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允之在战场上面对数倍于己方的辽兵都没害怕,此刻却被小柔那句“不愿再过这样的日子”喝住。小柔决绝的模样,让他脸上那股自信瞬间随之破裂。想到极可能的结果,他心里一阵绞痛,连呼吸也忘记了。窒息间,险些晕过去。下意识的抓住婴儿‘床’的瞬间,他惊醒过来!不可能是自己想的那般,他们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他历经生死也不是让小柔远离他的,且他没有做错什么。
想到这,他抓住小柔双臂,让她直视自己,焦急的解释道:“小柔,你先别生气。当日和殿下一起走,我们至多不过两成把握逃回大同。即使回了大同,大辽仍可能卷土重来!你不是一直跟我说草原上的民族,才是马上民族吗?我当时就想着——”
“我说的都是对的,我说什么你都听,是吗?”小柔冷冷打断道。她只是猜测罢了,鬼才知道事情将会如何发展!
杨允之讪讪道:“我认为你说的有道理才听的。”
“噢,我让你时刻惦记着我们母子,原来是没道理才不听的啊。”
杨允之急道:“不是,我是念着你们才那么做的。你听我说完,正常来说当时我们要么往大同逃,要么去桑干河上游。与骑兵占优势的大辽相比,没人会带步兵进入无处藏身的草原。”
小柔接口道:“嗯,你这么想的前提是对方主将是个没脑子的家伙。你说这些做什么?”
杨允之见她仍然淡淡的,心里一酸,差点落泪,红着眼道:“我从入营那一刻起,就做好死在战场上的准备。现在因为有了你,我已经非常在意和小心了。成亲时,你不也都知道这些吗?如今我好好的回来了,你为什么又闹我?”
他突然间的脆弱,让小柔心疼不已,可现在心疼他没用!“我知道是我变了。”
杨允之闻言顾不得伤感。忙盯着她不放,生怕她嘴里说出他接受不了的话,有股想堵住她的嘴,不让她说的冲动。
小柔仍他目光所以包锁,一字一字的道:“成亲时,我不知道自己会把你看的如此之重!成亲时,我以为即使你入伍,却仍然‘性’命无忧!”
杨允之眼中泪水瞬间滑落!眼见小柔还有话要说,他忙清了清双眸,继续听着。
“我要和你一起去大同。你不允。你觉得我安稳。你才安心。那我呢?不说我再次有孕。就说我自己好了。几个月间得不到你任何消息,那种情况下,谁能肯定你还活着?易地而处,你能受得了吗?孩子马上满月。待孩子满月后,我只身南下,去把荆湖路修建商道之事解决,你在京城等我,不准探听我的消息,如何?”
“肯定不行。你是‘女’子,我是男子。”
小柔反驳道:“这和‘女’子男子有什么关系?你不让我去,也是因为担心是不是?担心是不分男‘女’的。‘女’子恐怕还会更重一些。妻子没了,再娶一个就是。古往今来改嫁的寡‘妇’又有几个?”
杨允之不禁嘟囔着道:“你还不是威胁我要让元初喊别人爹!”
见他这般。小柔很想笑,但是不能!正好站了这么久,好累,遂打算去‘床’上趟会。转身时道:“我是这么想过。”
可她这点小心思怎能瞒过杨允之?他当没听见似的跟了过去,为她安枕。接着回道:“倘若我真的死了,随你。我活着,你就没机会。”
“我说了,我不愿再过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
杨允之闻言长叹一声,苦笑道:“你直接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做,别再吓我就好。”
“我没想让你怎么做,想了一个月自己该怎么做。”
杨允之随即改口道:“那你想怎么做?”
“我们俩各奔东西。”
杨允之气得不行,他都说了不可能!遂没好气道:“这个不可能。”
“或者,我不把你放心上。”
杨允之好不容易盼来她对他倾心,如何肯应?显然这个也不是小柔的根本目的,以他对她的了解,她选择第一种的可能‘性’都比这个大。“还有什么法子?”
小柔严肃道:“你发誓,以后不管做什么,都会带着我跟孩子!你去北疆,我们就在大同等你。元初周岁时,我身体不行。爹娘给元初办的周岁宴,抓周时,他抓的是祖父放上去杨家家传的长枪!”说道最后忍不住高声起来。那东西多危险,放什么放!
杨允之却表示满意,还夸赞道:“元初是你生的,定然差不了!理应比我出息!”
小柔忙道:“就算他是个天才,也需要把他带在身边教养吧?早早的了解战争的无情,多学一些保命的本领,我这个当娘的,也能安心一些。”
杨允之见她这般急切的模样,皱眉道:“我刚回来,你拿我对你之情来算计这些?”
