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金香说的对,不如,将这件事情告诉王爷吧?王爷定然愿意帮忙的……”丹心也跟着劝道。
金香在一旁连连点头。
“王爷除了协理朝堂之事,连内宫都管么?”沈昕娘开口问道。
丹心一愣。
金香面上显出些尴尬来。“圣上年幼,内宫之事,自然是由执掌凤印之人协管。”
沈昕娘看了两人一眼。
两个丫鬟都不再说话
。
如今执掌凤印的是太后娘娘。
让云香布行进贡布料的人也是太后娘娘。
倘若想要宫里头说,放宽时限,那便要太后娘娘开口。
让王爷去寻太后娘娘说好话?
只怕太后倒是乐见其成的。
次日一早。
沈昕娘便让金香去备马车。
“娘子……”两个丫鬟皆面有忧色。
沈昕娘淡然看着她们,“你们也不希望看到,王爷向太后低头的吧?”
又何止是低头那么简单?
上次在沉香殿中,太后看着齐王的眼神。其心思昭然若揭。
此次,若是让王爷因为自家小妾的事情,去向太后说情。只怕非但不能缓解当下之急,更引得太后恼羞成怒才是真。
金香垂眸不再劝,转身去让人备马车。
楼外楼中。
沈昕娘端坐于雅间里。
秦冉手执折扇,很快便被请来。
“能再见沈娘子,真是荣幸之至!”秦冉风度翩翩,轻笑说道。
“秦郎君的算计好,自然不愁再见。”沈昕娘淡然道。
秦冉略微打量她一眼,竟未能从她脸上看到丝毫的慌乱,不由有些意外。
“娘子今日来,可带了春草新纺的方剂?亦或是带着合作的诚意?”秦冉笑着,.cc[棉花糖]
“秦郎君这话说的好生奇怪
。我是来向秦郎君催要货物的,生意之上。最讲究信誉,秦郎君家大业大,没有信誉只怕也难有今日成就吧?”
“这是自然。”秦冉点点头。
一旁随从上前奉上一张飞钱。
丹心皱眉接过,“这是什么意思?”
秦冉轻笑,“订单上写的清楚。当若是有意外的原因,导致货物不能及时送达。苏州织锦行以货款三倍金额赔付。”
飞钱上的金额,恰是云香布行所订货款的三倍金额。
沈昕娘眸色清冷,“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钱。”
“可如今,我能给娘子的只有钱。”秦冉轻笑,笑容和煦。
看着他彬彬有礼的笑脸,让人只想给他两巴掌。
“想必娘子也清楚,”秦冉忽而靠近沈昕娘,语气温柔的说道。“宫里的订单,可不是赔钱能够了结的。若是到了时间,却交不上货……”
话没说完,他轻笑着在金香的拳头落在他脸上之前,又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所以,你在逼我。”沈昕娘漆黑的眼眸看着他。
她莹白无瑕的脸上并没有恼怒,更没有惊慌失措。
秦冉打量着她,不由变得愈加有兴趣起来。
这张除了眼睛,可谓完美无瑕的脸上,难道就不会有旁的表情么?
“娘子要这么说,也没错。”秦冉笑容无害的点点头。
沈昕娘垂眸轻叹一声,“这么说,你是故意扣下应当送往布行的布匹了?”豆共节弟。
“谬矣,娘子这话可说错了。如此说来,秦某不成了小人了么?”秦冉笑着摇头。
金香,丹心鄙夷看他
。
“货船是真的耽搁在半路了!我船上还有旁的货品也一并耽误了,行船耽误,我才是损失最大的人!”秦冉一脸痛惜的说道,“怎么能为了为难娘子,就故意压着货不发呢?想来是老天也希望看到苏州织锦和云香布行的合作吧?所以才特地来促成此事!”
沈昕娘抬眼看他,“你这么说,我就不明白了。($>>>棉、花‘糖’小‘說’)”
秦冉笑了笑,作出愿意解惑的样子。
“既然货船已经被耽搁,我若愿意合作,你还能变出布料不成?”
