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对小时候的沈嘉柔来说是乐趣,不过现在就……才不过向上走了半个小时的沈嘉柔就已经气喘吁吁,鼻尖上全是汗。
反观于小葱,脸不红气不喘,步伐有力不说,还能时不时的和沈嘉柔说一两个笑话,沈嘉柔摆摆手,说:“我不是笑得走不动,是真的走不动了……”
于小葱抽出手帕给她擦了擦汗,“这就是你平时不锻炼闹的。”
沈嘉柔不好意思,她确实做了段太太之后就鲜少做什么体育锻炼了,光是上美容院的时间就都是挤出来的,平时压根没工夫,她报了瑜伽班也只去过三次,她望着于小葱靠在树上一点儿也不难受的样子,实在是羡慕嫉妒。
“不行了,我要坐一坐。”沈嘉柔找了个草窝,就这么坐下来。
“你喝水吧。我再上去一点看看有没有人家。”于小葱把包给了她,又嘱咐她不要乱跑。
沈嘉柔呼吸着山间冷森森的空气,就这么靠在一颗老树上,透过遮天蔽日的树干,她此时在高处俯瞰茶园,那些关于童年的记忆就这么鲜活的在脑海里翻腾……那时候沈嘉柔经常会跟着爷爷奶奶一道来葫芦茶园度夏,她会穿着可漂亮的小碎花裙子,从这头跑到那头,从那头跑到那头,而她的爷爷奶奶,还有白爷爷、白奶奶,就会在不远处叮嘱她小心点,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精力无穷,总也不觉得累,拿着一个风车就能在茶园里疯跑一上午,到日头最毒的中午,他们就会跟着茶农下山去,那时候葫芦茶园外摆了很多各式各样的小摊,很多小吃都是从各户农家挑过来的……热腾腾的小汤圆,绿油油的茶饼,香喷喷的各式关于茶的点心,那些点心名字各异,现在让沈嘉柔都想不大起来了,只知道好吃,酥脆的酥脆、绵软的绵软、细嫩的像豆腐一样的也有,还有的像麻花、像棉花糖……像每个人都记忆犹深的童年。
葫芦茶园昔日的荣光,如今再也不复,沈嘉柔更觉得对不起过世的爷爷奶奶,她还记得外公外婆在她出嫁的时候曾和她父亲说,这个葫芦茶园还是别陪嫁了,陪嫁也只会被段家觉得值不了几个钱,不如留给自家人,辛苦经营,还能算是对过世的爷奶两人的一个留念。
沈嘉柔深吸一口气,如今外公也过世了,只剩下一个外婆在南泊,也是鲜少能见到面。沈嘉柔捶了捶自己的额头,又想起了她老爸在她婚前和她说得种种。
沈先生和沈夫人的婚姻其实和沈嘉柔与段成瑞的婚姻在起步阶段是略有相似的,同样是女方家世欠缺,男方正值稳步上升期。
沈夫人娘家在南泊,姓梅的,当时梅家在南泊名不见经传,沈家连了这门姻缘也是意外,当时也有人说沈家在“低就”,梅家这是高攀。沈夫人和沈先生是自由恋爱,现在的梅家就不同了,提到梅家是无人不晓,在当地的影响力也是一年大似一年。当时沈先生选沈夫人做老婆的时候,也不全凭是感情,他也认真的和梅家上下有过很多接触,深刻了解一下梅家大部分直系亲属的个性,所以沈先生在沈嘉柔结婚的时候,就偷偷告诉她,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情,门楣高一点的,那就是两个家族的事情,这点是亘古不变的,他那时候总希望女儿多了解一下段家人的人品,这不是对对方的不信任,相反的,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这种细心是一种对另一半的负责,可惜无论好话赖话被沈嘉柔当作耳旁风,只一心要嫁给爱郎。
当时的外公外婆也从南泊赶过来,生怕沈嘉柔嫁错郎,沈嘉柔细想,那时候外公就曾多次要求她不能一头扎进情海里,什么都不看……可惜女人呢,热恋的时候总容易失去理智,更何况那时候段成瑞求婚求得那样虔诚。其实沈嘉柔会听到别人说她高攀了段家,自己家里都破产了,还嫁给段成瑞,但她总是自信的觉得,段成瑞不是那样的人,段先生段夫人也不像是那样的人……这不,路遥知马力了,婚姻这匹野马没跑多久就断气了,口吐白沫的横死在路中间。
“小柔?小柔?”于小葱推了推靠在老树上睡着的沈嘉柔,她记得以前沈嘉柔的体力没这么差的,这也没走多少山路呢,怎么就累得瞌睡了?于小葱喊了好几声都没见着她答应,就只好从一旁摘了一个枯萎的狗尾巴草,一下一下的挠她的鼻子,最后沈嘉柔“哈欠”一声打了个喷嚏,从短暂的睡梦中醒来,她眯着眼睛看见于小葱灿烂的笑脸。
“你……”沈嘉柔捏了捏于小葱的笑脸,“敢用狗尾巴草戳我?”
