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蛟不悦道:“怎么论不到殿下,殿下之才学聪慧,谁能相匹?殿下切勿妄自菲薄。”
薛皓狠狠将茶杯砸到桌子上:“够了,崔蛟,你想要我身败名裂吗,让我告诉天下人我是见不得人的,然后让天下人议论父皇和先皇还有我母后的韵事?”
他暴躁的瞪着崔蛟:“你想要我像个展品一样,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来议论我的出生,而不是我的德行与功绩,然后再在这个天下被父皇折腾的千疮百孔的时候冒出来收拾,再告诉天下人我母后和先皇才是真爱,让人家觉得我是个多么善良而可怜的孩子,然后用才能征服天下,告诉人们,去他的薛恒和薛修文,天子之位,有德者居之?”
崔蛟语结了,他还真是这么想的,先让薛皓躲一段时间,然后崔家秘密的培养势力,把京城弄得人心惶惶,反正如今民生凋敝,乱不乱只在人为。
到时候薛靖那个志大才疏的皇帝带着他那群傻不拉几,贼眉鼠眼的儿子们肯定收拾不过来。
只要在适当的时机给薛皓编排一些故事,先皇和周皇后的故事。
薛皓就能用一个天命所归的先皇之子的名头出现,这天下终究还是他的。
“我今天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不干,我不会叫天下人知道我是的。”薛皓暴躁的说,“我宁愿死了,也不要叫人知道。”
崔蛟皱眉:“殿下,你要知道,你的身份,陛下是不会让你做太子的,你想和平的继承陛下的江山,那是不可能的,做陛下的儿子,你争不过二殿下。”
不如做他的敌人,只要斗下了淡泊的薛恒就好。
“我不要江山了。”薛皓道。然后往一旁的小榻上一钻,用毯子盖住了自己。
崔蛟在一旁轻轻道:“殿下,你放得下你的志向与才华吗,你不做皇帝,人家就会放过你吗?宫里能派李家的人杀你,就能派更多的人来。”
“父皇待我极好,我不能对不起他,原本,就是我欠了他……”薛皓喃喃道,“我不该活着。”
<cdata薛皓骤然变得这么暴躁,崔蛟也没有生气,人经历如此大的变故,总会有些失落绝望,他不意外。
薛皓真个人变得跟个受伤的小兽一样,时而软软的发呆,时而暴躁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根本不愿意出门。
崔蛟的的计划里,是要同他一起,共举大事,周家能给的东西,他崔家一样能给,崔蛟虽然没有周家那样清贵的名望和绝对的影响力,但是有无数的钱财珍宝。
周宜能为薛皓做的,崔蛟不一定不可以。
“不要烦孤了,孤已经决定以后做个世外高人,我要学习薛恒,淡泊一生。”薛皓懒洋洋道。
崔蛟袖手一笑,风情万种:“殿下就不想想,薛恒小王爷,如今正在边关受苦呢,风沙漫野。”
薛皓撇撇嘴:“哼,这你就不懂了,风沙有什么不好,北地气候最是锻炼人,多少有见地的人家都把子弟送去军中历练呢。”
崔蛟嗤笑一声:“殿下如此说,可见殿下还是放不下功名之心。”
薛皓听他这样说,立马变脸。又钻进,将被子蒙住头,不肯出来。
就这样循环了好多天,薛皓死活不让步,不肯和崔蛟合作,崔蛟一面部署京城的事情,一面又要哄着薛皓,也不轻松。
主要是薛皓情绪不稳定,崔蛟没有办法不看着他,时不时要惹他说点话,防止他越来越想不开自杀了,或者跑了。
他现在把薛皓了,两人都没有撕破脸,他摸不准薛皓是真的意志消沉哪里都不想去,还是给自己灌的迷魂药。
转眼到了隆冬。
薛皓在林中的小屋窝了好几个月,天上下了雪,他终于肯出了院子了,在在木屋的门口堆了个大雪人。
这大概是崔蛟专门搭建的一个居所,他兴致来了四下转了转,木屋之外方圆三里都是崔蛟的眼线,这里,可不仅仅是个林中休闲的小木屋。
这是用来囚禁他的笼子。
薛皓笑了笑。
将一个小雪球丢向一个洒扫的小侍女的脚边。
小侍女被吓的一激灵,抬起头,正对上薛皓灿若星辰的眸子。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薛皓轻轻问。
“回殿下,奴婢叫雪雁。”小侍女红着脸说,这位小王爷在这里住了好几个月了,除了跟公子说点话,一整天都不吱声,竟然找自己说起话来了。
“雪雁姑娘,本宫每天吃的饭都是你做的吗?”薛皓轻声问。
雪雁轻轻摇头:“殿下的饭食都是公子身边的青梅姐姐做的,奴婢做的饭不配殿下食用。”
薛皓不高兴的呢喃了一声:“竟然不是你,我看你心灵手巧的,还以为是你呢。”
雪雁羞红了脸,怯怯的看着薛皓:“当不得殿下夸奖,奴婢手笨的很。”
薛皓笑了:“怎么会呢,我觉得你长得好看。”
这两个本没有什么联系,薛皓的话说的乱七八糟,但是这小姑娘却听的心花怒发,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叫她觉得欢喜。
她是这四方城的人,小地方出身的侍女,也没多大的才能,公子身边有那么多的侍女,一个个都是美人,而且心灵手巧,熟读诗书。她长得也不难看,但是没什么特别的本事,一直只能做些粗活。
“你今年多大了?”薛皓找了个干净的大石头坐了下来,托着下巴看她。
雪雁天真的笑了笑,小王爷的眼睛好看,明亮纯洁,干净的不带一丝杂质。
“奴婢今年17岁了,殿下,这地上凉,奴婢给您拿个垫子。”说着不敢看薛皓,飞一般进了屋里。
薛皓抓起一个雪球在手心里玩,笑呵呵道:“你比我未婚妻还要小呢,小姑娘,你认识字吗?”
