弩侠儿根据刚才肖大哥所说的传闻,大致猜到了那道人的身份。
他沉思良久后,心里便坦然了许多。
站在船沿的慕容老头忽然开口道:“几位可曾听说过这洛河仙女夜游之事?”
坐在甲板上的肖大哥一听到什么仙女,赶忙凑了过来。
独臂侠客箫笛回道:“愿闻其详。”
弩侠儿也跟着站到了船沿。
慕容老头轻咳了一声,笑眯眯的说道:“这洛河仙女夜游,老头子早年间去往北盟的时候,听人在路上说起过,那人是洛南郡的一位老商人,那时候老头子就想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过一过这洛河,看看是否真有什么仙女夜游景象,没想到甲子过后,再返回燕离,还真踏上洛河夜行的船只,这一路下来,直到现在才想起,只怪自己怕是真老喽。”
慕容老头故卖关子,喝了口酒后才接着缓缓道来,“这燕离境内,自古都有两大河流,其一是惠水,其二便是于北盟而来的满江,燕离民间有一传说,想必你们应该听过…”
见到三人摇头,慕容老头接着道:“惠水和满江在民间的传说里,是由一女、一男幻化而成的,具体点说的话,应该是天界和地狱在人间选中的一女、一男,本来是八竿子打不着两人,在某位天界人物的疏忽下,乱点了鸳鸯谱,最后给走到了一起…”慕容老头瞥了眼听得很认真三人,叹了一句,“说到这,你们会觉得这是件好事,可天上与地狱之人不觉得啊,天上之人将自己所犯的错误归根于地狱的阴谋,地狱之人也认为这是天上的阴谋,一个死不承认,一个将计就计,最后结果便是余惠和成满成了冤大头,天界无数次的暗中挑拨离间,让两人彼此心生厌恶,各种磨难层出不穷,地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想着在适当的时候,由成满之手给余惠背后的天界致命一击,可他们都低估了世间情爱的力量,两人在最后快要达到天界与地狱目的的时候,毅然选择做了那亡命鸳鸯,两人死后,本该入轮回,但天界与地狱为了报复彼此,便用神通之术将各自棋子的神魂化作了惠水和满江,在未完成他们的使命之前,生生世世都不能再重逢…”
慕容老头说到这停下喝酒。
弩侠儿问道:“慕容老先生,你这故事应该只说了一半吧?”
旁边肖大哥给老头一个白眼,骂道:“你这江湖老骗子,说了这么多,跟仙女夜游有半颗铜钱的关系,快快接着道来,要是再拐弯抹角,大爷给你扔了河里喂鱼去。”
也就只有箫笛显得颇为平静了,他自顾的喝着酒,脸上的沧桑感更浓。
慕容老头见到肖大哥这厮嚷嚷,完全不做理会,对着小道人和喝酒的独臂侠客皱起老脸,笑了笑,“不知过了多少年,惠水和满江终究是未能相逢,一年,惠水和满江同时爆发洪涝,人间百姓苦不堪言,说来也巧,天界刚好有位仙女下凡游玩人间,见到此情景,于心不忍,便想了个法子,把惠水和满江打通了一条通道,人间因此得以熬过磨难,但天界与地狱这两位大佬不满意了,他们把一件早已遗忘的事情重新点燃起来,为的只是搬到这位仙女在天界位高权重的父亲,仙女父亲深谋远虑,便下令将这位仙女禁足在了这里,以此来抵消两界的怒火,而这位仙女名叫洛水仙子,此河便有了洛河一称,仙女被禁足后,常会将意念幻作自己模样,在夜里无人之时,悄悄在洛河之上游玩嬉戏,有幸看到过的人,便有了所谓的洛河仙女夜游之说,至于到底如何,眼见才能为实,老头子也不敢妄言,你们且当是听了个故事来看。”
慕容老头说完,看向洛河远处无边的黑暗,有星光点点开始落进黑暗之中,他不再言语。
周边渔火开始消散,商船上的灯火也开始熄灭,河上泛起波光。
有船夫子赶来甲板之上说道:“洛河之上有星光落下,所有舟船皆熄灯火,请几位贵客不要担忧,该干嘛便干嘛。”
船夫子说完,便匆忙离去,没有过多解释什么。
船沿四人放眼看了看四周,到处寂静无声,连流水都变得如同没有存在一样。
性急的肖大哥喊道:“慕容老骗子,你说这熄灯是不是跟仙女夜游一事有关系?”