“是叫醒你。”脸蛋被撕扯着,于小葱还是在笑,沈嘉柔心想,这该死的臭小孩,笑容总是那么让人觉得温暖。
她一扫满心的愧疚,缓慢站起来拍拍屁股,“怎么样?上面有人家吗?”
“没有,我们恐怕得再往上走。你可以吗?要是不行,我们就先下山,明儿再来。”于小葱扶着她,沈嘉柔半刻也等不了,“我们再上去一点吧,没准就见到了。”
“好。我拉着你。”于小葱握着她的手,两人再次向上走,越到上面,路就越多,岔路也更多,渐渐地……于小葱悲伤得发现……她们是真的迷路了,而最可怕的是,于小葱肯定她们已经是第三次从眼前这颗小枣树下路过了。
“嘉柔,我们得停下来,不能再走了。”
“为什么?”沈嘉柔觉得有点奇怪,但是仍觉得自己是在前进的。
“我们迷路了。”于小葱看向沈嘉柔,“你别害怕。”
“你也别害怕。”沈嘉柔握住她的手,“我小时候从来不会迷路。”
“我们是不是上错坡了,应该是从南坡上来吧?我们一直在爬北坡。”于小葱后知后觉的想。
“啊?”沈嘉柔表情诧异,“那我们怎么办呢,北坡这边……我……是我的错,不该硬拉着你上山。”
“嘘……”于小葱赶紧拉着沈嘉柔钻进一人高的草丛里,沈嘉柔瞪大眼睛,就这么望着一头黑布隆冬的野猪从小路上慢悠悠的晃过来。
壮硕的野猪终于哼哧哼哧的走了,于小葱松了手,沈嘉柔吓得鼻子都红了,她最怕生猛的野生动物了。
“怎么办?”沈嘉柔说。
“这附近可能有野猪窝。”于小葱猜测道。
“我们下山吧?”
“现在下山也天黑了,到时候……”于小葱看了一眼手表,怪异的是,手表也停了,沈嘉柔凑过去,一看更是头皮发麻,“为什么……手表也停了……这里是不是有鬼。”
“哦,小柔,别自己吓自己。我们再走最后一次,如果还是绕回来,我们只能在这里过夜了。”于小葱话落音,又一头野猪慢悠悠的从小路晃过来,两人连忙再次钻进草丛里。
“你确定还要再走一次吗?”于小葱不甚乐观的想。
“不确定。”沈嘉柔的声音颤巍巍的,她根本不像再挪动,过了一会儿,四处都静悄悄起来,沈嘉柔深吸一口气,说:“我们野营好了,就像我们高中春游的时候一样。”
也不知道高中春游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于小葱一听这四个字就耳朵一红,她讪讪的摸摸耳朵,说:“连帐篷都没有,怎么野营。我们再走一次,呐,这个树枝给你。”
时间没有给她们过多准备的机会,远处的落日就像是倏地一下闪过的流星,迅速的沉入了大山的怀抱,人在山中,黑夜似乎也来得特别快。她们回头路只走了一大半,路就被黑蒙蒙的光线遮住了,于小葱不敢再瞎试探,她和沈嘉柔商量了一翻,在距离野猪窝较远的地方开始捡树枝,生火,弄枯草来搭晚上睡觉的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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