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四下望去,他并不是吃斋之人。
“夜王,既然你能找到这里,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欧阳山狐毫不意外地等待着独孤夜的发问。
独孤夜嘴角上扬的笑意加大,目光炯炯:“你倒是个聪明人,本王见你墙上挂的这些狩猎工具,若非狩猎老手,又会有这么多齐全而又古怪的东西呢。”
欧阳山狐凝神静听,却没有说话,似是以默认来承认独孤夜所说属实。
“在我们来的途中,发现了一个用泥沙精心抹砌的洞。”独孤夜没有继续问,目光静静望着欧阳山狐。
欧阳山狐点头,语气平静而肯定:“是我做的没错,不知是否给夜王带来困扰?”
“若非没有困扰,我也不会来找你。”独孤夜顿了顿,又问道,“在这附近,你还布置了哪些陷阱?如果不方便告知也没有关系,本王的一些兄弟在林中走散,找到至今也没有任何线索,若是阁下方便,不知可否帮忙到你布置的陷阱看上一看。”
一旁的楚墨离恍然大悟,独孤夜凭借一个陷阱洞断定这里有个能手猎人,由此推断出剩下的兄弟或许同李叔一样被困住而无法汇合,故此才找到欧阳山狐。
欧阳山狐闻听这话,正色道:“若是这般,山狐自当为夜王效力。”
话音落,欧阳山狐已经从墙上取下一件虎皮大衣披在身上,打开房门:“楚皇、夜王请。”
独孤夜和楚墨离走出放房门,待欧阳山狐关好房门,两人跟在欧阳山狐身后。
楚墨离见欧阳山狐并未锁门,不禁好奇开口问道:“山狐兄,这深山野林的,你怎么连门都不锁?”
欧阳山狐回头看了楚墨离一眼,摇摇头,笑着说道:“楚皇也说了,是在这深山野林中。锁门对人尚且起不到防范的作用,更何况是凶猛的动物?在这里生活了十年,我能守住这一方土地,靠的从来就不是防范之法。”
独孤夜淡淡看了他一眼,肩上挂着弓,背着数十支箭羽,相较于常人打猎所用之箭,箭头更锋利锐长,这样即便是用很小的力道,都能令敌人开膛破肚,甚至徒手用内力攻击,都是致命的利器。
再看腰间,左挎刀,右佩剑,都并非以长短取胜,妙就妙在纤小灵巧,纳入鞘中看不清真实模样。不过不用看也想的出来,一个箭头尚且如此用心,刀剑更是锐不可当。
“山狐兄莫非为这林中之王?”独孤夜不等楚墨离再次发问,了然问道。
欧阳山狐深深望了独孤夜一眼,倒是发问道:“夜王何以见得?”
独孤夜句句分析:“以藤蔓掩映居所,是为了避人,不是怕,而是免于打扰;看你身体精装强劲,兵器箭戈更是独具索命的寒意,只怕这一带的飞禽走兽每次到你的地盘上都是绕着走吧。因为已经被教训怕了。”
独孤夜分析的头头是道,平静如絮家常,可听在欧阳山狐耳中,惊喜万分,犹如找到知己,欣喜之色溢于言表,若非见独孤夜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楚墨离甚至能肯定,他一定会拉着独孤夜去喝上两盅,酒逢知己千杯少嘛。
而对楚墨离来讲,他更加吃惊的不是欧阳山狐的能力,而是独孤夜观察事物的心思缜密,仿佛任何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然于胸。
想到今天白天他计划的事情,楚墨离后被冷汗涔涔,幸好独孤夜没有跟来,否则,真怕被他看出什么端倪。
即便如此,楚墨离还是增加了十二分的小心,于脑海中把计划重新梳理,确认没有漏洞可言,方才放下心来。
而因为走神儿,楚墨离落下两人一大截,却丝毫没有注意到。
倒是前方的独孤夜止住脚步,回身看着低头沉思的楚墨离,不发一言。
直到楚墨离抬头,对上独孤夜幽深的目光,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异常,紧走两步追上,讪讪说道:“走吧,走吧。”
独孤夜身子没动,盯着略有心虚的楚墨离,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楚皇若是累了,可以在木屋休息,等我们回来,不必勉强。”
楚墨离这个时候怎么能离开独孤夜半步,尤其他还带走了欧阳山狐。越是发现独孤夜的厉害,楚墨离心中对独孤夜的提防心就越重,想要和他联盟之意越坚定。
楚墨离连忙摇头,看了看欧阳山狐:“野兽不敢侵袭木屋是因为有山狐兄在,我若是去了,就不一定了。”
本就是句玩笑话,为了刚才他的落单找了个台阶下,不成想独孤夜倒是点点头,接了话:“楚皇言之有理,送回西陵的若是森森白骨,两国势必又是一场恶战。”
说完,也不看楚墨离错愕的神色,转身朝着欧阳山狐轻点下巴,两人再次前行。
楚墨离看着独孤夜的背影,愤愤然:独孤夜,你等着,我总有办法让你和我联盟,待我收复皇朝国土,再让你臣服本皇脚下,看你如何!
独孤夜和楚墨离跟随欧阳山狐从他所布置的陷阱中又救出多名手下,有安然无恙的,但也有少数身上负伤,尽数集合在一起,独孤夜派一人去联系带来的属下,将这些人都带回了营地。
而赵虎在见到欧阳山狐的时候,脸色明显一变,竟是有些不安。
楚墨离注意到赵虎神色的异样,压低声音问道:“赵虎,怎么了?”
