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雪夜,年关将至。
一队商旅风尘仆仆的从远处经过这里,马背上挂着的铃铛叮叮当当的作响,在风雪交加的天气里也能传出很远的距离,在枯燥的路途中也能勉强算作悦耳了。
领头的马夫抽着旱烟,撇了一眼侧面的木质破屋,勒住了缰绳,嘎吱!马车的年头也是有些久了,停下来的时候吱吱作响。从车上跳下来一个身穿鹿皮棉袄的中年男子,面色醺红,肩上还扛着一个大酒壶,显然是喝醉了,落在满是积雪的地面上身形却依旧稳稳当当,转过身来,冲着马车上探出脑袋来的商旅领事大笑。
“老刀,谢谢你了啊,哈哈,又蹭了你的车,等你这货物运到地方后,一定要过来我这儿好好喝顿酒哇,哈哈!”
从车内探出头来的商旅领事带着皮帽,露出的鬓角却已斑白,黝黑的脸颊上有着刀刻一般的皱纹,这是常年在外风吹雨打所留下的印记。和这醉酒男人看起来关系不错,笑骂道:“谢个屁,你小子搭我的顺风车还少了么?酒酒酒,就知道喝酒,我可喝不过你,我说你怎么每次去边界镇子那里都是去买酒?孤家寡人的自己也不怕哪天喝死过去?”
“嘿嘿,这不是天气冷,喝点酒暖和暖和么。”中年男子拍了拍肩上的大酒壶,一点儿也不在乎那名叫老刀的人的训斥。
老刀摇摇头,对这中年男子这模样也是早就看惯了,懒得多说,“哼,夏天也没见你喝得少了,不和你扯犊子了,我还得赶路,等回来的时候要是有时间,再去找你小子要点儿野猪野兔子肉,你这酒鬼打猎的技术还是不错的。”
说罢,便一挥马鞭,车队继续前行,转眼间便消失在风雪中。而中年男子则是目送着车队离开,直到马蹄印都被大雪盖住的时候,才转过身来,向着自己的小破木屋走去,边走边哼着不知名的歌。
不到二百米的距离,虽说不远,若是在平地里也就是两三分钟的脚程,但若是在风雪酷寒之地,难免会有些难行,但是这中年男子却顶着风雪如履平地,身后踏在雪地上的脚印也只有浅浅的一层,眨眼间便被刺骨的寒风吹得消散不见。
噗!噗!中年男子站在门前,随手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刚欲推门入屋,眼角却扫向了屋外房角下,看起来像是一个黑色的包裹。
快走两步近前一看,黑色的厚实棉布包住的竟然是一个婴儿,婴儿面如死灰,想来放在这里已经有了一段时间,这么大的雪天,应该是冻死了。
“哼,几天没回来,谁又把我这里当做乱葬岗了!”中年男子低喃了一句,对这种情形早已见怪不怪。这里是远古墓荒丘,死人四处可见,弃婴自然也是时而发生的事情。男子弯腰一把抓起襁褓婴儿,瞅了一眼,果真是人族的婴儿,“可怜的小子,刚生下来就被人丢弃断了性命,算你气运太差,下辈子托生到中州,说不定还会有活下去的机会。”
然后中年男子就四处扫了扫,打算寻一处空地把这死婴埋了罢了,手上的婴儿却动了动,本应冻僵的小脖子竟然不自觉的微微扭动了一下。
“咦?还有一口气么?”中年男子明显是还没有醒酒,双手举着婴儿凑到自己眼前,瞪着自己的眼睛端详着,神色明显的犹豫了一下,然后摇摇头,“得了,反正老子也是孤家寡人,养你个小崽子倒也不错。”
然后手掌平托,虚按在婴儿额头。若是周围有人,一定会被眼前发生的境况震惊,这每天酗酒的中年男子,在这一瞬间竟然有着大陆上武道高手的气势,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波纹扩散而开,随之散开的,还有着令人能安然入睡的温暖热流。
屋内,炉灶上升起火苗,代替了油灯将房间照亮,简简单单的摆设,倒也不失整洁,和这酒鬼身上邋遢的样子倒是有着不小的出入。墙上钉着几颗铁钉,上面挂着几把老式猎枪,床铺上铺着野兽的毛皮,躺在上面很是暖和。
