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近日查到,江南盐政每年都会为邕王殿下送江南贪墨银子,去年便送了约莫一百万两进京,这一百万两里头其中有十万两进了安宁候府。”
“十万两!现银?”慧姐儿惊声问。
既然是贪墨银子,自然是现银为好。若然是银票,追根溯源很难不被人查到些什么。现银虽说不方便运输,可是并无票据因而很难追究源头。
“正是。前年,靖王殿下建议开海市,引外商。此政施行,经去年一年经营之后,江南比之从前更为富庶。邕王下面的孝敬银子也比往年多了五倍不止。大批银子进京,自然要被严查,到时候不免露出端倪。为保守起见,便采用了这个法子,往下面各府送上一些,分批送往,等到所需之时再分批拿出,小数额的开支以免引人注目。”红玉一一解释道。
慧姐儿闻言,当即便一掌拍到桌前:“本是利国利民之事,竟被邕王所私用,此番不说靖王殿下,便是朝廷怕也损失惨重!”
“少主也是如是所言。少主说想让小姐帮着在府中查探一番:这笔银子如今在何处;银子又用到了何处;可有账本。”
“好,此事我定然尽力,只是涉及前院之事怕是还得细细计划一番。”慧姐儿食指轻叩桌案,缓缓道。
红玉点头“小姐,少主提及,说是四老爷的后院是个突破口。另外,少主还吩咐一切以小姐安全为先,若有险事只管让奴婢前往。”
“嗯,我知道了。”
慧姐儿应下,有夏南荆提醒在前,看来她今日下午得去一趟棠园了。
午睡起来,吩咐墨琴和王妈妈先去备礼,再唤上墨画并红玉一道前往棠园。
“秋菊便在院中守着,若是有人来寻只说让她明日再来。”慧姐儿一边由着秋菊系上披风,一边嘱咐。
墨琴、红玉、墨画自是捧了礼物在后,王妈妈陪着她一道在前,一路往棠园而去。
“妈妈,听说四婶近来身子有些不舒服,我特意前来看看,还望妈妈通禀一声儿。”慧姐儿冲着守在小李氏屋门口的妈妈笑道。
那妈妈也是近前伺候的,自是明白自家主子对锦园人那点儿心思,更何况是这个三小姐!
面上先是疑惑,接着又明显带出犹豫,想让慧姐儿瞧了便自个儿离去,僵持之后,却见慧姐儿只直直望着她,本分不退让,她只得面有戚戚往屋里而去。
慧姐儿听得屋内通禀之声,小李氏听闻她来怕也吃惊不小,愣了许久才吩咐让她进去。
不怪这些人奇怪,因为整个安宁候府都知道小李氏不喜慧姐儿,甚至暗暗恨着她!只是这些年因为老太太缘故按下不提,可仇恨却是犹在。双方极有默契,从不踏入对方院子一步,除了那回小李氏不明目的的深夜通风报信外。
“你来我这儿作甚?”整个屋子里就小李氏和慧姐儿,外加两人亲近下人,小李氏说话便十分随意。身披厚厚貂毛披风,面带倦色,直言淡问。
“侄女儿听说婶婶病了,特来瞧瞧。”慧姐儿福礼笑道
“哼!我这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如何今日才来?”
