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聚集的小吃摊像滚入油锅,顿时炸起,唯一不动不敢动的就是被泼了一身汤油的苏曾!郑却在第一时间也懵了,站起身来,先将苏曾护在身前,又听身后男人粗鲁的叫骂声!
“贱人,我总算找到你了!大家快看!就是她害得我妹妹一无所有!就是她!我妹妹都被打断肋骨了,孩子也没了!她竟然帮了那个混蛋脱罪!苏曾,你做尽坏事,不怕遭报应吗!”
郑却护着苏曾,背部无防,若不是旁边有几个胆大的围观者上前挡了一下,也要遭了殃。可终究看热闹的居多,愿意掺和一脚的就少了,刚挡一下,听男人口中的苏曾是个助纣为虐的,也都不知如何是好。
郑却恼了,放了苏曾便回身,一拳砸在那人身上!
男人踉跄一步,撞倒了身后的桌椅板凳,老板娘从里面赶出来,大叫道:“哎哟!别打坏了我家东西呀!”
急红了眼的人哪会顾及得了那么多!
郑却三步并两步地走上前去,刚拉住那人的领子,那人抬手就抡起板凳往他身上砸!郑却不及躲避,反手去挡,胳膊上生生挨了一下,松了劲儿便被人翻身按住!
紧接着,工字背心男还要拿板凳砸人时,一扇白衣挟住他的腕,不知用了多大力气,捏得他“哎哟”大叫!再要下狠劲儿时,郑却已然恢复力气,和白衣一起绞住他的双臂,将他按在地上!
男人不服气,喘着粗气大骂:“丧天良的狗屁律师!你们帮着杀人凶手害我妹妹,早晚要遭报应!放开我!”
郑却啐一口唾沫,在那人头上扇了一巴掌,咬牙道:“你他妈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伤人就不怕遭报应呐!脑子坏掉啦!给我老实点!老板娘,报警!”
旁边站着的拉面馆老板娘像是才想起来,紧忙着人打电话报警。
而那边,郑却喘过气了往苏曾那边看,才见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男人立在苏曾跟前,他觉得这人还有点眼熟,等人开口说话了,郑却才恍然想起来——这不就是苏曾的那位主治医生吗?
温谚旁边是吴争,刚刚他出手时,吴争护着苏曾,这一会儿温谚让他把包里的外套拿出来,吴争照做,麻利地拿出医生的外袍给苏曾披上。
苏曾立着如一块石头,脸上是汤油,嘴唇惨白,双眼染红!
衣服披好,温谚也没回头,给吴争留下一句话,让他帮忙处理现场,然后拉起苏曾拨开人群,带她回医院。
一路走,苏曾被当作景物一样观赏着。
她脑袋里先前是空白的,后来是铺天盖地的愤怒!
到住院部门口时,外面的护士见此情形,赶紧跟上来,拿了纱布和清洗伤口的药,要进苏曾的病房时,苏曾却发了火,冲跟过来的人大喊:“都出去!”
护士愣在外面,温谚也停下了脚步,只是身子已经进来了。
苏曾拐回去,扣上门板要关门,温谚挡住她。
“你需要清理伤口!”向来性情温和,天塌下来都仿佛不会皱一下眉头的温医生,竟然吼人了……
护士被吓得怔愣不动,挡在门前的苏曾双目通红地瞪着温谚。
温谚与她僵持一会儿,对护士说:“你先走,东西留下来。”
护士赶紧留下东西逃离是非之地。
一分钟后。
苏曾站在病房中央,她身上披着温谚的白色外袍,里面的T恤已经被汤淋湿,贴着皮肤,半透明,露出胸前内衣轮廓。
温谚目不斜视,先把她额头上湿了的纱布拆掉,再去清理周围的油迹。
他始终没说一句话,然而房间里的气压却重得连让人喘口气都要用尽浑身的力气。
苏曾一直忍着,怒火分两半,一半给刚刚泼油洒面的那人,一半给了她眼前的这人。
为什么每次在他跟前,都是这么狼狈?八年前第一次见面是那样,久别重逢后是那样,现在,还是!无论她在别人跟前多么能耀武扬威,在他这里都不过是一只跳梁小丑!
想到这里,苏曾厌烦地打开他的手。
“你出去,我要洗澡!”
温谚停下来,看着她叹口气:“注意别碰到伤口。”
她转过身头也没回,脱掉他的外袍扔在地上,进了旁边的洗手间。
拉面馆那里,警察到后把挑起事端的人带走,郑却一刻不停就跑回来了。
到门口见温谚等在外面,低声问:“苏曾呢?”
