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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凝到的时候乐舟晚饭已经吃了大半,她本来也想等穆凝过来一起吃,但是面前的东西闻起来太好吃啦,她便忍不住提前开动了。穆凝坐到乐舟旁边,拿纸巾给她擦了擦嘴角。
肖劲问道,“你想吃点什么?”
穆凝没看他,“我来之前吃过了。”
肖劲知道她说的是假话,她只是不想跟他坐在一起。他一直在等她过来,东西都是乐舟一个人在吃,这会他也没了胃口,只望着乐舟吃。
穆凝夹了几颗虾仁到乐舟碗里,乐舟抬头眨巴一下眼睛,“妈妈,爸爸还没吃饭呢。”
穆凝抬头看了肖劲一眼,后者不想她尴尬,拿起筷子戳了几口饭。
乐舟感受到爸爸妈妈之间的沉默,很乖地低头自己扒饭、自己喝水。
穆凝一直低头看着她吃完、小口小口吸着水,问她,“乐舟吃饱了吗?”
乐舟点头。
穆凝将她的书包拿在手里,单手抱起乐舟,这才将视线放在肖劲身上,“我们先回去了。”
肖劲站起来,还未说话,穆凝又用下巴贴了贴女儿的额头,“跟爸爸说再见。”
乐舟本以为可以跟爸爸待久一点,这会勉强提起兴致摆手告别,“爸爸,再见。”
肖劲笑了笑,“再见乐舟。”他看向穆凝,问:“我以后可以常去接她一起吃饭吗?”
乐舟闻言,眼睛也紧紧盯着穆凝,穆凝看着乐舟的眼睛,“你想跟爸爸在一起吗?”
“嗯嗯。”乐舟点头。
穆凝抬起头,“一三五晚上跟你,其他时候跟我。”
这样的安排听起来像离婚谈判,肖劲心里有丝不舒服,但还是点了头,“好。”
穆凝抱着女儿上车,步子停都没停一下。
在车里,乐舟扒在车窗上看站在饭店门口的肖劲,穆凝回头看了她一眼,说:“坐好了,妈妈要开车了。”
乐舟声音听起来委委屈屈地,“嗯,坐好了。”
穆凝好一会没开口讲话,一会以后正赶上红灯,她停住车,回头对着乐舟,“你喜欢爸爸吗?”
乐舟手抓着衣角,头低着。
她不讲话,过了会拿手背抹了下眼角,穆凝踩下油门,从后视镜里看她,“那我们现在回去?”
乐舟摇头,眼泪还是止不住流下来。
穆凝右拐,在路边停下车,坐到她身边。乐舟钻进她怀里,哭声压得小小的,穆凝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乐舟哭好了,穆凝拿纸巾擦去女儿的鼻涕眼泪,轻声问她,“那乐舟想怎么办?想跟爸爸在一起?”
“嗯。”
穆凝沉默了一下,“妈妈没有不让乐舟跟爸爸在一起啊,只是,妈妈跟爸爸不能在一起。”
乐舟眼睛红起来,“为什么?”
穆凝想了想,说:“现在说了乐舟还不懂,等你长大以后就明白了。总之呢,乐舟一周下来既可以跟妈妈在一起,也能见到爸爸,这样都不开心吗?”
以前没见到爸爸的时候她唯一想的就是快点见到爸爸,真的见到以后要的自然就变多了。乐舟还是懂事地点点头,“开心。”
“那不哭了?”
穆凝跟她拉钩,乐舟说:“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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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恰巧碰到邻居要搬新家,穆凝善意地问了句要不要帮忙,对方是一个年轻的单身女人,她说不用了,想了想又说:“不过我这里有好几盆花恐怕带不走了,送给你吧。”
“这怎么好意思?”
“我要搬去的新家距离这里太远了,我带那么多东西也不方便。”
郑女士说完便走到自己门口,一口气搬来三个花盆,花盆里的花枝繁叶茂,穆凝搬回家,确实有些分量。
乐舟站在门口被蚊子咬了几口,心情烦躁地抓来抓去,穆凝见状到卧室里找风油精,结果没有找见。她走到门口,郑女士正跟几个搬家工人一起准备下楼,见了她又聊了几句。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暴雨,我这得赶紧搬,不然麻烦。你下楼干嘛去?”
穆凝说:“女儿被蚊子咬了,我下楼买风油精。”
郑女士家里是有的,只不过这会东西都乱了,不好找,她又急着搬走。
一起下了楼,穆凝刚刚迈出电梯,看到外面的天空骤然被一道闪电照亮,三四秒之后,巨大的雷声就似响在耳边。郑女士说了声坏了,“这雨我看很快就要下起来了。”
穆凝心里一紧,急急地跟郑女士讲了声,又站回电梯里。
乐舟很怕打雷,不知道刚刚那一声雷有没有吓到女儿。
电梯到达指定的楼层,穆凝快速拿钥匙开了门。客厅里没有乐舟的身影,走之前她还在看动画片的。这会动画片还在播,她人却不在。
“乐舟?”