小李氏自晓得自个儿再不能生育之后,便不爱去寿康堂。借口也千年不变,身边奶娘每每到了寿康堂都是说小李氏病了来不了。
老太太明知是借口却也从未拆穿,刚开始的时候还会沉了脸色,后来便是挥挥手什么也不说,想来也是知道自个儿儿子所为,心有愧疚,那婆婆架子便摆不出。
“宫里头有惯例,到了腊月开始宫里公主们的闺学便开始停课,因而今年里侄女儿是不用进宫的。往后便闲下来了,空闲多了便过来跟婶婶说说话儿。顺便也正式来感谢婶婶上回提醒之恩。”慧姐儿说至后半句,微微前倾了身子,压低嗓音缓缓道。
小李氏瞥了她一眼:“你如今这模样,越发像足了你娘,怪不得老太太看着你总也不顺眼。”
“那事儿你也不必特意来感谢,我不是为你,而是为了我自己。”
“我知道,婶婶为怕将来弘哥儿兄弟所要继承的四房财产被下头的庶子们抢了。祖母又急着为四叔开枝散叶,没能顾忌婶婶心情,婶婶自也得寻了我的事儿来给老太太添堵、添乱,免得她老人家一颗心就放在四叔子嗣上头。”慧姐儿笑了笑,一边盯着指尖一边缓缓道。
小李氏闻言望了慧姐儿一眼,唇角一勾“你做得还是不够,还是没能让老太太当真全身心扑在你身上。若是你娘还在世,她能动动手指就气得老太太跳脚,你是不知道啊,当年呐......若非你娘不听老太太话,时常跟她作对,说不定我也没机会嫁到这楚家来。”
小李氏一张素面,挂着嘲讽的笑意,满满都是怨恨的气息。
她这些年明知当初老太太是因为想要找一个人来完全站在她那边,跟秦氏作对,这才有她进门之事。可仍旧装聋作哑,溜须拍马,不是傻也不是没骨头,而是她做的那些事的的确确能让自己和这个家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
可是她哪里知道,毁了她所有希望的便是那个她全心信任之人。
“婶婶说笑了,娘亲对于侄女来说一向是个温柔之人,倒是婶婶如今这任性的做为莫非是要效仿当年试着惹恼祖母?”
“呵,如今那后院里头多得是能为楚晋厉开枝散叶的女人,姑母又何须再理我,便是立时死了怕是也不过遣个人去我娘家报一声儿。”
因着楚晋厉干的那些自作聪明的事儿。今年中秋,老太太娘家硬是未来走动。虽说后来乔氏亲自带了大车礼物前往赔罪,之后那边儿也派了小李氏嫡亲兄长前来给老太太请安,可这后面走动比之往常还是少了些。
到底老太太最后默认退婚的态度还是惹恼了娘家人的自尊。
“这可不是婶婶风格,后院里头那些生出来的到底是庶子,将来也可入族学读书,若是机灵些会说话,说不得往后还要得老太太青眼,像是六妹妹那般。那会儿怕是婶婶再着急也难对付了。”慧姐儿意有所指
小李氏看惯了这后宅嫡庶的争斗,这也是为何她自知不能再孕之后闭门谢客,一心守着两个儿子的原因。她就怕那堆姨娘谋害嫡子,也怕将来出生的庶子会比弘哥儿兄弟优秀而盖了他们的风头。
慧姐儿这般一说,她立马沉了脸色:“那些东西休想!”
“婶婶勿恼,侄女不过那么一说,弘哥儿兄弟聪慧,自是不会。说来许久不见四叔,不知四叔近来都在忙些什么?”慧姐儿笑了笑,转头又道。
乔氏那边还有个怀着身孕的飘仙儿姨娘,她近来常有所忧,最是不愿旁人说道,好似说得多了,这事儿必成一样。
这会儿慧姐儿主动转了话题,她便也跟着转了话儿:“他不过是流连妓院、赌坊,或者是外头那些粉头,能忙什么!”
“咦,看来近来老太太私库倒是又有充盈。上月还听人说起四叔在京城新开的泣露坊里包了吹、拉、弹、唱四位最顶尖儿的姑娘整整半月,如今还能出去风流,啧啧啧,这得多少银子....”
慧姐儿这般无意识的念叨,小李氏闻听,淡淡瞧了慧姐儿一眼:“你也不必拿话试我,那笔银子是他去侯爷处要来的,听说是个不小的数目,包几个乐妓还是可行的。”
慧姐儿闻听,脑中便有了些头绪。望着小李氏笑道:“呵,侄女儿不过是随便问问,却非故意探听老太太私房,倒是婶婶多思了。”
“你探不探听的也无所谓,因为我也不知老太太私房究竟几许,这事儿满府里头怕是赵妈妈也不可知。”小李氏轻轻一笑,一边缓缓抚着貂毛,一边道。
慧姐儿闻言笑笑,不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