秦冉笑着拍了拍手。
雅间的门被轻轻扣响,随从上前开门。
外头的小二捧着漆盘送了进来。
秦冉抬手拉开漆盘上盖着的两块原色布料。
“娘子请细看。”
沈昕娘抬手拿起两块布料。
同样是流云锦,但品质又高下立见。
“这块质地普通的,乃是市面上流通的流云锦,也是云香布行所订的流云锦。如今还在货船上耽搁。而这块品质上乘的流云锦,是贡品。专门进贡于宫中的,市面上不可见。”秦冉勾着嘴角说道。
“这种品质,你还有多少?”沈昕娘捏着那块贡品的流云锦。
秦冉垂眸,桃花眼中的笑意却是满满的藏不住,“足够云香布行进贡入宫中。”
沈昕娘静静的看着他。
秦冉回视轻笑道:“倘若不能按时交上,不仅云香布行保不住。只怕是,布行里头的掌柜,女工们,也都得跟着遭殃。”
见到娘子这般被逼迫。
丹心同金香皆气愤不已
。
若是眼神能杀人,只怕秦冉已经死上上百次了。
唯有沈昕娘的脸色淡然如常,只有口气略略失落,“并非我不想与你合作,只是方剂,我给你,你也制不出。”
“哦?”秦冉挑眉,“这世间,还有秦家寻不到的东西?”
“机缘巧合罢了。”沈昕娘淡然说道。
“不如这样,我倒是有个更好的提议。”秦冉笑道,“逼迫娘子,秦某也于心不忍,不如我们公平博弈一番,倘若娘子取胜,我便将这批进贡入宫的布料给娘子,从此再不惦记春草新纺的染料方剂。倘若娘子输了,娘子便要与秦某合作,布料我仍旧给娘子,且,娘子要再回答秦某一个问题。”
金香和丹心闻言都有些焦急。
沈昕娘垂眸想了想,“输赢我都能拿到布料。”
“那是自然。”秦冉轻笑。
“好。”沈昕娘点头。
“娘子擅长何种竞技?”秦冉笑问。
“擅弈。”
厚重带有淡淡天然香气的沉香木棋案被抬了上来。
白玉磨制的白子,圆润清透,入手冰凉。
墨玉黑子恍如点漆,通透明亮。
两个身量纤长,面容美好的婢女在一旁焚香烹茶。
一场对弈,沉浸在焚香和清茶之中,似乎舒适肆意,却又格外隆重。
沈昕娘原本要捏了白子入手。
秦冉却将黑子的棋篓推向她,“娘子上门是客,请娘子先行。”
沈昕娘看他一眼,没有推拒。
随着啪嗒啪嗒的落子声
。
立在一旁的金香和丹心,都不由紧张起来。
看不懂棋盘上的形式,两人的表情又都十分怡然。
形式究竟对娘子利还是不利?
棋局逐渐深入。
秦冉落子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沈昕娘捏着黑子,目光却从棋盘之上,移到了他的身上。
坐在她对面的秦冉。
好似面容忽然模糊起来。
耳畔不是红泥小炉上茶水咕嘟嘟冒泡的声音。
而是湍急的瀑布突然从高处坠下,发出的轰鸣声。
瀑布落入幽深的潭水,又飞溅起高高的水花。
倘若离潭水太近,必然被水溅湿鞋帽……
清澈的潭水不远,便是一处凉亭。
两人与凉亭中对弈。
啪嗒,啪嗒。
棋子落于棋盘上,声音脆响悦耳。
对面人的身形清晰,面容却十分模糊。
“沈娘子……”
一声轻唤。
打断沈昕娘的怔怔。
对面秦冉的面容,清晰的出现眼前。
沈昕娘略带遗憾的叹了口气。
啪嗒落下一子。
秦冉却看着漆盘踟蹰起来
。
沈昕娘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秦冉的身形,和记忆中的那人好像好像……
隐约的记忆中,她却可以确定,对面那人落子似乎从来都是不假思索,亦或者叫,胸有成竹。
每次落子艰难,反复思量的人都是自己。
她每每都需绞尽脑汁反复思量,才不至于惨败。
可如今……
“秦郎君,你还要想上一盏茶的功夫么?”丹心在一旁调侃道。
虽然看不懂,但是看娘子表情依旧清淡,对面的秦郎君却是眉头微微蹙起,落子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就不难猜测,战事如何。
“我输了……”秦冉抬手将白玉棋子扔进棋篓,语气略微有怅然,但脸上却似十分快慰。
他认真看着沈昕娘,“娘子真是让人惊喜呀!”
沈昕娘摩挲着手里的黑子,圆润冰凉的棋子,凉凉的好像暖不热。
“还望秦郎君这次能够信守承诺,与正午前,将布料送到云香布行。”沈昕娘缓缓说道。
“自然。”秦冉点头。
“告辞。”
沈昕娘起身,金香丹心一脸的与有荣焉,脊背都比进门的时候更挺直了几分。
“娘子且慢!”秦冉饶有兴趣的看她,“敢问娘子师从何人?”
沈昕娘回眸。
漆黑的眼眸落在黑白错落的漆盘上。
“不记得了。”
语气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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