慕容老头举起酒壶往河中倒了点,脸上不知何表情,说道:“静观其变。”
肖大哥呸了一声,做回了那只靠背椅上,一边喝酒,一边哼着小曲。
弩侠儿皱起眉头,观察了下周围,又看了看三人,目光定格在独臂侠客身上,只见此时的独臂侠客闭起了双眼,也不清楚此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弩侠儿心里对这仙女夜游之事,并没有多上心,倒是对这独臂侠客有颇多的猜疑,具体猜些什么,他也不清楚,只是直觉而已,因为冥冥之中总感觉眼前的这人都是为了某个目的而来。
当然,这些他也只是心里想想,没有说出来,是因为怎么看,撞见此人的事都合情合理,若是自己没经思考便盖棺定论,那难免会发生些不愉快的事,搞不好此人突然性情大变,将三人一锅端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弩侠儿就这样把视线移回来后,案子琢磨着。
突然,他发觉胸口传来一阵热痛感,用眼角余光看去,只见是那血色的月牙吊坠早已不见了平日里的古朴暗淡,而是开始发红发热起来。
弩侠儿心头一紧,脸上表情尽量装得没有任何异样,但额头上明显有细汗冒出,他尽量用胸口衣物遮住了月牙吊坠,不让红光透露出来。
弩侠儿的变化并未引起三人的注意,因为三人早被河上出现的奇异景象给吸引了过去。
弩侠儿挣扎着望去,顿时一愣,胸口的疼痛感好似瞬间消失。
河上星光如云雾泛滥,一束一束的朝天穹洒下来,一朵朵的雪白浪花在星光洒下出开出,那浪花里是一个个的小精灵,鱼身人面,娇小可爱,在浪花里呵呵的笑着,笑声清纯,入耳即到心灵,听者仿佛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数百朵浪花开始汇聚成一朵巨大的水莲,所有精灵模样的小人鱼围在浪花的周围,鱼鳍携鱼鳍,边跳边唱。
水莲中央,一片片的花瓣在歌声里缓缓绽开,里面包裹着一个女子身影,以水做发,垂落在水莲之上,流光溢彩。
女子身穿碧波连裙,如梦醒来,脸上被一层荧粉环绕,光彩耀人。
人鱼精灵在荧光的照耀下,携手融入碧波连裙,连裙上开出一朵朵小花,七彩斑斓,一直开到女子的脖颈之下。
女子随着水莲开始踏浪而来,脸上荧粉如流星划落在碧波连裙上,裙上繁花似是有了生命般,灼灼生辉。
弩侠儿早已看傻了眼。
待到身影稍靠近些,那张脸完全显露出来。
明眸皓齿、闭月羞花像是这些言语都不足以描写那张脸蛋,就是仙女,也要自愧不如。
弩侠儿在看到女子的整张脸后,无数回忆在脑海中泛滥开来,他心里猛然作痛,并不是因为月牙吊坠的缘故,而是那张脸真的太像某个人了。
只是那女子少了那一头如雪的长发,清澈的眸子多出了淡淡的忧伤。
女子停在了离商船不远处的河水之上,脚下水莲一化而去,那双清澈的眸子看向船上四人,越发的形似弩侠儿记忆力的那个人。
女子好像有点胆怯怕生,站在那里,不自觉的浮动着身上的碧波长裙。
弩侠儿就这样看着女子,心里有太多的话想要开口说出。
可当他话到嘴边的时候,却发觉被某种力量憋了回去,只得死死的盯着那张脸,寄希望于女子会注意到自己。
弩侠儿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出了窍,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虽然一直注视着女子,却能看到一旁三人的模样。
那边肖大哥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张着嘴巴呼喊了几句不知什么,又朝着他这边看过来说了几句,可他却没有听到一丝声音。
慕容老头不知怎么的把头转了过来,正对着自己笑着,也不开口说话。
而那个独臂侠客,一开始还望着河上,此刻早就坐到了椅子上,正独自喝着酒。
弩侠儿心潮涌动,冷意遍布全身。
只见他眼睛盯着的女子此时正朝他缓缓而来。
女子脚尖踮起,从河上跃到了他的面前,两人目光想对。
弩侠儿脸上汗如雨下,女子的脸已快要贴在他的脸上。
女子眼中带着一丝疑问,伸出手朝他胸口上点去,正好点在了月牙吊坠之上。
只见那月牙吊坠顿时红光散发,弩侠儿的胸口陷下去了几分,一股钻心的疼痛感,爬满全身。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嘶吼了出来。
那女子再看了他一眼,眼中竟然流出了颗颗晶莹的泪珠,滴落在月牙之上。
随后,女子身影开始在弩侠儿眼前如流水一般散去,而就在女子身影散去的瞬间,一道荧光落在了月牙之上。
月牙彻底嵌进了弩侠儿的胸口,红光转化成彩色光芒。
弩侠儿在月牙嵌进胸口的同时,恍惚听到了一句温暖熟悉的声音,“小师弟,大师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