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元至挂着公式化的笑脸,给祖父祖母请安过后,盯着祖母怀里的那团红‘色’小身影。
田小蝶忙轻语跟怀里的小人说着什么,让她转头喊哥哥,奈何那小身影贴的更紧。
小柔本不打算在南府就“抢人”,见状只得厚颜柔声唤道:“悠悠,来娘亲这里。”
那小身影听声准确无误的回头,确认是娘亲后,挣扎着之时,糯声道:“娘,娘……”小柔轻轻的接过‘女’儿,抱到元至面前,‘诱’哄道:“悠悠,给二哥哥看一眼,二哥哥跟你很像噢!也像娘亲,你看看像不像好吗?”
悠悠起初不肯,架不住娘亲‘诱’哄,轻轻扭过头,见到一张和娘亲很像,却和娘亲不一样的脸。她悄悄的贴在小柔的脖颈处,两只眼睛眨呀眨,偷偷的盯着元至。
元至见到妹妹的脸后,脸上的假笑僵住了……
妹妹那张小脸,和自己有九分想似,唯一不似的,便是如爹爹那般高‘挺’的鼻梁。就这一点不似,不仅没让这张脸失了颜‘色’,反而多了几分独特的韵味。那双和自己相同的水眸中,是清澈不见底的幽潭。长长的睫‘毛’,因主人不停的眨眼,忽闪个不停,让这双眸子,更见单纯、惹人怜爱。
元至沉醉间,悠悠终于接受了这个哥哥,樱‘唇’轻启,眼角带笑道:“哥哥。”
甜糯的呼唤,让元至清醒过来,不,是陷入另一种沉醉。他不自知间,随着那轻浅显笑,嘴角微动,笑意抵达眼中。
我这一生,必将全力守护妹妹这张笑颜,让她永远单纯如厮!十二岁的元至,杨家五个兄弟,第一个默默发下如此宏愿之人。
小柔一直盯着元至看。刚才的一幕全部落入她的眼中。她轻嘘一口气,这下好了,不用想其他法子了。她对着杨允之轻轻点了点头,杨允之会意。
“元至,让你娘亲去祖母那里收拾妹妹的东西,你随我去祖父那里说会话,等她们一会儿。”
元至应声道:“是,爹。”又不甚放心的回头对小柔道:“娘,不着急,你别碰着妹妹。”
小柔从齿间逸出一个“好”字后。催促元至赶紧离去。今后悠悠的护卫队中。终于有了队长。结合元至小时候的难缠。她将来想管教悠悠,一定是难上加难。
“小悠悠那,你给娘亲争气点,可别不听话噢。否则,娘该如何对待你呢?”肯定不能像对待儿子那般严厉了,不管肯定不行。可以想到,未来十几年,她的白头发一定长的很快。不过,好在元至这边可以松一口气了。
书房内,杨泗睿开口道:“元至,当初选祖父让你做沈相的义子,就是指望杨家出个文臣。不为别的。大恒开国至今,枢密使一职只有一任是武将担任的,其余的皆为文官。每次打仗时,那群只会纸上谈兵的枢密使,总是捣‘乱’。”
这番看似有道理的话。却没忽悠住元至:“祖父说的有理。但即使孙儿从文,不见得能像义父那般取得头名,就算取得头名,义父也不是枢密使。”
杨允之接道:“嗯。如今的枢密使,当年不过是探‘花’,更是你嫡亲外祖父,你大哥一直由他教导。只要你在二十岁前取得不错的成绩,他为你的将来铺路不是什么难事。”
元至先是被这骇人听闻的事震了一下,嫡亲外祖父?外祖母也在,那两人为何?算了,这不是他‘操’心的事,他想了下道:“就算如此,我那,嗯,外祖父他有自己的孙子儿子,为何会帮我?”
杨泗睿道:“这事我们也不瞒你。你外租父本意是你舅舅那个位置,所以……”见元至恍然,杨泗睿不再说话。
杨元至则是慨叹着,人有追求是对的,从一开始就定下如此高的追求,那个素未谋面的表弟或者表哥,该有多辛苦啊!至于自己,他又看了眼殷殷关切着自己的祖父和父亲,他们显然只是希望自己振作,让自己有个目标罢了。
元至低头沉思良久,再抬头后,认真道:“祖父,爹,元至不保证什么。对于已发生的事,我会尽力忘记,请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入国子监——”说到这,他怀疑道:“我这样,可以入国子监吗?不可以的话,我去应天书院吧,义父少年时期,也是在那里度过的。”
杨允之道:“嗯。你先休息些时日,年后爹送你去应天书院吧。南营事件,爹等会就去见皇上,看皇上怎么说。”
元至道:“是。”
杨允之见他犹豫不决,遂问道:“你有说话直说便是。”
元至有些不好意思道:“是妹妹。妹妹长成这般,若是过早传出名声,不太好吧?”