赵虎在别人注意不到的地方,手指欧阳山狐,轻声对楚墨离说:“那个人,就是我们白狐的猎户。”
买白狐时,出面交涉的是赵虎和王龙,楚墨离自是没有见过欧阳山狐。
楚墨离心头一紧,难怪,欧阳山狐刚刚似是有意无意地,深深睇了眼他身后的赵虎和王龙。已经认出他们了?
楚墨离心中打鼓,欧阳山狐心思比独孤夜不差,若是他跟随独孤夜回到营地,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告知独孤夜,那自己的计划不就全盘落空了?
恰好此时,独孤夜对欧阳山狐说道:“山狐兄,既然相识一场,也算是朋友,本王向来说话直爽,不知山狐兄,是否有意来本王麾下?”
说这话的时候,独孤夜静静盯着欧阳山狐的眼睛,没有逼迫,没有情谊,完全程序化。
独孤夜一路观察欧阳山狐,一开始认为他并非池中之物,就是看他能在林中独居十年,不喜与人,却又能在猛兽中生活而安然无恙,再联想到他布置陷阱的高妙,由衷佩服。
一路接触下来,发现他的不喜与人,是一种自我保护,距离太近了不可,若非让他有自我独处、发挥的空间,定然不能得到他的信赖和屈从。
故此,即便独孤夜有心把他收于麾下,还是要给他足够的尊重和选择的权利。
欧阳山狐定定看了看独孤夜,忽然拱手一拜到底:“山狐愿意跟随在夜王左右,效犬马之劳。”
一旁的楚墨离脸色顿时垮了下来,心道,糟了,欧阳山狐一旦跟了独孤夜,先不说独孤夜多了一名得力干将,单是白狐之事就有隐患之忧,不管怎么样,定然不能让欧阳山狐成功回到营帐中。
恰巧,欧阳山狐提出要回到木屋取些必要的东西,楚墨离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对身边的赵虎和王龙使了个眼色,两人会意。
要想不让计划败露,无论楚墨离多么惜才,他也不想让欧阳山狐再出现在独孤夜面前,不论生死。
独孤夜和楚墨离率领各自的属下回到营帐,而欧阳山狐则回到木屋取必需之物。
直到离开独孤夜和楚墨离的队伍,往回走的途中,欧阳山狐一直觉得有人跟踪自己,心中一凛,专挑密林之处行走。这些地方都有自己设下的陷阱,果然,不消片刻,就闻听身后传来枝杈断裂,重物掉落的声音并伴随着几声闷哼。
欧阳山狐停下脚步,悠然往回走,来到陷阱洞口,手中火把探出,只见五个蒙面黑衣人均被困其中,身负重伤,动弹不得。
欧阳山狐把火把插到一边,蹲下来和他们谈判:“这些剑上都淬了毒,没有解药,你们半个时辰之后必然丧命。不如我们来做笔交易,你们告诉我是谁派你们来的,我就给你们解药,并放你们出来,怎么样?”
欧阳山狐坐在一旁的草堆上,目光在五人脸上扫来扫去。
五人面面相觑,其中额头上有刀疤的人脖子一挺,恶狠狠地瞪着欧阳山狐:“既然被你发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从我们口中探得消息,那是白费力气!”
欧阳山狐笑笑:“哟呵,还是几个硬汉。这样吧,我救你们,但是把你们阉了,让你们一生不得娶妻,如何?”
有女子视贞操为姓名,男子对自己身为男人的象征更是看重,岂容欧阳山狐这般侮辱。
几人纷纷怒视欧阳山狐,刀疤男气愤不已:“使用这种卑劣的手段,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你杀了我们!”
“卑劣手段?”欧阳山狐脸上出现嘲讽的笑意,指了指被困其中狼狈之极的五人,“和你们相比,我倒是觉得自己光明正大。”忽然面色陡转狠厉,浓厚的眉毛倒立,眼神中射杀出森森寒光,手中刀剑一齐挥出,厉声呵斥,“说!是谁派你们来的,又有何目的?”
五人本来无所畏惧,却被欧阳山狐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得皆是浑身一抖,目光中露出胆怯。
刀疤男明显底气不足:“杀了我们也不会说的。”
欧阳山狐不再和他们废话,手中刀一放一收,一人的头颅应声落地,鲜血迸溅而出,尽数落在其余四人身上。
兄弟的死带来更大的恐惧和恐慌,遮掩在面巾之后的脸色都是一阵惨白,身上的伤浑然感觉不到疼痛,蔓延周身的都是欧阳山狐带来的压迫和血腥。
欧阳山狐的刀在四人头上来回扫荡,口中自言自语:“下一个会是谁呢?”
终于还是有人沉不住气,冷汗直下,声音里都带了颤抖:“我说!我说!”
可还未等他接下来的话说出口,竟是被刀疤男一剑封喉,当场毙命。
刀疤男对面露恐惧的其他三人道:“谁若是招供,我先杀了他……”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恶狠狠的表情定格,头颅滚落,竟是被欧阳山狐割下头颅。
欧阳山狐从衣服上扯下一块布料,擦着刀上淋漓的血迹,对其他颤抖不已的三人开口道:“好啦,现在没有人会杀你们了,但前提是,你们要告诉我,谁是你们的主子,派你们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