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冲那动手的小个子男人点了点头,又一鞭子高高扬起,向着沈昕娘身上就狠狠甩了过来。
好似已经感觉到鞭子扬起,所带起的风。那擦着脸颊的痛楚清晰可辨,可身上的痛楚却迟迟未来临。
“大将军这是做什么?”管家犹疑喝问道。
丹心猛的睁开眼睛,侧脸向沈昕娘看过去。却见虞淼正站在那小个子男人跟前,恍如鹰爪一般强健有力的手,正紧握着那细长的鞭子。他身量高大精炼,竟将那小个子男人挡得几乎看不见。
“还不放手?”坐在轮椅上的虞泰声音低沉嘶哑的问道,音量不大,但在倏尔安静下来的刑房之中,还是能听得十分清楚的。
“哥哥……”虞淼缓缓开口,“她是个小娘子。”
好像忽然之间,这冰冷的刑房里,更冷了几分,寒风刺骨刮来,一站一坐,两个面容有几分相似的男人。神情都十分冷峻,亦如此时的空气。
四目相对,一个眼眸如苍鹰一般锐利,一个眼神僵硬疯狂蕴含怒气。
“虞淼,你要跟……自己的哥哥作对?”虞泰艰难问道,似乎不仅是开口说话艰难,更是这句话,让他心头难以忍受而艰难。
“不是。哥哥。”虞淼一把拽走小个子男人手中的细长鞭子,小个子男人原本不愿松手,竟被他拽的踉跄几下,险些跌倒,未免狼狈才勉强放了手。亚有长划。
那鞭子上尖利的倒钩刺入他的手掌皮肉。他却恍然未觉一般。面不改色。
“不是和我作对,你是想眼睁睁……看着我痛苦?”虞泰哑着嗓子问道。
虞淼扔下鞭子,手上细小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他摇头,“哥哥总疑心重,我自然是希望哥哥好,旁人害了哥哥,必是我的仇人,哥哥容不下。我也定然容不下!只是这鞭刑,对小娘子不妥,她吃不住,问出结果前,就一命呜呼,岂不大为不妙?”
“大将军是信不过小的手法?小的刑讯逼供可是老手,断然不会拿捏不好力道,叫她招供前就送了命的!”那小个子男人在一旁甚是不满的说道。
虞淼却理都不曾理会他,只看着自己的哥哥道:“哥哥不妨将逼供之事交给我?”
“交给你?”虞泰嗓子眼儿里发出咕噜像是笑声一般的声响,“你下得了手?”
“为了哥哥的病,我如何下不了手?”虞淼看着他,“哥哥还是信不过弟弟?是不是?”
虞泰迟疑片刻,刑房之中阴冷,这片刻的寂静里,没有一丝声响,仿佛能听到众人砰砰然的心跳。
被绑在刑柱上的丹心,只觉心都要跳出胸口来,这虞将军,人看着不错,究竟是要救娘子?还是要向他哥哥表忠心啊?
丹心游移不定之时,虞泰却是先想好了,他含混说道:“好,可你若是问不出,我就要亲自来问了。”
虞淼点头应下,“哥哥放心,若我问不出,哥哥再让人动手,我必不相拦。”
虞泰哼了一声。
虞淼道:“来人,上夹棍。”
此次从外头进来的人脊背笔直,面色肃杀清冷,想来应该是虞淼的人。手里还拿着夹棍,夹棍随着他们迈步,发出咣当咣当的声响。
丹心一惊,“还以为虞将军是什么好人,原来也不过是个小人!卑鄙小人!娘子受不了鞭刑,就受得了这个了么?你……你不是人!你们放过娘子!放过娘子!”
丹心瞧见沈昕娘纤细修长的手指被套入夹棍之中,就已经吓得变了脸色,眼泪更是止不住的留下来。
这夹棍之刑,又比那鞭刑好到哪儿去了?虽然伤口可能不似鞭刑那般看起来骇人,可十指连心痛啊,娘子那般漂亮的手指,如何能忍得了这个?
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耳中听到咯咯吱吱的声响,似是木棍狠狠夹着骨头,要将骨头夹断一般。
丹心想要挤干净眼里头的泪水,好看一看娘子脸色,可越是闭眼,眼泪越是多,视线之中一片泪痕。
“唔……”沈昕娘的一声痛吟,让丹心心头仿佛被利刃狠狠戳伤一般。
坐在轮椅上的虞泰喉中发出咕噜咕噜的笑声,笑声难听至极,他僵硬的面上却好似多了几分满意和欣慰,“是我的弟弟,这狠劲儿,是咱们虞家人!”
虞淼微微闭了闭眼,面上没有表情。
虞泰咕噜咕噜的笑着,“走,这儿冷,且交给你了,我先回去,只等你的好消息。”
虞淼立时拱手,“哥哥放心。”
管家推着虞泰出了刑房,虞泰的人也都跟着缓缓出去。屋里屋外,院子里,尽都是虞淼的人时,他才立时开口道:“住手。”
沈昕娘的额上,身上,几乎尽被汗湿,她的头无力的微微垂下。
虞淼抬脚向她靠近一步,她气息已乱,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从净白无暇的脸上扑簌滚落。
“怎么下这么狠的手?”虞淼低声喝问道。
行刑的两个男子立即躬身颔首答道:“将军放心,属下们控制着手法,虽疼,但不至于伤了骨头,用些消肿止痛的药,几日就能好。若是伤了骨头,这手才是废了。”
在一旁呜呜哭泣的丹心,闻言,深深愣住,抬头不可置信的向虞淼看过来。
虞淼却正专注的看着沈昕娘,“她怎么样了?”
