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她从牀上坐起来,因为四处陌生的地中海风格室内装潢怔愣。这里不是宜庄的卧室。
得到这个认知,让以濛蹙眉。浅蓝色的欧式风格窗帘拉开,窗外异域的雪山美景让她怔住。
这是哪儿?
双手交叉抱着手臂,她感觉得到身上的睡衣还是在宜庄里一直穿的那件,一觉醒来周围所有事物的巨大变化让她疑惑的很。
穿了鞋子,以濛推开卧室的门,打量着客厅内和宜庄中式完全不相同的西式的家居装潢设计风格。
壁炉内燃烧着用于取暖的炉火。
客厅太大了,走走停停,直到楼梯处,有陌生的白人女仆对她微笑,她用英文告诉以濛,“太太,不用害怕,不用慌张,祁先生一会儿就回来。”
“这里是哪儿?我到这里多久了?”
瞧着眼前这位说着流利的英语和自己攀谈的东方女孩儿,白人女佣jane除了初见时惊艳于她的美貌,更惊艳于她的淡然和聪慧。
她明显已经知道自己并非刚到此,jane如实回答她,“这里是祁先生温哥华的私人别墅,太太您是昨天晚上到的。”
昨天晚上?她整整睡了一整天。
正疑惑着这些,就见有人上楼来了。
“阿濛,睡得好麽?”jane见祁邵珩过来,鞠躬点头示意了一下以后就离开了。
“几点的航班?”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透过室内巨大的落地窗一边看雪景一边反问他。
“凌晨三点。”将她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他说,“一天的航班行程太累,我喂你吃了一点安眠药。”
果然,她就知道,不然也不会睡这么久。
前天晚上从商店回来,她只记得貌似是在回去的路上睡着了,不记得他曾经喂她安眠药,凌晨三点,想到那杯牛奶,以濛突然明白了,应该是加在那杯凌晨喂给她的牛奶里的。
从莲市到加拿大温哥华,将近二十个小时的航班行程,他是怕她旅途疲惫,她明白。
来温哥华的目的她也知道,却没有想到来得这么猝不及防,只是一睁眼就到了。
换好了外出的衣服,祁邵珩拉着以濛出了这栋别墅。
温带海洋性气候的城市,并没有国内北方莲市的寒冷,刚下过小雪,空气不干燥很湿润很舒服。
被祁邵珩带着出了这栋别墅,以濛才发现这处别墅独特的设计这处,白色的墙,红色的屋顶,木质的栅栏带着浓郁的加州田园风色彩,却又因为别致的设计显得很大气。
“这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住处,这里离滑雪场近,她生前最爱滑雪,听长姐提及,每到冬日她都回来这儿小住一阵子。阿濛若是喜欢,我们以后冬天也可以来这儿住一住。”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顺着小路走,不知不觉就走了很远。
以濛带着绒线手套捧了一捧白雪说,“加拿大的雪似乎更白一些。”
给她压了压帽檐,祁邵珩告诉她,“这里比较偏僻,是城镇以外最偏远的山脚下,距离市区远,没有工厂也不常有人来此居住所以一直被保护的很好。”
“阿濛喜欢雪麽?”
以濛点头的同时手里的雪已经攒成了一个雪球,“白白的,很干净,下了雪总觉得让人心里会很安宁。”
“得了空,带你回来滑雪。今天我们暂且去个地方。”
没有问去哪里,这陌生的国度里,她被他带着,应该不会迷路。
一路上她也想过很多他会带她去的地方,却没有想到会来墓园。
本就在郊区外,加州人口数量又不多,和国内的墓园比起来加州的更为寂寥和萧瑟。
以濛从来没有见过祁邵珩母亲的样子,就是在几张家庭合照中也没有看见过,祁家老宅何老夫人是祁邵珩父亲祁政华的第二任妻子,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何韵彻底成了祁家老宅的女主人,她在,总归不会有曾经的冯怡婷的照片出现,冯夫人去世的时候,以濛才10岁,八岁半到了祁家老宅,当时冯夫人早已经在温哥华病危。
“妈,我带阿濛来看你了。”祁邵珩将手中的纯白色百合搭配黄色雏菊的鲜花放在冯怡婷的墓碑前,他的手握着她的手,覆盖在她手上的他修长的无名指,那枚戒指是那么明显。“盛宇经营的很好,今年才来看您,希望您不必介意,我身边有阿濛在,您大可以安心”
站在寒风中,他和他‘许久不见’的母亲说说话,以濛站在一边静静地听,风吹乱了她的长发,站在祁邵珩身侧,感觉得到他身上的寂寥。
这种寂寥,是对逝世亲人的悲伤,不论时间过了多久,那道伤痕总是很难抹去,每一次对亲人的祭奠都是在撕扯伤口。
看着祁邵珩现在站在冯夫人墓碑前的样子,她想,在曾经的每年里,尤其是冯夫人最初逝世的两年,一个刚刚从少年成长起来的不成熟的二十岁青年,是如何面对母亲的死,父亲的漠然,商场上的勾心斗角的?