杨允之笑道:“你思虑的是。现在见到你妹妹的,都是自家人。大都在这两府走动,就连你外祖母和舅母看你妹妹,都是来这边的。她们有分寸,也不会‘乱’说什么,你放心好了。在你们兄弟几个有能力保护妹妹前,我们不会让外人知道她的。”
元至这才略微放心。心下黯然,小小年纪的他,有了人生的第一个感悟:长的太过美丽,本身就是种不幸。
接下来几日,杨允之一面跟皇上汇报,一面亲自去了应天书院一趟。这些年来小柔无间断的支持,安排个人进去,到也不是什么难事。难在杨允之这次是不肯让元至单独入学,是要塞不相关的人进去,这事需要取得山长同意。
关于变法中军事一节,暂时还没行动,其他方面他能帮的有限,就没怎么上心。直到年末,沈洛川自江宁回来后,跟皇上汇报了一番从江宁暂时开始改革,萧舒墨全力承担全面相关事务,恒正帝咳嗽间,‘露’出些许笑意:“最近大恒能人辈出啊!”
沈洛川不解时,恒正帝道:“王爱卿这几个月从去岁科举中招揽了几个人,作为变法的主力军。朕看着不错,你‘抽’空也和他们多多联系。”
沈洛川道:“全用新人?旧臣不是有人有松动的迹象吗?”
恒正帝挥手道:“朕这身体,等不得了。”
沈洛川见他这会已然咳嗽好几次,心下多少有些明了。“皇上,此事务须心急,此番变法必然成功,皇上保重龙体才是。”
沈洛川从裕亲王府回去后,直奔王安石府上。王安石正在和几个年轻人一起讨论着什么,见他进来,忙道:“沈兄,这几位是我们的新成员。”
沈洛川用试探的眼光看着吕惠卿道:“这位是吕翰林吧?”
吕惠卿应声道:“能让沈相记住,下官之福。”
沈洛川不语,他记住吕惠卿,乃是因那年欧阳修事件主办的开封府尹正是吕惠卿之父。被审问的那位徐氏‘妇’人,当时看着她两眼放光的,包括吕惠卿在内。这‘妇’人早被吕惠卿暗中接走,纳为妾室了。
王安石知道沈洛川不喜之人太多,吕惠卿显然是其中之一,忙打岔道:“这两位是去岁的进士。这位是曾布,其兄曾巩。”
这别有意味的介绍,沈洛川自然明白,他看了曾布一眼,淡然道:“嗯。一码归一码,曾巩是曾巩,曾布是曾布。”
简单的一句话,让曾布有些难堪。当初王安石找他们商讨时,最初找上的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曾巩,二哥不愿意参与进来,他却觉得这是个好时机,忙自荐过来。跟王安石详谈昼夜后,王安石才把他招入麾下。没想到,沈相一来就说了这样的话,意思是不收他吗?
沈洛川看着他脸‘色’的变化,直到他眼中漏出一些惊慌之后才对王安石道:“此番变法,我们用人不在乎人的家世和背景,只要他有能力,肯干,我们自然都是欢迎的,不需要提及其家世如何如何。”
这一番责备当朝宰相之语,除了皇上,恐怕也就沈洛川敢说,说了才有点用。王安石有些汗颜附和时,曾布内心一番‘激’动。沈相的意思是,只要把事做好就行,我一定会把自己负责的事做好!
接着,王安石又为沈洛川介绍了蔡宁,并道:“蔡宁已和我次‘女’定亲。”
沈洛川怪异的看着王安石,这个蔡卞今年应该是十八岁,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王安石的次‘女’应该只有十岁吧?于是不甚诚心的赞道:“蔡大人年少有为,实为不可多得的人才,恭喜相爷获此佳婿。”
王安石见他如此口‘吻’说话,心下有些不高兴,面上还是邀他留下。
沈洛川拒绝道:“不过两三日就过年了。我府里还‘乱’的很,你也知道我那里没个‘女’眷,事事都要我亲为,我这都小半年不在府里,不知道有多少事等着我处理呢。年后我们再议就是。变法不是一日两日的事,诸位忙碌之时,定要以身体为重。”
除了王安石意外,其他人都附和着。王安石则道:“沈兄放心,我省得。新年期间,你我总会见面的,到时再说也可。沈兄一路辛苦,再者,我听内人说元至年后就要去应天书院了。我这一直忙着,也没功夫去看他。沈兄见到元至后,替我这个不称职的舅舅问声好吧。”
沈洛川看了眼客套的王安石,不再多言,起身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