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连院子都不许呆,谁知道是怎么受的伤。”
两人一路吵吵,太监和大夫急哄哄的脚步声,早就把薛子佩吵醒了,连着在王宫熬夜整理卷宗的越封都招了来。
他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不太妙。
“殿下功夫那么好,怎么会轻易受伤,难道是……”越封面露难色的道。
薛子佩摆手:“不可能,薛恒王爷的功夫弱,又身中剧毒,咱们殿下一只手就能把他给绑了。”
越封不好多说,两人心事重重的往薛皓的卧房走。
“啊……”薛子佩和越封一进去,就见花厅里灯火通明,一屋子的侍女从人还有太医。
那个胡子花白的王大夫正将一个烛台从薛皓的手臂上拔下来。
“殿下,你这是……”薛子佩瞪大了眼睛,手不由自主的指着烛台,不可置信!
薛皓早就疼的脸喘气都费劲了,勉强站出来一个算是还可以的笑容:“晚上睡觉不小心撞上去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
“睡觉能把烛台撞进手臂里,还要费这么大劲拔出来?”薛子佩没好气的道。
薛皓白了他一眼,虚弱道:“要不你试一试从榻上翻下来撞一个?”
薛子佩看看那不算矮的小榻,再看看地上的高脚烛台,也不是没有可能!算了,凡是,不能太认真,
反正,疼的又不是我!
他看了一眼薛皓一旁的薛恒,薛恒别过脸不敢看大夫处理伤口。那样子,仿佛疼的是他自己。
罢了,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次日,各处传来消息,推恩令一下,世家联名上了谏书,陛下不肯听,朝廷的大比科出现舞弊现象。
“西川孟家反了。”章方飞一般跑进王宫。
薛皓还和薛恒在院子里聊天,春日的阳光照在脸上,温温柔柔的,正是后睡觉。
“孟家反了?”薛恒重复了一边,“不大可能吧,孟子都都怎么敢反?他怕……”怕殷如墨怕的要死。
嗨,殷如墨已经死了。
西川蜀中这块地,是个宝地,群山为屏障,里头自城一国,跟中原几乎不怎么往来,十五年前周嘉打到蜀中,大军压境,孟家丹阳王投降之时就定下盟约,宴家世世代代享用蜀中千里沃土。
而孟家,则成为大炎王朝最大的后盾。
经过十多年,孟家家主去世,继位的国主孟子都是个弱鸡,还是个胸无大志的弱鸡,坊间不知道有多少传闻,丹阳王孟子都不学无术,殷如墨将军如何如何收拾他的。
这都是无伤大雅的笑话。
谁也不放在心上,不过当初殷如墨在西川练兵,和孟家人一起剿匪收拾蛮夷的时候,孟子都确实弱鸡的可以。大家都道这孟家只怕要后继无人了。
薛皓哼了一声:“他不反不行了,孟家家在蜀中日子过的逍遥,推恩令一下,他还能有好日子过?孟家嫡系子孙多不中用的,靠着家臣辅佐,旁支里头倒是如狼似虎,他那儿反了又不要紧,朝廷里,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打进去。”
“这总能打进去的吧。”薛恒皱眉,“西川兵力不足,能打的将军也不多。”
薛皓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一笑胳膊就疼。
薛恒催促道:“你笑什么?”
章方也急:“殿下,这蜀中都反了,保不齐哪天别的地方就反了,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
薛皓神秘一笑:“我不单知道别的地方会反,我还知道谁会先反。”
在西川大山里头的孟家反了,没过几日,西南一个岛上的越州王也反了。
“这些人,怎么跟闹着玩是的,一个个的,就这么宣布自立了。”你看看这个越州王,一个人口不足十万人的破岛,他还自立为大皇帝。”周宜叹到。
崔蛟只是笑了笑,倒也没有说什么,大比科出现舞弊,朝野上下一片哗然。两个小地方的王自立,皇帝陛下这时候只怕已经焦头烂额了。
这样也好,朝廷里越乱,他们的机会越大。
“丞相也真是倒霉,往年大将军主持科考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今年换了人,就出了这样的事,朝廷的颜面何存啊。”漂亮的薛清波美人替周宜和崔蛟奉茶,轻笑道,她最近经常出入崔蛟的月明山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嫁给崔蛟了。
崔蛟倒是真把她当做朋友,周宜却是很不放心她。
“倒霉?这其实也算不得他倒霉,只是他自己本事不济罢了。”周宜冷笑道,“大比科三年一次,多少寒门子弟指着这一场和考试步入仕途,哪一年那一场没有人作弊?若真各个都那么计较,我父亲就是有十双眼睛也看不过来。”
崔蛟笑了笑,对薛凌波道:“这你是不懂的,但凡科举舞弊,若是发现了,立即处死了便是,没有发现的,就由着他。哪能到了殿试才发现,还闹得满城风雨,天下人皆知。丞相这好日子也是到头了。”
“原来如此,我只当是往年从没有人舞弊呢。”薛凌波叹了声:“看来读书人日子也不好过呢。”
周宜嗤笑一声:“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哪能独独让读书人就好过了?”
