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你怎么在这里?”方安欣喜地说道。眼前人叫做阿弥,三联神教十五位护火圣女之一,幼时曾在生崖同方安一齐修习,后来随着她义父——燃火祭司萨都该离开,不知去了何处。今日他乡逢故友,着实令方安喜不自禁。
黑色罩帽下灵秀的俏首微微侧动,露出左耳上簪着的一朵紫罗兰,阿弥凑近他耳边低声说道:“义父让我来接你。”
呵气如兰,方安感觉自己靠近她的那侧脸颊都有些发红,心绪略微慌乱,说道:“就你?”
说完,立时发觉说错了话,怎么可以这么直白地表现出对对方的不信赖?
阿弥闻言依旧保持浅笑盈盈,脚下却是狠狠跺了他一下,说道:“别的地方,或许我不行;妖兽森林嘛,就跟我的家一样。”
“啊——啊?”方安咬牙忍着疼,不解地问道。
阿弥没有解释,伸出嫩葱般的纤指逗弄起小嘉纱,说道:“这个小可爱是谁呀?”
“我叫嘉纱·润,舅妈好。”小嘉纱乖巧地回答道。
“舅妈?”阿弥面色古怪地抬起头来望向方安。
方安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解释道:“我……我什么都没说……”
“舅舅你脸红了!爷爷说,看见喜欢的人就会脸红心跳。”小嘉纱指着方安说道。
方安愕然,脸色平白又红了一分,心想:“你爷爷平时都教你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阿弥吃吃窃笑两声,将小嘉纱抱过来,温柔地说道:“乖,舅妈帮你疗伤。”阿弥已闻到小嘉纱身上的药味,一搭手就知道她背上有伤。三联神教护火圣女向来精通疗伤治愈,因此她将手伸入嘉纱后衣,轻抚起创口四周。
方安却是忙着给自己擦汗,阿弥那一声自称,着实闹得他小心肝“砰砰”乱撞,额头汗水涔涔。
“痒——”小嘉纱不安地扭动着身体。
“别动。”阿弥按住她,“马上就好了。”
方安见状,抓过嘉纱的小手合在掌心搓揉,试图分散她感觉上的注意力。伤口愈合确实会异常地痒,小时候打架受伤,没少被阿弥这般治疗,每次她也都是这么温柔地说着:“别动,马上就好了”。
回忆一旦涌上,就像打开了闸门,汹涌翻滚,方安怔怔失神间,忽然听得旅舍的木门被“哐”地一声粗暴踹开。
霎时所有人都向门口投去了愤怒的目光,只见进来之人一身白袍脏乱不堪,沾满沙土、草叶,身上散布着深浅不一的数道伤痕,半边脸颊兀自青肿着,顶上头发更是被烧焦了大半,那模样简直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要多不堪有多不堪,偏偏他那顾盼自如的架势,好像自个多么英俊潇洒、威武不凡的样子,着实不知哪里来的自信。
来人正是库里奥,他“噌”地拔出刺剑,喊道:“服务员!好吃好喝端上来!再准备一间上房!”
他这一拔剑,登时引起不少误会,好几个人霎时腾身站起。
谁知库里奥握剑走到门内一旁墙边的水缸前,以水为剑,整理起发型来。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那先站起的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想趁机教训一下这混小子吧,却着实不敢在这里率先动手,不然惹动当地部落,今后就别想在这一带混了。
库里奥施施然梳理好残存的数缕毛发,转过身来,见那些人仍然站着,伸手下压,说道:“坐坐坐!欢迎小爷也不用一直站着,若你们着实钦佩小爷的风流气度,呆会帮忙结下账就好。”
“嘁——”一阵鄙夷的倒彩传来,那些人纷纷坐下,不再理会这个二愣子。
方安捂着脸,不想被人知道自己认识这个家伙。谁料库里奥眼尖,略作扫视就发现了他,朗声道:“哎呀,兄弟,你在这里!担心死哥哥了!”说罢,迈着四方步就走了过去。
堂内所有人闻声都将目光扫向了方安,好奇哪路奇葩有这样的兄弟。方安强作淡定,强颜欢笑,咧着嘴往边上挪了挪屁股,给库里奥腾出个座。
库里奥坐下,欣慰地拍了拍方安的肩头,正待说话,余光一扫,瞥见了阿弥,大为惊艳,抬手撩了下额发,搭讪道:“这位美丽的姑娘,敢问芳名?”
阿弥翻个白眼,不做理会。
小嘉纱嘟起嘴瞪着库里奥,说道:“这是我舅妈!”
“舅——妈?”库里奥一头雾水地看向方安,寻求解释。
方安不知作何解释,只得抬头望向天花板,心中暗道:“沉默是金,沉默是金!”虽然之前阿弥自称起“舅妈”,但他绝对不敢打蛇随棍上,因为他太了解阿弥的脾性了,从前在生崖,有多少无知的小朋友被她无辜的笑容欺骗,结果被整得生不如死?
库里奥见他不答,灵机一动,挤出自认为最亲切地笑容,对嘉纱说道:“小嘉纱啊,其实我就是你舅舅!你妈妈没告诉你吧?”
“坏人!骗子!”小嘉纱呵斥道,“我妈妈是红头发的!”
“嗨,你这小鬼,之前吃我的羊肉时还叫叔叔,现在就又叫坏人!把羊肉还我!”库里奥板起脸来佯怒道。
“嘘嘘嘘——”小嘉纱冲他做起鬼脸,“羊肉吃了,变成粑粑了,粑粑还你!”
库里奥大为恼火,伸手去挠她痒痒。嘉纱毫不畏惧,张牙舞爪扑上去跟他战作一团,不时发出“咯咯咯”的清脆笑声。
“我说,熊孩子安静点!”忽然有一人瓮声瓮气地呵斥道。
库里奥勃然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喝道:“谁不服!”
“哗!”大堂内八成的人都站了起来。
库里奥见状,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说道:“谁把服——务员叫来!怎么还不上酒菜?”
“啊——”从靠近后厨的一张桌子上站起一人来,兀自打着哈欠,显然之前一直趴着在睡觉。这人五大三粗,阔面方鼻,一头蓬乱的棕黄头发,犹如一只凶猛的雄狮。他人高马大,走路却轻,步伐踩着地板几乎没有声音,三两步撞到库里奥身前,揉了揉惺忪的双眼,不耐烦地嚷道:“赶紧点,点完我还要睡觉!”
“请问,你这有什么?”库里奥在众人怒视下,温柔地问道。
“你想吃什么!”壮汉服务员没好气地反问。
“椒盐圆饼、碳烤睡鼠、风味鲭鱼、鬼炸蜗牛、果味香肠、七莓蜜饯、月桂羊酪、麦芽薄荷蒸山药……”库里奥一口气报了十几个菜名,听得服务员双眼越睁越大,口角直流出涎来。
“这些——想必你们都没有!”库里奥一拳击在自个掌心,一脸深表遗憾的神情,接着说道,“来一大盘最便宜的肉,一大壶最便宜的酒!”
“穷鬼就不要出来装!”有人看不下去,出言讥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