温谚面无表情道:“在里面洗澡。”
郑却那会儿看到那人一碗汤水泼下来,脸都被吓白了,到现在还没平复下来,他问温谚:“苏曾没事吧?脸有没有烫伤?伤口有没有感染?”
“汤不算热,没有大碍。伤口等一下还要再清理。”
郑却这才算是松了口气,愤愤道:“那人是苏曾当事人老婆的哥哥!上次在法院门口砸了苏曾一砖头的就是他!王八蛋,脑子有病!”
温谚只听不语。
苏曾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已是浑身清爽。她换了件干净的病号服,短发湿着,额前暴露的伤口分外狰狞。
郑却匆匆上前:“亏了只是不咋热的拉面汤!要是硫酸和开水,你还活不活了!”
苏曾看他一眼说:“你别待着了,回去吧!”
郑却愣了愣:“我回哪里去?”
“你回去告诉霍存异,李桐兄妹我是告定了!”
郑却心道,坏了!
“苏曾,你可不能冲动!”
苏曾高声说:“你刚才也看到了,多少人拍了照,李松又说了些什么话!郑却你说得对,纸是包不住火的,既然包不住了,我就让它明明白白地展示出来!我躲起来息事宁人算什么?怕他们?有人想让我认输、让我承认自己是恶人,他们才是正义使者,我偏不!”
郑却劝她:“那王八蛋就是个神经病啊!你告他有屁用!”
“神经病就应该好好关在精神病院里!你说的,如果今天他泼过来的不是汤水而是硫酸呢?”苏曾一点不退让,放下狠话,“就那样同霍存异讲!要是不把他一家告得倾家荡产,我就不叫苏曾!”
到了这一步,郑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不由看了眼旁边的温谚。温谚抬头,也看了他一眼,淡然对苏曾说:“坐下来吧,我给你换药。”
这一晚,几个人饭都没吃好。
郑却听了苏曾说那话,被她轰着,只好先走,去了律所。吴争替他们与警察录了口供,也回了医院,带两份小馄饨,鲜虾蟹仔馅的,直接送到苏曾的病房里。那时温谚还在。
吴争第一次正式和苏曾打招呼,只不巧苏曾心情不佳,应得很是敷衍。
吴争讪讪打量她一圈,说道:“那个人被警察带走了,想必今晚出不来的。苏律师是吧?我方才刷了微博,看到有人发照片上去了。不过还好,温医生那时叫我护着你,没让人拍到你的脸。”
温谚轻咳一声,把馄饨盒子撕开放好了,给了苏曾一双筷子,说:“先吃东西吧。”
吴争接道:“对对对,先吃先吃!”
至此,许是这之前发过火了,怒气走了一半,现下别人送来热汤馄饨,苏曾脾气虽不好,但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缓过来后,对着吴争口气也好了很多。一边吃着馄饨,一边同他讲了事情的经过。
“那个男人是我当事人前妻的哥哥,你们应该都看新闻了,有段时间微博上爆料说帮家暴者辩护的人,就是我。我当事人与他前妻结婚三年有余,感情一般,婚后没孩子,原告也没工作。事发时我当事人动手打伤原告,验伤报告显示肌肉组织挫伤,肋骨骨折,同时,还让她流掉一个孩子。现在我帮我当事人辩护,原告不仅输官司,还要净身出户,她的家里人不满结果,于是就找上我了。”
吴争心惊,不知是为这段教人凝眉的官司,还是苏曾那不咸不淡的口气。他不由问:“这么听来是你方过错,怎么女的还输了官司?”
“查出来原告与人私通,孩子并非我当事人的,她在法官面前证词前言不搭后语,家暴也是片面之词。这种情况,官司肯定要输的呀。”
吴争仍有不解:“可是为什么只听说网上在讨论家暴的事,却没人说女人外遇呢?”
苏曾眨眨眼道:“我不懂这件事情为什么要被讨论?难道你是觉得,如果男人错了,我就该被打,如果女人错了,我就值得被原谅?一码事归一码事的好吧?”
吴争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接下去。
看隔壁,温谚自顾吃完一碗馄饨,收好盒子,看了他们一眼,对苏曾说道:“以后还是别往外面去了,吃了那些辣椒和油腻的东西,伤口好得慢。”
苏曾扁扁嘴,也没应。
温谚又道:“不早了,我们要回去,你吃好也早点休息吧。”
他站起身来,吴争犹豫了一下,也跟着站起来。
苏曾抬头:“你这就走啦?”
温谚嘱咐她:“晚上这层有值夜班的护士,你要是有事可以直接找她。”
苏曾哼了一声,挥挥手说:“那就拜拜了!”
温谚与吴争出了门。
吴争走在他身旁,走着走着笑出声来。
温谚看向他:“笑什么?”
吴争道:“你这个小青梅,倒是蛮有意思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