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声起,锣鼓震天,龙舟向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河岸上的人哄的一下沸腾了起来,有高声呐喊的,有敲锣打鼓加油的,还有掌声欢呼声,现场顿时热闹了起来。
淳于晏伸长了脖子,张望着江面上,只见船上的水手们动作整齐划一,百浆翻飞,水花四溅,喊着号子声奋勇争先。
从前淳于晏从没有见过这样壮观的场面,一时也跟着心血沸腾起来。
龙舟飞驰,已经看不到哪里是苏慕柘了,满眼都是古铜色的肌肤上下翻飞着,水花溅起了好远,只能遥遥看见前面顶着红缨的标杆,龙舟们要绕过那个标杆再折返回来,这其实就给赛龙舟增加了难度,毕竟二三十米长的龙舟要掉头,是挺需要技术的。
龙舟已经遥遥剩下了一个小的影子,可是岸上的人还是没有散去,甚至有的人跑动着跟着龙舟的方向,还有骑马一路跟随的。
淳于晏握着苏晴的手,激动的很。
过一会儿,龙舟又逐渐的出现了影子。
威远侯老夫人被热烈的场面所吸引,也忍不住移了出来,在长廊上搬了椅子坐定。
苏盈和万氏跟在她的身旁,再往右边是焦氏柳青青、苏晴,淳于晏在了最边上。
鼙鼓动时雷隐隐,兽头凌处雪微微。
冲波突出人齐瞰,跃浪争先鸟退飞。
从前读古人的诗句,如今淳于晏却真切的感受到了这样竞渡的场景。
“好!”淳于晏忍不住拍手叫好起来。
威远侯老夫人正凝眉远眺,被淳于晏的叫声吓了一跳,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不过,这里人多眼杂,老夫人只是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她是有风度的人,不跟这些野惯了的计较。
柳青青留意到老夫人的目光,微微勾起了唇角。
龙舟已经声势震天的来到了起点区域。
柳青青掂了掂脚尖,看向红色船身上的苏慕柘。
有些远,看不太清楚他的样子,不过他鼓槌扬起又奋力的落下的场景,让柳青青顿时移不开目光。
阳光下的男子,挥洒着汗水,神采飞扬,柳青青的心也跟着鼓鼓胀胀的。
若说从前不过是因为焦氏的暗示,柳青青才想着要嫁给苏慕柘,现在,就在此刻,她突然之间就爱上了这个男子,渴盼着有一日,这个男子的眼里心里只有自己,宠溺也只是自己的。
经过了这一段长距离的划行,龙舟之间渐渐拉开了距离,不过红色船身的龙舟一直领先在最前,身后蓝色龙舟紧紧咬住,只差了一点点。
苏慕柘眼角余光瞄见蓝色龙舟追了上来,突然大喝一声:“兄弟们,加油!”
一边喊着,手下的鼓声越发的密集和雷动,船上的水手们精神一振,号子声爆发,手下加力,呲着牙奋力一划,就在临近终点的地方,将蓝色龙舟甩出了一箭之地。
河岸两边顿时掌声雷动,欢呼声如潮涌而起。
威远侯府所在的阁楼上,众人也是喜气洋洋,赞叹声此起彼伏,旁边相识的贵妇们纷纷道贺。
就在这热闹的时刻,只听得“啊!”一声惊呼,淳于晏身前的栏杆断裂,她不由自主的倒栽了下去,发出了短促的呼声。
“三嫂!”一旁的苏晴正看着下面的苏慕柘,只顾得上伸手一抓,略过了淳于晏的一片衣襟,身后被柳青青惊慌的一把拉住了手臂,眼睁睁看着淳于晏掉了下去。
老夫人脸色突变,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这里虽说只是二楼,可是因为临水,下面多建了一层架空的,只用四方柱子支撑着,起到隔潮隔水的作用,所以其实她们现在所站的地方,是三层楼高。
楼下是一个竹制的凉台,台阶直深入水中,文人骚客总是喜欢坐在这边,迎着夏日的凉风习习,咏诗作曲,好不自在。
可是此刻这里挤满了人,还有老人和小孩,淳于晏就这样直直的摔了下去。
威远侯老夫人的后背起了一层的冷汗,她无法想象,人群散开,淳于晏摔在地上的样子,也无法想象,密集的人群无法散开,淳于晏最多是摔伤,可是却砸死了人的场景。
苏晴都快哭死了,眼睁睁的看着淳于晏就那样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直直的落下,探着身子想抓住她。
身后柳青青死命的拽住了她,奋力的道:“大姑娘,你小心啊!”
茶楼前的众人,前一秒还沉浸在龙舟赛的欢呼中,下一秒,就看到一个粗大的黑影从天而降。
人群顿时慌乱惊叫,有那小孩子被吓蒙了,僵直在原地,被父母一把拉开了。
远在龙舟上的苏慕柘眼睁睁看着变故凸起,目次欲裂。
“淳于晏!”
苏慕柘暴喝一声,抓起手边的鼓槌扔进了水里,他从船上踮脚飞起而起,踩过水里的鼓槌落在了岸边,又踏过岸边人群的肩膀,向淳于晏飞了过来。
对面楼上,二夫人和娇娘凄厉的大喊淳于晏的名字,跌跌撞撞就下了楼。
淳于睿刚刚离开,他说要亲自去玲珑斋给晏晏买好吃的,如果他在,或许还能救了晏晏。
二夫人扶着楼梯,只觉得浑身发软,拽着娇娘三两步的滑了下来。
脸上早已被泪水模糊了双眼。
杜若和青萝今天跟了出来,不过,侯府的丫鬟婆子们并没有上楼,毕竟楼上雅间的空间也不大,她们只待在了楼下,虽是等着召唤。
淳于晏的惊呼声被淹没在人群里,可是杜若和青萝还是第一时间听到了,杜若急奔上了楼,青萝则冲出人群,看到淳于晏从天而降的身影,毫不迟疑的扒开人群,扑在了地上,想要给淳于晏垫在下面。
而刚刚好上楼的杜若,一看这个情景,心中惊悸,一个音就没出来,提着心直奔楼下,心中只祈祷青萝能赶得及接住姑娘。
就在这个千钧一发之际,苏慕柘还差几米远才能飞过来的时刻,从右前方人群中斜飞出一个紫色衣衫的人影,在淳于晏将将要落下的时候,伸手接住了她。
淳于晏被他半抱在怀里,双脚轻轻沾地。
男子紫色轻纱,衣衫飘逸,抱着她在地上连转了几圈,消减了往下的冲力,才停住了脚步。
黑亮的头发被一枚玉冠束住,男子身形停住,玉冠被刚才的冲力震碎,叮咚一声,落在地上,黑亮浓密如瀑布一般的黑发就这样披散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