——祁邵珩,那个时候的你一定很苦,很累吧?
主动反握住他的手,以濛对黑白照片里笑得温婉的女人说道,“冯夫人,我会陪伴他,不让他一个人。”
这份陪伴,她不知道会有多长,可这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暂且让她忘记过往的一切,她现在会一直在他身边。在他身边,她前所未有的平静。
能听到他妻子如此坦言地说出这样的话,祁邵珩的内心少有的寂寥消失一空,他的妻子就是他永远的救赎,她能轻而易举地掌控他的所有复杂情绪,让他瞬喜瞬忧。
喟叹了,一声,祁邵珩说,“是啊,阿濛会在我身边的。”
——有她,就好。
*
回去的路上,祁邵珩带着他的妻子走山路,节省时间也可以沿途看温哥华的风景。
今日,在墓园见到冯夫人的照片,以濛看照片里微笑的女人,突然扭头对祁邵珩说,“你的样子大多像冯夫人。”
倒是不太像老爷子祁政华。
祁邵珩摸摸她的头,笑说,“我们的孩子以后也会像你。”
听到他轻而易举地说出这样一句话,以濛有些怔愣,他和她的孩子,她从来都没有想过。
后来,她又觉得自己也不是没有想过,而是不敢想。
雪花还在飘,落在她的发丝间,跳跃着落在走在她前面人的肩头,前面的路途积雪有些厚,他先走踩出脚印,祁邵珩一边走一边对身后的妻子叮嘱,“阿濛,抓紧我的手,踩着我走过的痕迹,才不会滑到。
以濛跟在他身后,右手还被他握在手里,被牵引着,一步步沿着他走过的足迹走。
天寒地冻,大风大雪,似乎都不存在了。
这个温哥华的正午,以濛看着她丈夫在雪地里踩出的印记,她的脚印和他的覆叠在一起,仿佛永远不会分开一样。他的体贴,他的周到,总让她感到安心。
回头看,皑皑的白雪上,一深一浅的脚印那么长,原来他已经带她走了这么远的路,一直以来,她不论身到何处何地,都抱着一种淡漠的态度,冷然的态度在走她还很长的人生路,21岁的她却对任何事物都失去了兴趣,心门关上的那一瞬她放弃了感知这个世界。
这么久昏昏沉沉的时光里,她忽略了路上沿途的风景,忽略了带着她一直向前走的人,甚至忽略了握着她的人手有多暖。
第一次她站在他的背后看他,看他的背影,细听他的每一句叮嘱,一切温言都能渗透入她的内心。
那一刹,她才突然意识到原来最美的风景一直近在咫尺,离她那么近,那么的近。
她再没有比现在还要清醒的意识到,不是的算计,更不是演戏,如果只是为了所谓的利益,他大可不必对她如此。
冷风在消退,雪花洋洋洒洒,以濛被祁邵珩牵着向前走,她伸出左手接了片片雪花入掌心,晶莹剔透,纯净无暇。
路途中段,祁邵珩突然回头,侧目的瞬间,正好看到风吹开了以濛的长发,围巾下滑,露出一张宁静的脸,他妻子在笑,不是生疏客套的微笑,不是隐忍刻意的浅笑,明媚的笑,眉眼在笑,嘴角在笑,纯净娇美,这是发自内心的笑。
冬日雪,黑色的长发,白色的兔绒帽,祁邵珩看她带着红色毛线的手孩子气的伸开去接雪花,那笑容的绚烂,定格成他心头永恒的画面。
他突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八年默然守候,一年倾心相待,整整九年时光只为换你一世笑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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