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两个人已经在里间待了半个钟头,中间有互相推搡以及冲水声,白谦岳叉着腰站在门前,脑中浮想联翩。虽然肖劲是个自律到连放屁都要挑场所的人,但他们俩不会在里面……那啥了吧?他越听觉得越像,终于沉不住气了。
虽然打搅兄弟很不好,但是他是个有洁癖的人,肖劲带个人来他这里睡算怎么回事?
想了想,白谦岳抬手敲门。
**
半小时前。
穆凝被肖劲带进门以后便狠狠推开了他,这一大动扯到了刀口,有点酥酥麻麻的疼。她脸上气势不减,“你带我来这儿干嘛?”
肖劲翻出药箱,一把拉过她在床边坐下。
“你说干嘛,处理伤口。”
“处理伤口就去诊所,来小白总的办公室像什么样子?”
肖劲头都不抬,简单解释说:“他这里的伤药都是进口货。”
她手臂上被擦伤的地方沾了箱子上的灰土,肖劲又拉她起来。
穆凝挣了挣,“你遛狗呢?”
“遛你呢。”
“……”
肖劲拉着她来到花洒前,看了眼她身上的工作装,打开了开关。水流洒下来,瞬间溅湿了两人的衣服,穆凝向后退了退。
肖劲用手臂试了下水温,又将温度调低一点,拉过她受伤的手臂,在水下冲洗。
穆凝抽回手,“我自己来。”
温水洒在皮肤上,一会儿的功夫,原本白皙的手臂上渐渐泛红。
“水太热?”肖劲拧起眉问。
“没有,我皮肤就这样。”
穆凝伤的是左手,手腕上的腕表没摘,有水溅到腕表上。
“腕表不摘?”肖劲在一旁问。
穆凝顿了一下,将腕表摘下来。
她皮肤本身已经很白,常年戴腕表的地方还要更白一点,但手臂内侧却有一条长长的疤痕,颜色暗淡了,将两侧的血管隔成两半。
肖劲眼神几番变化,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穆凝冲完伤口边的沙土,这回自觉坐到了床边。肖劲跟过去,在她身旁坐下来。他从药箱里拿出棉棒,蘸了酒精后抹到她手臂伤处。
穆凝一声不吭地低着头,盯着他手上的动作,手腕贴着他掌心教他握住了,手指轻轻在抖。
肖劲顿了顿,力道随之放轻。
他掌心能感受到她手腕上的疤痕,柔软的,却也是硌人的。
“疼么?”他掌心轻轻摩挲着,问。
穆凝一顿,摇头。
肖劲抬头看过来,“那当时疼不疼?”
穆凝笑了声,“有点。”
如今伤口还疼么?
伤口已结疤,早就不痛了。
那当时疼不疼?伤口,心里。
有点疼,但还好。
用酒精擦过以后,肖劲为她仔细涂好药。
他正低头收拾药箱,穆凝问:“你不问我?”
肖劲停下来,过了几秒,说:“都过去了。穆凝,都过去了。”
穆凝抿抿唇,感觉喉头哽了一下。
这些年不少人同她讲过这句话,但无法感同身受的劝慰收效甚少,她总一笑而过,心里却明白,那些劝她的人未必就是真的为她好。
肖劲什么都没问,却像一下子看穿了她内心的症结所在。
门上忽然响了两声。
两人一齐抬头看过去。
“阿劲,你们好了没?”白谦岳的声音是试探地,甚至还带点紧张的。
肖劲像是这才记起外面还有好友在,走到门后将锁打开。
白谦岳听见门上有响动,但面前的门没开,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一把打开了门。
肖劲跟穆凝安静在床边坐着,空气里弥漫着酒精味。
白谦岳往穆凝身上看了眼,这会终于有些明白。
“你手怎么了?”
穆凝正欲说话,肖劲先她一步开口了,“她这是工伤。”他将穆凝受伤的情形详细说了,白谦岳很生气,“那三个人是谁?”
穆凝说:“其实归根结底,是那个走路不专心的员工的错,另外两个算是被牵连。而且要不是我们现场的木箱堆放有问题,有一个人撞上去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掉下来砸伤人。”
“那这责任也得追究。”
白谦岳动作很快,他一个电话过去,那名员工已经被人叫到财务部结算工资走人。其实原本犯这样的错犯不着被炒鱿鱼,但那名员工是新来的,经验不足、总爱偷懒,这回卖场活动又迟到,还出了这样的差错,任哪个领导都不能忍,更何况,肖劲已经悄悄跟白谦岳放话,这件事一定得给他一个交待。
穆凝没再关心这件事,她工作很忙,连续几天熬夜加班到凌晨五点。这天她忙完工作,天边已经微微亮。这时候的A市很美,天空宁静而纯粹。她站在窗边喝完一杯咖啡,走回来看到手机上的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生日快乐。”
穆凝这才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拿上包下楼,看到路边的早餐店刚刚开始营业。她进去吃了四个香菇肉包,喝了一碗热豆浆,再出来时外面已经有了热度。
夏天快要过去,可热气依旧来势汹汹。
她回公司开车回家,换了身衣服出门。刚刚拐过一个路口,身后一辆车按了两下喇叭。穆凝从后视镜中看去,认出那是肖劲的车。开到宽敞处,穆凝停了车。肖劲来到车旁,轻敲了几下窗户。
穆凝降下车窗,同他打招呼,“这么早。”
“去上班?”