这话可说过了!彻底地惹‘毛’了小柔!“我这怎么是算计了!自年前知道裕亲王送来的消息,我一直活在自己臆想的世界中,我甚至都没有那几个月的记忆!就算这样都不行,你的那些所谓的亲人还为了这个吃不到喝不着的爵位,非要打破我的梦。我和孩子差点死掉你知道吗!还是素云说了你的消息,我才支撑下去!”
想着过去几个月的日子,再想到杨允之的话,小柔禁不住呜咽起来,还边哭边道:“我要是不在乎你,何至于此!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想了这么些天,想让元初不从军,想要你不上战场根本就不可能!我又舍不得离开你们,可这样的日子再来一次,我肯定受不了!我只求时刻跟着你们,哪怕死也要死在一起还不行吗?我不惧死,可我真的很怕自己独活!我什么时候把你看的这么重了,我不要这样……”
杨允之任凭小柔发泄,任凭她捶打自己,却是抱紧她不放手。直到杨允之‘胸’前衣衫湿透,小柔才渐渐停止了哭泣。
杨允之这才开口道:“我不该那么说,更不该让你如此担心。你想要的,我一定给你。何况,我不一定会再去大同。”
做出承诺的杨允之,内心十分纠结。他们人在大同时,杨泗睿他们就想让他们把杨元初送至京城。这事在京城很常见,不少人家嫡长孙都是在祖宅里由祖父祖母长大的。当时一是因为小柔亲自喂养,二是小柔说的也有道理。长子送回主宅,他们必然会把次子当长子对待,将来一家人同住时,如何跟长子‘交’代?
现在是孩子已然在京城呆了半年,到时候,再随他们夫妻同往边疆,爹娘还好有的说,祖父那里如何规劝呢?
晚膳时分,小柔让杨允之带着杨元初去了忠义堂。她还在吃月子餐,杨允之又吃不得。况且他都陪她半日了,也该让他去陪陪长辈了。
第二日,裕亲王府嫡次子和杨允之嫡次子双满月之日。杨公府早就主动申明,杨家只办晚宴。因此当日众人午宴是在宫内领的,晚宴才至杨公府。
沈洛川和裕亲王杨允之二人一同归京,暂住沈家在京城的宅子,这日晚间也来了杨公府。
杨泗睿感‘激’他帮了儿子,杨允之此行更是对沈洛川佩服的五体投地,再加上沈洛川本就是个能与日月争辉之人,沈洛川几乎成了晚宴的主角。
刚满月尚未取名的婴儿被抱出来后,微睁秀目,左右打量。杨允之把孩子送至沈洛川跟前时,沈洛川凑过去一看,愣了半晌。虽然此子五官没有长开,但已然像足了小柔。
杨老太爷见状,笑道:“沈知府可是还想为我这个重孙取名?”
沈洛川这才回神,心中一动,笑道:“只要老公爷不介意,能为此子取名,乃洛川之幸。”
老太爷笑道:“你要是愿意,允之的孩子都由你来取名都成。”
沈洛川苦笑了下,这也是自己的孩子呢。周遭的目光让他没时间走神,忙道:“洛川献丑了,‘至’字可好?”
杨泗睿抢先赞道:“可不是至吗?”孩子刚出生,杨允之凯旋的消息就到了。
沈洛川但笑不语。
小柔白日里已搬回前院,从杨允之手中接过次子后忙问道:“孩子今日哭闹了吗?”杨元初那会哭了大半日,刚满月的孩子抱出去见那么多人,可不该哭嘛。
“没怎么哭,反而灵动的很。名字取好了,元至。”
小柔默念道:杨元至,还蛮顺口的,就没说什么意见。杨允之却补充道:“你义兄沈洛川取的。”
小柔不在乎道:“他取的就他取的呗。我没取名天赋,别让我取就行。”
“他此行帮我良多,看他和元至很是亲近,所以我想让他做元至义父,你看可以吗?”
小柔闻言气鼓鼓道:“当年不可以!他要儿子他可以生啊。说好听点是义父,我怎么觉得你是想把儿子送人呢?你要不要把我也送出去?”
杨允之笑道:“当然不会。儿子你还能生,你可是世间独一无二的。”见小柔神情有些不对劲,遂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小柔有些心虚道:“沈洛川此番,可不仅仅是帮了你的忙。他还把最坏情况都考虑过。他在召楼西雨时,顺便给我带来一份旷世大礼,足够我活十世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