“这娘子身体似不太好,已经疼昏过去。”虞淼的手下人低声说道。
“让人守好在院子外头,任何人不得靠近,偷偷请了大夫过来。”虞淼低声交代。并抬了抬下巴,让手下人上前,将沈昕娘从刑柱上放了下来。
丹心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虞淼真的只是为了应付他的哥哥?真的没有虞国舅那么坏?谢天谢地,真是老天保佑娘子,若是娘子好好的时候,这些人算得了什么?可如今,娘子肚子里还有小世子呢!小世子如何能受得了折返折磨?
夜色渐渐浓重。
一个颀长的身影悄无声息的隐匿在夜色之中,翻身跃上高高的院墙,又纵身一跃,跳上了院墙边上一株高大的合欢树。
树叶已经掉光,光秃秃的枝桠上,那颀长的身影隐匿在夜色中,也不甚明显。
树下卧着一只大狗,从那身影跃上院墙的一瞬间,便已经瞧见了,从地上一跃而起,正要嚎叫之时,却仿佛感知到什么危险,又耷拉着耳朵,在墙根处老老实实的卧了下来。只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树上那身影,一声不吭。
树上的身影,冷冷收回落在那大狼狗身上的视线,见那狗老实,手上捏着的飞镖便没有掷出。
在树上观望片刻,他提气纵身而起,向院子深处掠去。
偌大的院中,错落的假山亭台,精致的楼回廊,一个个独立的小院落,在夜色之中安静的让人不由越发紧张。
高高的屋檐下挂着精致的灯笼,在有些潮湿的地面上投下昏黄的光,随着夜风,左右的摇晃。
那颀长的身影片刻不敢耽搁,从一个屋顶,无声无息,飞快的落上另一个屋顶。
原以为此行定然会遇到许多不顺,可竟意外的平静,甚至连一个巡夜也未遇上。整个大院,寂静的仿佛没有人一般,那飘忽的灯笼映着光秃秃的树影,在地上乱晃,仿佛无声的鬼影一般。
那颀长的身影越发的深入,原本在边缘观望,若被发现,尚能及时退出,可格外的顺利,让他禁不住一再深入涉险。
他心中的焦躁急切在这静谧诡异的夜色之中,越发被放大了。
他飘忽落在房顶之上,倒挂于屋檐,透过门窗缝隙,向里探望。
忽而之间,锣声大作。
“有刺客”
“来人呀,有刺客夜闯虞府啦”
院子里须臾之间就被团团包围起来,先前还静谧无边的夜色,被一阵锣声叫醒,颀长的身影,原本在安静的夜色之中,片刻就陷入团团包围。
便是有人警醒,也不可能立时就将他包围。如此,只可能是这些人先前就已经埋伏好了,早就有所准备。
那颀长的身影,裹在紧身利落的黑衣之中,面上也被黑纱遮掩,只露出一双深邃焦灼的眼睛,在夜色之中,倒映着院中昏黄的灯烛之光,越发显得幽深黑沉。
“拿下刺客”院中有人吩咐道。
立时便有数不清的守卫手持兵刃,飞身跃上那颀长的身影所在的房顶。
铮铮然的兵器声,彻底打破了深夜的宁静。那黑衣人动作极其干脆利落,功夫高超,众多守卫,根本近不得他的身。不断有人哀嚎着从房顶滚落。
可这些守卫却毫不退让,纵然知道不是对手,也没有胆怯的样子。
那颀长的身影纵身而去,却发现自己脱身不得,因为有越来越多的守卫,正向此处涌来。难怪那些守卫纵然不敌也不慌不忙,他们是想用车轮战术,来拖住他。
晓是他功夫精锐,也抵挡不了对方人多,一人不敌,十人不敌,百人不敌……那更多人呢?
那黑衣人知道自己中计,跳入了埋伏,可此时想要脱身,却是难上加难。
铮铮然的兵器声越发的紧张急促,可涌向这里的人却并没有减少。
黑衣人似渐有疲态,守卫更仿佛是受了鼓舞,越战越勇。
黑衣人心下不好之时,忽而见包围圈外头,有人突围,向他靠拢而来。
那包围之人虽然人数众多,可忽而腹背受敌,像是一个浑圆的圈子被人撕破了一角,露出薄弱环节来。
被包围在正中的黑衣人立时抓住机会,突破那薄弱的一角,同忽从外头前来营救之人合为一处,顿时力量大增,包围的圈子难以固守,黑衣人纵身跃出了包围圈。
“先走”那人推了黑衣人一把,让他先行离去,那人却留下为他断后。
黑衣人片刻迟疑,身边立时又冒出两人拽了他的衣袖,同他一起,纵身离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