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8不奸难商
哪有这样的生意人?
哪有这样的厂家?
童时伟不太理解这里面的门道。
他只知道,如果再发不出货,这场月度狂欢将成为自己的火葬场。
问过所有厂家。
口径出奇一致。
没办法,深思熟虑过后,他只能捏着鼻子认栽,百般恳求之下以几乎接近零售价的价格向厂家“买”货。
旗舰店售价280左右,而他有近2000件,进货价高达270元。
算上推广成本,这2000件单子基本称得上是负利润。
活动时期还包了邮,偏远地区光运费就得要他的命。
怎么办?
消费者是无辜的。
该发的货一件不能少。
死也得发。
那剩下的,怎么办?
月底对账结束,童时伟发现,公司资金链断了。
所有流动资金全都填进去了。
而所有回款,其中一部分将成为厂家订单的“尾款”,另一部分,则会成为当初约定中牛人的提成。
因为当初约定的利润,是按每件50元的成本计算的。
就这还是牛人不拘小节主动退让的结果。
否则他完全可以要求用最低成本25元计算。
消费者是无辜的,牛人也是无辜的。
相反他还是拯救公司的大功臣。
童时伟认为自己与厂家之间的问题不应该让功臣来承受。
于是和他说清楚了产品成本后,一分不减地足额支付了提成。
无奸不商。
童时伟不奸,所以注定行不好商。
全部结算完毕,他甚至连下个月订货的钱都没有。
这次危机,才是他无可奈何找叶安借钱的原因。
早教机的名气与销量上去了,这个时候断货将会是致命打击,哪怕吐着血也要把货供上。
他一边马不停蹄地东奔西跑拜访几位上游厂家以及一些大经销商代表们,希望能和他们达成一些共赢的条款。
一边小心翼翼地偷偷寻找新的供货商。
经过这样一次扼制,童时伟再怎么愚蠢,也想明白狡兔三窟的道理,不能再把鸡蛋全都装在一个篮子里。
结果,更倒霉的事情发生了。
新的供货商没找到。
他找新供货商的动作却被几位厂家发现了。
这些个串通一气的厂家一看小小代理也想造反哪还饶得了你?纷纷拒绝订单停止供货。
一个每月一百件出头的小代理,根本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哪怕这个月莫名其妙突然卖了好几千,那也不过是中下阶层。
上面那些稳定每月上万甚至数万件的大经销商才是他们需要巴结讨好的对象。
国内做早教机的厂家本就不多。
专门针对这款生产的厂家更是凤毛麟角。
这几家的货源一断。
童时伟几乎一夜白头。
连续几天脚不沾地到处上门求爷爷告奶奶,都没能求得厂家们的原谅。
新的一个月又开始了。
早教机又堆积了一大批订单需要发货。
而由于上个月的成绩,这个月的势头更加生猛。
牛人的运作也更加得心应手。
第一个星期就卖出了将近两千件。
童时伟眼球遍布血丝,实在无可奈何之下,找到牛人和他商量,可否压一压销量别太猛?供货实在跟不上了。
牛人一听不乐意了。
当初可是说好的,我花这么大力气连底薪都可以不拿就为了提成,是你找我来卖货的,现在反过来让我压一压?我也要吃饭的啊大哥?不卖货我吃西北风去啊?
他虽然对上个月老板明明负利润仍然足数结算自己的提成感到有些敬佩,但成年人,感情归感情,利益归利益。
钱的事情,是大事,不能总是妥协和退让。
童时伟被他一番话说得无言以对。
人家说得没错。
卖不出货是他的问题,可发不出货就是自己的问题了。
不该让人家来承担自己的错误。
可是实在没有厂商供货怎么办?
这段时间以来,童时伟跑遍了周边城市都没找到能替代的。
现在事到临头,上哪去变出货来?
他没有办法,又去求那些厂家,不用拿货价,甚至不用批发价,就以上个月那两千件货的价格给货就成。
仍然被拒绝。
厂家们笑呵呵地表示,你童老板不是野心很大嘛?找你的新货源去啊?
想要我们手里的货?去经销商那买去吧您!
童时伟当时听得眼睛都红了。
让他去找经销商买,那和去超市里买零售有什么区别?
还做屁个生意开屁个公司旗舰店?
无可奈何,发不出货。
卖得越多,投诉越多。
公司一片死气沉沉,牛人心灰意冷,第二个月只做了半个月,便失望辞职。
童时伟有心挽留,却张不开口。
无奈放行。
让财务按照整月工资,连同目前所有已售订单不管发没发出货,统统一分不少地结算提成给牛人。
牛人领到钱的那天,专程来公司对童时伟佩服地鞠了个躬,对他说:“童老板,你是个好人,但不是个好商人,你在危机问题上的处理方式很有问题,但这我帮不了你,只能祝你好运。”
童时伟送牛人出公司,站在公司外的马路上,看着他上车,就着路上来往的车辆,抽了一整包烟。
对他而言。
眼前的世界,好像变成了灰色。
妹夫叶安借给自己的一百万,已经花掉了大半。
目前公司内的发货真就是以零售价进货来发。
本来线下的价格就比线上高一些。
再加上运费。
哪怕什么推广都不做,也是卖一单亏一单。
纯粹靠叶安的钱来维持公司的基本运作。
童时伟感到很绝望。
但为了不让家人担心,这些事情都瞒在心里没有说。
以至于家里人对他公司的印象,还停留在原本无起色但也不至于饿死的程度上,根本不知道他现在已经是完全的入不敷出状态。
这天接到妹妹童晓蕾的电话。
说想来公司看看。
童时伟头痛欲裂的大脑想不出什么很好的理由拒绝,只好应了下来。
回到公司想让大家尽量显得开心一些,干脆宣布本月多发一个月工资作为奖金。
众员工欢呼雀跃。
死气沉沉的公司总算有了些颜色。
童时伟却知道,这只不过是饮鸩止渴,在原本就捉襟见肘的财政上雪上加霜。
下午两点。
妹妹准时来到了公司。
童时伟带着她参观了各个部门,大家都很友好亲切地打招呼,脸上挂满笑容。
又在办公室里给妹妹看了看店铺的销售额。
童晓蕾不太懂数据,不过基本的乘法还是会的。
拿半个月的销量乘了下价格,得出来的数字令她喜笑颜开,拱手恭喜哥哥发财。
童时伟不知道自己的笑容是怎样的,只知道僵硬地和妹妹解释,这些都是做活动的数据,利润很低没什么赚头,纯粹是为了人气,赚个吆喝而已。
童晓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若有所思地看着哥哥脸上硬成石头般的微笑,以及鬓角那些个把月之前还不曾见过的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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