雪雁抱了垫子出来给薛皓,薛皓接了过来坐了,继续道:“你不认识字,我可以教你,我在这里很无聊,又没有地方可以去。”
雪雁甜甜的笑道:“雪雁认识一些字,只是认识的不多,不敢劳烦殿下教导。”
薛皓温和的笑了笑,柔声道:“能多认识一些字总要好,将来你嫁了人,能教教孩子。”
薛皓对人说话总带着一丝丝的安慰和劝服,他的眼睛看着你,你就不有自主的信任他。但是他丝毫不带着侵略的味道。
雪雁是个小侍女,见到的男人不少,崔蛟再清高,必要的客人还是要见的。男人见了漂亮的女孩,总喜欢撩拨撩拨。
再有正人君子点的,就要拼命忍住不看他们,好像这就能显得品性高洁一点。
但是薛皓不同,他会很热情的跟她说话,像一个兄长教导妹妹一样劝她多认字,将来好嫁人。
嫁人。
嫁人!
这是个多么缥缈的词。正经人家的女儿到了一定的岁数,都要嫁人,但是她已经是人家的侍女,精贵的世家公子身边的侍女,能好好的嫁人?
虽然崔蛟公子不碰身边的女人,但是,谁会娶一个做了人家贴身侍女的女孩。
雪雁一时间失神了。
薛皓看着她,柔柔的一笑:“姑娘,哪天你想嫁人了,就来找我,我教你认字,给你找婆家。”
因为各地赶考的考生提前到京城,导致京城人口暴涨,不单米价涨了数倍,连纸也贵了好多。更别说租贷给考生的房子等等。
京城里怨声载道。
“京城传来消息,书生们已经生了不少事情了,京城茶楼酒馆冲突不断。”薛子佩指着一堆信报,“你爹现在称病不出,薛子青躲在临淄城养儿子,步刚焦头烂额。”
周宜刚顶替太子见了好几个酋长,正头脑发晕,不屑道:“书生们能闹出来多少事,顶多就是扯扯嘴皮子罢了,北面有什么动静吗?”
报告道:“方才有消息偷偷过来,崔蛟公子一行在路上失踪了,北边最近的骚乱不少,崔家人到处找他们的主人,生了不少事情,崔家的人最近动静大的很。”
“崔蛟也失踪了?”周宜皱眉,“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不早点说。”
垂首:“崔家人有意隐瞒了,朝廷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也不知道,前些日子军营里头传了书信进京说没接到崔公子,这才知道了。”
周宜打了个呵欠,说道:“陛下心思都在科举和推恩令上,最近一直在下求贤令,北边的事情他顾不过来,把周家的人手派去一点,无论如何,不能叫胡人了,就是他们了,也要保住薛恒的命再说。”
点点头。
周宜又看薛子佩:“薛皓那里有消息了吗?”