没有人应。
穆凝快步走到卧室门口,推开门。
床上的被子鼓鼓的,穆凝走过去慢慢掀开,乐舟人趴在被子里,强忍着害怕,她见穆凝回来才哇地一声扑进她怀里哭起来。
这一哭就收不住了。
穆凝轻声细语地哄,乐舟哭得气不顺,脸都憋红了。
穆凝一下下抚着她的背,“对不起乐舟,妈妈不该那个时候走开的,对不起,对不起……”
这时雷声又响,穆凝感到乐舟在她怀里发着抖,她心疼地将女儿越抱越紧,为她塞住耳朵。
雷声越来越大,暴雨如期而至。
在穆凝怀里,乐舟渐渐平静下来,只是哭完还是一抽一抽地。
穆凝似乎听到乐舟在小声讲什么话,她凑上去听,发现她话都讲不太清楚,“要……爸爸……”
穆凝心里空前的复杂。
在知道肖劲之前,乐舟什么事都很依赖她,可现在,乐舟似乎需要一个更为强壮可靠的肩膀,已经远远不是她能给的。
十点多,乐舟发起烧。
小孩子发烧,体温通常都是吓人的数字。
附近的诊所因为暴雨关了门,冒着雨,穆凝开车带她去最近的医院。
乐舟很难受,眼前看到什么都觉得害怕,她一直哭个不停,越哭就越喘不过气。为乐舟做了皮试打完退烧针,护士拿来吊针,穆凝抬手遮住乐舟的眼睛。针头钻进乐舟脚背上的皮肤,穆凝看着觉得比扎在自己身上都疼。
乐舟哭累了,人舒服了一些,在穆凝怀里睡了过去。穆凝却接到肖劲打来的电话。
肖劲是为跟乐舟道晚安的,穆凝告诉他乐舟已经睡了。
肖劲在那头沉吟良久,最后问:“你身体最近怎么样?”
穆凝不想多说,“挺好的,没什么事的话我挂了。”
肖劲“哎”一声,听到穆凝那边有个女人问:“谁是穆乐舟的家属?”
穆凝立刻说:“我是。”
护士走过来,递给她一张药方,指了指不远处的窗口,“这是医生开的药,您可以到那边的窗口排队取药。”
护士走了,肖劲问:“乐舟生病了?你们在哪里?”
穆凝取完药回来,喂睡得朦朦胧胧的乐舟吃了药,没过多久肖劲就赶来了。外面雨势很大,他赶过来上衣全湿了。
“乐舟怎么忽然病了?白天还好好的。”
穆凝张了张嘴,说:“晚上不是打雷了吗?我当时不在她身边,她被吓到了。”
肖劲手覆上乐舟的额头,“还是有点烫。”
穆凝抱着乐舟,低头贴了贴她的脸,“这会已经好很多了。”
肖劲为乐舟拉了拉被子,“你睡会儿?”
“她病了,我睡不着。”以往乐舟感冒发烧,穆凝都是整晚不睡的,小孩子身体脆弱,乐舟每回生病她都要提心吊胆,担心女儿会有什么事。
肖劲想说有他守着,可看到穆凝担心的神情,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后半夜的时候,乐舟醒了一次,见到肖劲也在,朦胧地看了一会,握住他的手,又在穆凝怀里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清晨。
这半年乐舟身体好了很多,早上起来已经可以活蹦乱跳。穆凝却按着不让多动,威胁一会再累病了又要打针,乐舟果然乖乖窝在她怀里不动了。
这天为照顾女儿,穆凝请了假,她开车载乐舟回家,肖劲的车子紧跟其后。
到家以后,乐舟守在门口不肯回卧室,穆凝正要来硬的,门铃忽然响了。
穆凝透过猫眼一看,竟是肖劲的脸。
她以为他回去了,诧异地打开门。乐舟见到肖劲笑容便收不住,“爸爸!”喊完便往肖劲身上扑,肖劲弯下身子抱起她,穆凝迎他进门。
肖劲坐在沙发上,乐舟坐在他腿上,手抱着他的脖子,“爸爸,你吃饭了吗?”
一大早他们便赶了回来,谁都没吃饭。
肖劲抬头看了穆凝一眼,穆凝顿了顿说:“我去做饭。”
乐舟动来动去的,肖劲低头问她:“怎么了?”
她没怎么,就是爸爸妈妈都在所以开心。乐舟从他腿上滑下,登登登跑开打开面前的电视,换到自己看的频道,又跑回来坐到肖劲身边。
乐舟一手握着遥控器,一手拉着肖劲,生怕他忽然跑了一样。
肖劲低头看看她,再抬头看向在厨房中忙碌的身影,陡然一阵恍惚。这样的幸福感太不真实,仿佛他一松手就会离他而去一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变得沉甸甸的。
动画片里的情节将乐舟逗笑,同时也惊醒了失神的肖劲。
穆凝做了简单的早饭,给每人倒了一杯牛奶。生病没影响乐舟的胃口,她吃得很香,末了将一大杯牛奶都咽下了肚。
肖劲一直没讲,他工作调到C市来了,A市的事情交给了别人去处理。他觉得此时是个机会,正要对穆凝讲的时候,门铃响了。
是宋征跟宋泾修一大早过来蹭饭。
饭显然不够吃,穆凝又去厨房准备。
乐舟没心没肺的,只觉得她喜欢的人都到齐了,心里美的不行。
宋泾修悄悄坐去角落。
而屋里剩下的两个男人,各怀心思地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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