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凉州回京后我一直在思考那种为提高士兵训练的积极态度而采取的奖励和惩戒措施,公事之余又多方征询在京一些老将军的看法,均以为借鉴西北行营在禁军中的练兵之法及奖惩措施在二十四支禁军和天下卫军中开展练兵已势在必行,今天就将其事提出来,请圣上及宰相公廨决断。”
等兵部侍郎说完,几个老将军纷纷出列表示附和,大家一致认为,目前的军队素质已经到了不能容忍的地步,如果再不进行全面整肃,作为国家保障的军队首先就会从内部出现重大问题。
此时,排在右手第一位、刚从河东行营任上退下来的上柱国大将军盖延寿从凳子上站起来,上前缓缓说道,“陛下,老臣附议,老臣已经是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怕在陛下面前说点不好听的话。”
“说起来,大齐立国时,老臣已经是太祖皇帝麾下的一名哨长,在军旅中呆了五十余年,全程见证了大齐军队的变化,这几年来,老臣对于大齐最近二十多年来的军事策略多有思考,想从多个方面寻找至正十三年后的历次战争中我们不胜的原因,也稍有收获,今天乘这个机会想分享给大家,至于对不对,还请圣上、两位宰相以及各位大人们指正。”
等盖延寿说完,高宗皇帝立刻说道,“盖老将军坐下来慢慢说,我想军队的问题,你和李相最有发言权了,如何整肃军队纪律、提高军队战力,你们的意见才是最最重要的,就是你不说,我也要逼着你表态。”
“谢陛下隆恩,这把老骨头站上个把时辰还不会有太大问题,既然陛下如此看重我们这些老家伙,那我就敞开话题说一说,只要陛下不嫌老臣啰嗦就行,有不足之处就由李相补充!”
李宗雄立即起身说道,“好,盖老你先说,如何整肃军队就由我们俩个老家伙牵个头吧!”
“我先说说军队数量的问题,大齐从开国之初到现在的五十余年内,军队的发展可以说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开国之年到至正三年,军队数量基本保持在五十万人左右,而就是这五十万军队,打的北面的契丹、西北的吐蕃以及东面的高丽二十余年的时间内难以抬起头来;第二阶段是至正三年到十二年的十年时间,大齐处于十年和平期,军队数量基本没有发生变化;第三阶段是至正十三年至今,因十三年与契丹人的交量中承受大的败绩后,大齐投入举国之力于至正十四和十五年对二十四支禁军进行了最大规模的扩充,全国总兵力一下子从五十余万突破到八十余万,这还不算完,从至正十六年到今年的十余年时间内,禁军和卫军数量仍然在不断增长,一直到今年六月末的在册一百零三万。”
“这样,我们的第一个问题就出现了,为什么五十多万军队能够做到天下无敌,而一百万军队却罕见胜绩,难道是我们的对手经过几十年的发展,战力在成倍地增长?”
“答案是明显的,不是敌人的战力在成倍地上升,而是我们的战力却在成倍地下降,因为大家都知道草原民族自古在马背上长大,天生就是战士,他们的军队战力基本上经年累月都不会发生大的变化,敌人的战力没发生多大变化,那只能说明我们的战力在最近二三十年内在成倍地下降。”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在京的老军旅们都认为军队的训练已势在必行的原因了。”
盖延寿稍稍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其二,我想替户部的几位大人们说说话,就表面上来看,现在国家赋税在军队的给养方面的支出应该是开国之初的两倍左右是合理的,但实际情况远远不是我们想象的,前几日我托户部郑大人查了一下大齐立国之初金统五年的军队开支与至和三年的开支进行比对,只所以选择这两个年份,主要是这两个年份中国内基本无战事,具有一定的可比性,但结果让我大吃一惊,至和三年的军队开支竟然是金统五年的三倍有余。”
“我不禁对户部的各位大人们生出一丝敬佩之心,仅军队开支就提高了两倍,而至和三年的赋税收入仅比金统三年提高了一倍多一些,户部的各位大人们是如何熬白了头发做到全年开除和新收平衡的。”
说道这里,三位户部主管一起郑重地向盖延寿微微一礼,小声道,“谢谢盖老将军的理解。”
“这样,我们的第二个问题就产生了,军队中是否存在严重的腐败问题,军队中贪污、吃空饷等情况是否已到了我们必须清理的时候了。”
“陛下,我的两个问题就说完了,有什么不对的,还请陛下及各位大人们提出来,至于如何解决问题,就不是我老盖的事情了。”
等盖延寿说完了,紫宸殿内一片寂静,不但是一众臣子,就连高宗皇帝也有点动容,盖老将军的分析的确很到位,对目前军队中存在的问题可以说是一针见血,但大家感叹的不是这个,是盖老将军在分析过程中所表现出来的那种高风亮节,要知道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存在护短的行为,自己的部属就是有问题也会拚命掩着盖着,而今天的盖老咋啦,竟然自己揭自己的短,要知道今日大齐军队这一块,说白了就是李宗雄和盖延寿两人的一亩三分地……
但有少数人已经明白,像盖老将军这种国家柱石般的人物,权力和荣耀已经达到了极限,有些事情早已经看开了,知道家族的命运已经紧紧地和国家的命运绑在了一起,只有国家保持平安富强,自己的家族就能获取更加长久的利益。
一片静默中,只见李宗雄上前一步对着高宗皇帝躬身说道,“陛下,盖老将军对军队的情况分析的非常到位,这两个问题正是目前军队中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我认为年节后两件事情立刻就要着手做起来,对于贪腐问题,我建议由户部为主、吏部、大理寺、兵部配合,共同组成反腐小组,先期在二十四支禁军里开展联合调查。”
“至于军队的训练问题,我认为不急于现在就确定,待正月初八的阅兵结束后再行商议。”
这时自朝会开始后一直没有发言的左相杨延出声问道,“李相这是何意,为什么要等到阅兵之后?”
“杨相明鉴,刚才司马侍郎提出了借鉴西北行营在禁军中的练兵之法及奖惩措施在二十四支禁军和天下卫军中开展练兵,我想也得让圣上及各位大臣看看这新式练兵到底如何,有没有让其他禁军和天下卫军借鉴的必要。因为圣上和杨相也看到了,昨日西北行营的二百里加急文书中说道,‘西北行营前往京城参加阅兵的就是刚刚完成新式训练的三个旅’。”
“噢,还是李相考虑的周全,圣上,微臣附议李相的建议,但微臣还有一个小小提议,对军中贪腐的核查可能仅仅由户部牵头还是有一定难度,我的提议是由李相亲自兼任军中贪腐核查的巡察大使,并赐天子剑、便宜行事等特权,才能有效保证军中贪腐核查得于顺利实施。”
“陛下,杨相的提议似有不妥,如果由我担任这巡察大使,军队里面有许多是我的同僚或下属,瓜田李下,核查人员难免会放不开手脚,圣上,微臣提议由杨相出任巡查大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