若是没有见过中年男子救治那婴儿的一幕,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爱喝酒、靠打猎为生的男子,竟然拥有着极为强大的气能,那般架势,明显是唯有修炼到本源之气的战将强者才能拥有的本领。
拿起酒壶,男子看了看此时安安静静在床上睡着的婴儿,又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外面的雪已经停了,空气中却依旧有着冰寒的气息,远古墓荒丘这里的气候并不是严寒之地,这么大的雪恐怕也一年来也只有这么一次,灌下一口烈酒,面颊微红,眼眶也微红,喃喃自语:“又要过年了啊。”
这附近方圆十里人烟稀少,偶尔能看见几处房屋,都是附近猎户的居所。马上就要到年关了,中年男子烤了前几日存挂在屋檐下的两只野兔,热了一壶马奶,将那巨大的皮质酒壶放在桌上,满意的笑了笑,这就是自己的年夜饭了,今年倒是有了这么一个小子陪自己过年。至于那壶马奶,就是给床上那小子填饱肚子所准备的。
擦了擦因为烤肉而弄得满是油腻的手,转过身来,打算去看看带回来的那娃儿有没有醒。刚到床前,中年男子便发现那小婴儿已经醒了过来,此时正很不老实的扭动着自己小小的身体,一点儿也不像是刚刚冻僵恢复过来的样子。
“嘿,这小子,倒是有点活力,看这折腾劲儿,应该是饿了吧。”男子嘿嘿一笑,对这小婴儿也有了一些喜爱,伸手将其抱了起来,就欲将刚刚热好的马奶喂给他。不过单手按在床上的时候,只觉得手下湿漉漉的,收回手来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又摸了摸包裹着婴儿的那块棉布,不由得破口骂骂咧咧了起来。
这小子竟然尿床了!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嘴上骂骂咧咧,身体却有些手忙脚乱,两三下将婴儿身上的棉布扯了下来,顺手扔到了墙角的木桶里,然后拿了自己洗脸用的鹿皮布,胡乱的给婴儿擦了擦身体,便找了一块看起来还算干净的野兽毛皮再度将其裹了起来,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拿着汤匙小心翼翼的喂着,看起来正襟危坐,却依旧笨手笨脚的将马奶洒得满地都是。好不容易将他喂饱了,看着在床上又呼呼睡着的婴儿,这时候这中年男子才醒了酒,脸上也有了一丝苦涩。这他娘的算什么事儿?养活一个孩子容易,可是养活一个连路都不会走的婴儿,就让人很是头疼了。端详着熟睡的孩子,男子脸上露出了一抹愁容,至少这前两年,肯定是要受这孩子的折腾了。
坐回到桌子边上,又往炉灶里填了几根木柴,这才拿起已经放凉了的烤野兔大嚼起来,另一只手上拿着一块深紫色的晶体片,这是刚刚给那婴儿换棉布的时候掉出来的,晶片不大,也就是两指宽,却让男子的神色格外的严肃。
这是紫晶,是制造玄冰紫晶弹的原料!
而这种片状紫晶开采出来后,所能维持原状的时间不会超过三个月,三个月内,若是没有将其制作成子弹或者是其他兵器的话,就会自动分解消散。而玄冰紫晶弹,对于人族来说,有着极强的杀伤效果。
一个人族弃婴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一块紫晶晶片?!
中年男子的眼中有着解不开的疑惑,将晶片翻过来,反面有人为雕刻的一个字。
麟。
是那小子的名字么?男子瞅了瞅躺在床上的婴儿,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才站起身来,将紫晶片放在了桌台上,决定不再去想这些没有头绪的事。这小子是人族错不了,既然如此,其他任何事都没有关系,这小子和自己有缘,那就安心留下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