薛子佩道:“消息倒是有一点,发现一个进城买血丹砂的。我没敢惊动,派人跟着了。”
周宜笑了笑,血丹砂是一种特殊的颜料,薛皓小时候很喜欢用,但是不常用,这种丹砂画出来的画格外的红。
现在画画大多数人用胭脂丹砂,这是苍舒哥哥调制出来的一种,因为他的名气,现在天下多用这种丹砂。
用血丹砂的人不多了。
希望这是薛皓。
那小子从来福大命大的很。>
<cdata崔蛟最近似乎忙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崔家有不少的事情,各地的部署他也要做。他虽然是崔家的家主,但是崔家也有长辈在,除夕夜也应该回去吃饭,但是他不愿离开,这些天一直逗留四方城。
“不回去过年了。”崔蛟袖着手站在庭院里,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薛皓叹了口气:“和祖母还在,又有那么多的叔伯,年夜饭应该很热闹,为什么不回去呢。”
崔蛟眉头动了动,倒笑了:“殿下前些日子不怎么说话,这几天怎么话变多了?我听说你还教我那漂亮的小丫鬟写字了。”
薛皓道:“大约是我这个人生来就有些嘴碎,看见人家的事情总喜欢管一管。”
他和气的走到崔蛟身边,柔声道:“你那个小丫鬟,长得很漂亮,今年才跟薛子佩一般大,我已经快22了,我看她就是个孩子。”
崔蛟眼睛亮了亮:“殿下是个正人君子,不必解释。”
薛皓知道他是想岔了,这人脑袋里也不知道都想了什么,他竟以为自己是怕他吃醋解释!一时间哭笑不得,只好硬着头皮接着把话说完:“她想嫁人了,这么点大的女孩,在这深山老林里呆着多不好。”
崔蛟皱了皱眉,却没有表现出来,口气不变的道:“殿下也不是总在这里呆着,等出了这里,殿下自然可以带着她出去。”
薛皓神色一凛,不动声色道:“出了这里,不瞒你说,出了这里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这么些天,我觉得我自己就是你养的米虫。”
养的米虫……
这话崔蛟听着心里头高兴。
“殿下出了这里,自然是要一展报复了,殿下要是喜欢,崔氏很欢迎的。”崔蛟欣喜的道。
薛皓茫然看着他:“崔蛟,你崔氏到底有多少……”
崔蛟打断他:“崔蛟的本事,殿下信不过,就算殿下信不过崔蛟,也要信得过殷家和王家吧。”
薛皓眸色一冷:“你联络了他们?”
崔蛟见他不大乐意,索性也不瞒着了:“陛下的推恩令马上就要试行,消息却老早就走漏了,世家如今人心惶惶,又赶上科举。所以……”
“你们要?”薛皓眉头皱成了一座山。
“这怨不得我们,殿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陛下要灭了世家,世家不反击,日后就要被那些穷酸的书生骑到头上,你看看那个宰相,他算什么东西,娼妓一样的出身罢了。若是陛下任命薛子青为相,世家还能忍,步刚都能为相了,谁做不了皇帝?”
“不是,步刚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是好歹矜矜业业,功劳也是有的。”薛皓遗憾的看着崔蛟。似乎震惊过了头了,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个步刚真是倒了大霉,他的出身,世家看不上,读书人看不上,这宰相当得也太苦了,还有人因为他做宰相而想。简直千古奇闻。
周嘉病了,殷如墨死了,父皇竟然惹下了这么大的烂摊子。
“崔家和王家钱财人手不计其数,王家是除了谢家门生最多的一家,殷家虽然败落了,但是有殷如墨将军的余威,在军中的影响力也不小。”崔蛟道。
薛皓叹了口气:“你说的这些,都要让周家同意才行,殷如墨虽然手段通天,毕竟死了,殷家的家主是个19岁的少年,见了周大将军估计连马都不敢骑,至于王家,他们家的子弟沉迷诗书和修道,据说家主已经快八十岁了,找不到一个子弟出来继位,你还不如直接找周家。”
崔蛟笑了笑:“殿下,你知道,我不会跟周家的人合作。而周郡主如果知道你不是的儿子,如果跟着你要想当皇后,就必须,她也不会帮你了。殿下,你只有我了。”
薛皓宽容的叹了口气:“你呀你呀,就是想太多了。”
他在雪地里踱了几步,走到了小院子的尽头,那里有一株梅树,是移植过来的,开了零零星星的几朵花,好不凄凉。
薛皓折了一支看起来不错的,回身递给崔蛟,笑道:“这梅花在原来的地方开的好好的,移植了过来,伤筋动骨的,多不好。”
天地在风雪中晦暗不明,唯有少年的笑容明朗宽容,崔蛟拿不准他话里什么意思,手却不由自主的伸了过去接过花来。
“殿下与崔某相识多年,今日头一次赠花。”
薛皓正色道:“我早赠你天下至宝,只是你从未放在心上。”
崔蛟茫然看着他。
“本宫14岁那年见你,同你说过,你心高气傲,要多读圣贤书,修身养性才好。当日赠你金玉良言,你当我是戏耍你,此后我便不再说了。”薛皓伸手去拍拍崔蛟的肩膀,低叹了一声。
“崔蛟,你最后听我一句,天下不是只有你我的功名利禄,还有万千生灵,翻云覆雨固然潇洒,生灵涂炭非我所愿。”薛皓道。
崔蛟想不到自己在这里养了他这么些时日,眼见着他心灰意冷,就等着把他往自己的道路上引的时候,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品性高洁的君子,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厌世,总想找个深山老林躲起来,然后就是怀疑人生,怀疑自己所有的信仰和教育。
做了这么多年的好人,凭什么我得了这样的下场?
然后稍加引导劝解,指出一条对他们更好的道路来,他们就会走,去他的道德,去他的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