“不是,随便转转。”
“那一起。”
两个人将车开到城市边缘,这边人少树多,一片清爽。
二人下了车,穆凝倚坐在车头,往肖劲身上递去一眼。肖劲也倚过去,穆凝的车子却忽然响起报警声。
穆凝噗哧笑了声,“我这车认人。”
肖劲看了眼她手中握着的车钥匙,眯了眯眼。他笑了声,倚到自己车旁。
他这么顺从,怪没劲的。
穆凝移开视线,盯着前方连绵的青山。
从肖劲的方向,只能看到她模糊的侧脸。她的长发叫风吹乱了,飘到眼前,她没整理,就着发隙望着远方出神。
“肖劲。”
她忽然出声,肖劲立刻站直了身体。
“嗯?”
“你想不想爬山?”
“什么时候?”
“现在。”
肖劲迟疑了一下,“好,你想去哪里爬山?”
穆凝轻轻笑了下,“我随便说说的。”她抬手看了眼时间,说:“七点半,该回去上班了。”
到公司门口,肖劲拦住她。
“中午一起吃个饭,不是过生日么?”
穆凝诧异了下,没问他是如何知道的,点头说:“好,下班了我打你电话。”
穆凝下班前,肖劲将酒店名字发给她,穆凝看了眼,是另一家肖家名下的酒店。下班以后,穆凝打电话给他说自己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他应了声。穆凝没想到他直接推门就进来了。
肖劲没觉得有任何不合适,笑了笑道,“我车在下面,载你去酒店。”
肖劲跟白谦岳是好兄弟,进好兄弟的公司就跟进自己家一样,前台见了他就跟见了白谦岳的反应没什么两样。
他开车载她去了酒店包间,侍者端来蛋糕。生日只有两个人过,肖劲也没有讲排场的意思,要的是10寸的蛋糕。蛋糕看起来不算大,但两个人吃还是有点浪费。
侍者要帮忙点蜡烛,穆凝摆了摆手,“不用了,你先出去忙吧。”
侍者出去以后,肖劲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不点蜡烛?”
“不点,快三十的人了,过生日还要什么蜡烛?”穆凝将蛋糕上面的蜡烛一根根摘下来,站起身就要切蛋糕。
肖劲伸出手拦了下,“你不许愿?”
“我十七岁之前许愿能考个好大学,当年的愿望早就实现了,如今没什么可许愿的。”
肖劲没再说什么,由着她动手。
天气热,肖劲订的是冰激凌蛋糕。
穆凝吃了一口,很凉。
“你喜欢吃这样的蛋糕?”穆凝问他。
“你不喜欢?”
“还好。”
最后两个人都有点撑不住,蛋糕太凉,又微微有点腻。
肖劲于是将侍者叫进门点菜,穆凝在一旁说:“少要点菜,点多了浪费。”
肖劲笑了笑问:“你在为我省钱?”
穆凝没反驳,只说:“浪费总归不好。”
最终两个人要了六样菜,份量稍多,但二人尽量吃得一点不剩。
两个人吃完下楼,撞见了正进门的肖萧。
肖萧见二人走在一起,脸色微微一变。
她过来打招呼,“哥,你们过来吃饭啊?”
“嗯,”肖劲探究地看着她,“你一个人出来吃饭?”
肖萧看了穆凝一眼,笑着说:“不是啊,我约了人,他已经到了,正在楼上等我。”
穆凝薄笑了声,不在意地偏开视线。
肖萧对肖劲说:“哥,你晚上回家吃饭吧?爸今晚会在家,你俩很久没见了,爸很想你。还有,妈说有事情跟你商量,下午应该会打你电话。”
肖劲笑了声,“是么。”他本来想说你怎么这么清楚,顾及穆凝在身边,他没多说。
肖萧点点头,“是啊。啊,我不跟你们说了,他一定等急了。”
她向肖劲告别,像是刻意忽略穆凝一样快步离开。
等她走远了,穆凝笑了笑说:“你们兄妹俩一点都不像。”
“嗯?哪里不像?”
“模样,脾气,都不像。”
肖劲笑了笑,用仅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不像就对了。”
“什么?”
“没什么,走吧大忙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