿了一口。没想到,看上去卖相不怎么样的东西,竟然,还很好吃。
见锅盖已经动筷了,萧山看了看少爷,少爷示意了一下,萧山也开始夹起了菜。
而让锅盖浑身不自在的是,她低头吃东西时候,发现对面的武天雷却一动不动盯着自己,就像在看一件稀奇的物件。
“武镖师的礼数,就是在人家吃饭的时候,盯着看吗?”
难不成,爱上我了?锅盖暗自叨咕一句,虽然心里明知这眼神中没什么好意,甚至可能暗藏杀机,但是她也只能尽可能不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武天雷一听,身体微微一震,朗声道:“江湖儿女,礼数之流不应拘于小节,肆意洒脱不更好?”
锅盖回敬道:“肆意洒脱是更好,然而,撒泼耍驴、轻浮傲慢,可就不好了。”
正当二人唇枪舌战,火药味正浓之时,一个熟悉的红色瘦小身影从门口就冲了进来,一鞭子抽在桌子上!
原本的火药味虽然被这鞭子抽散了,可才提起的食欲,也一并散了。
只不过幸好,她抽的是旁边的没有客人的桌子。要不然,这一桌的山珍佳肴,可不就被这一鞭子毁了?
锅盖掰着手指头暗暗算道,如果我要是去长乐坊赌,要赢个多少次才能抵上这一桌饭菜?
来人正是蒋二两。
武天雷被这鞭子这么一震,却也没有怒色,反倒笑道:“原来是蒋小姐,因何事如此迁怒?”
蒋二两怒气冲冲道:“萧山说你答应了我的要求,要给我配个保镖,怎么刚刚还在街上,一转眼的功夫,你们人就不见了!我辛辛苦苦、问人问路找到这里,你们几个竟然在大吃大喝!还不带我!”
武天雷看着气得腮帮子都鼓了,说话都有些不清楚的蒋二两,忍俊不禁道:“蒋小姐请我给你配保镖不假,但我何时答应了?”
“萧山说只要我把银钱都发给那些乞讨的,你就答应我的要求。况且他也确实说你答应了!”
萧山听到这,接起了话:“蒋小姐误会了。您可还记得,您当时说了一句,‘倘若能学会走江湖的套路,就算散尽财物也无妨’”?
蒋二两回想,确实如此。
“那您是否又说,请求少爷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江湖?”
蒋二两点点头,好像是这样的。
萧山便笑道:“这便是了,少爷说同意了你的请求,正是要告诉你江湖的真谛。”
江湖的真谛?
蒋二两想了半天,一方面为了得而复失的保镖而气馁,另一方面,却也想不透这萧山说的江湖真谛是什么。
武天雷看着愣愣的蒋二两,一语道破:“江湖,就是变数无常。比如,前一刻还在对你的慷慨和奉献加以赞赏,转身,便会告诉你人心险恶,不得不防。”
这唱的是哪一出?锅盖看看一脸迷糊的蒋二两,联系起他们的对话,终于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原来,蒋二两在长乐坊落脚之后,便找到阳城镖局,想找一个保镖。刚好,遇见了这主仆二人。而涉世未深的她,难免多问些问题,当她问起“如何走江湖、江湖的真谛”之时,这丧心病狂的主仆二人告诉她——走江湖是需要身无分文,那样才能体会生活的滋味和艰辛。
随后,八成又忽悠她,只要散尽了身外钱财,便答应蒋二两的请求。
蒋二两误以为他们答应给她配个镖师,结果他们却用这自编自演的一出戏,教会了她人心险恶。被人蒙骗地分文不剩,又通过言语上的误区让她产生错觉而傻傻地等,最后扔下她走人——做点坏事,如此连贯、干脆、利落。
锅盖越想越觉得,蒋二两这傻丫头竟然有些傻得可怜。
因为,直到现在她还忽闪着大眼睛,想不明白她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锅盖于心不忍,拿手指头轻轻戳了戳她的胳膊,低声道:“钱没了可以再赚,不要哭鼻子啊。大不了跟长乐坊的赌注下点功夫,赢回来便是。”
而蒋二两却没有一点悲伤的意思,惊奇道:“嗯?我是在接济困难小民,怎么会哭?”
困难?小民?你确定现在不是你比较困难?
蒋二两看着武、萧二人,看了许久,然后垂头丧气道:“所以,我没有保镖了吗?”
锅盖此刻怀疑蒋二两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本来只要出银钱雇佣他们便是,结果钱都散了,何来保镖?
看着她像霜打的茄子一样,锅盖也不会安慰人,只能顺手在桌子上一摸,递过去一双碗筷——“饿了吧?要不然,吃点东西?”
蒋二两委屈看着桌上的好吃的,犹犹豫豫接过了碗筷,刚要坐下。武天雷却轻笑一声:“这宴请是请的锅女侠,蒋小姐以何身份落座啊?”
蒋二两原本腿都弯下了,差一点沾到凳子上,一听到这里,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正当锅盖打算为她想个由头的时候,她一下子就坐在了凳子上,然后大声说道:“以什么身份?哼!以要饭的身份!锅盖叫锅盖,以后,我就叫饭桶!”
果然,脸皮是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