崔蛟知道她因为周苍舒的事情对读书人有些偏见,叹息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周宜感觉到崔蛟传过来的有些责备的目光,有些不满起来,最近这个薛凌波频繁的来月明山庄找崔蛟聊天,她并不能知道这两个人聊天的内容,但是总是担心薛凌波不怀好意。
薛凌波似乎感觉到了周宜的敌意,有些苦涩的笑了笑:“是啊,日子都不好过,原来士子和妓子一样的,崔蛟公子。”她突然叫了崔蛟一声。
崔蛟和周宜都望着她。
她道:“最近我总是来山庄里打扰你,你不会觉得厌烦吧。”
“怎么会呢?”崔蛟含笑道,“你是我的朋友啊。”
“崔蛟公子,我以后都不会来打扰你了,因为……”她看了一眼周宜,“我要嫁人了。”
很明显,她误会周宜是吃醋了才会话里带刺。
但是周宜却被这个消息震惊了,她还以为这个薛凌波吊着崔蛟会吊很久,会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
“你,你要嫁给什么人?”崔蛟喃喃道,他虽然不是把薛凌波当做,但是薛凌波一直以来都是一个陪伴他的朋友,他已经习惯了和薛凌波说心事,骤然听到她要嫁人,他真的有点难以接受。
“是从京城来的客商,他家有恶妻,不敢纳妾,年近不惑而无子,准备在咸都养一个外室。”薛凌波柔柔地道,“他一年里大半日子是在咸都,只有过年的时候回一趟京城跟元妻相处,在咸都置办了宅院,我嫁给他,就跟夫人是一样的。”
“你……”周宜嘴巴里吐了一个你字,却再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了,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就是觉得别扭。
薛凌波长得有几分像薛皓,一旦这种看起来云淡风轻,其实有点小惆怅的样子,就有了分像。一个跟自己未婚夫有分像的脸说她要嫁人了,那感觉,还真是不好说。
倒是崔蛟五味杂陈,他难过地道:“你若是想要嫁人,嫁给什么样的人不行,凭着你的才情和……容貌,怎么也不能嫁给人做外室。”
周宜看他那纠结的表情,十有心情跟自己是一样的复杂。
薛凌波苦笑:“什么容貌才情,我身世飘零,是个见不得人的妓子,这辈子没有登堂入室嫁人为妻的命,能做外室,他家夫人又远在京城,也不错的。”
正正经经嫁人和做不同,薛凌波能陪王孙公子,也能跟他们海誓山盟,但是一旦要嫁人,也只有一个年近不惑的商人愿意娶她。
崔蛟愣愣看着薛凌波,看着她与薛皓相似的面容,脱口而出:“你喜欢他吗?”
薛凌波愣了楞,端茶的手停在了半空,良久才笑道:“我今年也二十多了,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他人不错,又愿意娶我,我看挺好,我总不能等到年老色衰的时候再考虑嫁人吧。说起来,我如今也算是老了。”
“我娶你。”崔蛟突然道。
周宜一震,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薛凌波苦笑:“公子心中另有他人,何苦呢,公子岂不闻,由爱故生怖,我如今将公子当做是自己的朋友,能泰然处之,公子若是娶了我,事后又想着别的人,那时候,我岂不是很可怜。”
她轻轻欠了欠身:“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
薛凌波走了之后,崔蛟就一直处于一种极度的焦躁中,谁来找他说话他都心不在焉的。他弟弟崔明冲跑来找他要钱买马,还差点被他给打了。
“你要是喜欢她,就赶紧去抢亲。”周宜没好气地说。
崔蛟摇头。
“你刚才还说要娶她呢。”
崔蛟摇头,幽幽的叹了口气。
周宜听着心里毛毛的,这样子,好像生无可恋啊。不得不说,因为情爱而自苦的崔蛟和平时那个运筹帷幄的世家第一公子,简直就不是一个人。
“你明明不想她嫁给那个什么京城富商,干嘛还要犹豫啊。”周宜急了,听说薛凌波三日后就要嫁人,崔蛟要是再这么优柔寡断,那就糟糕透了。
听那薛凌波的意思,周宜算是明白了,她大约是喜欢崔蛟的,只是崔蛟的心不在她那里。
嗨,那话虽然听着洒脱,但是女人都懂,那是怪崔蛟无情呢。
崔蛟看着明月,迟钝了好久,幽幽道:“她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我不喜欢她,我喜欢薛皓,我对她不好,这几年,我待她一点都不好,我明明早就该清楚,她一个女孩子,又怎么会真的喜欢待在里,是我太绝情了,我每每有了苦闷的地方就去找她,可是我从来不关心她有没有什么伤心事情,每次要给她什么东西,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来。从来没有用心去想过,她到底需要什么。”
周宜:“……”
不得了,崔大公子化身情圣了。
崔蛟从腰间摸出酒壶,靠在门上,喝了一口酒道,“我就是这么一个自私的人,我不能再自私了,我已经耽误了她好几年的青春,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嫁人吧,我送她嫁人。”
周宜:“你……”
若真是无情,又怎么会这么难过,崔蛟啊崔蛟,你是太绝情了还是……太多情了。
薛凌波这么多年在知音阁帮挣了不少钱,又因为崔蛟的关系,对她很是关照,这一回她得了长官的特许从良嫁人,知音阁整的热热闹闹的。
妓子从良,不许在白天,只能在晚上拜堂。可清音阁已经大宴宾客好多天了,薛凌波摆了酒席同从前的相好告别,那些文人墨客,世家公子都恭喜她觅得良人。
只有崔蛟关在家里闷头喝酒。
等到第三天晚上的时候,周宜和崔明冲终于忍不住冲进房里找他,他正抱着诗签在烧。
“,你这是学戏文里的小姐焚稿吗?”崔明冲好死不死的道。
崔蛟憔悴了不少,懒得理这倒霉孩子,挥挥手道:“这些都是我同她往来的书信和诗文,她如今要嫁人了,留了这样的东西在我这里也不好,我全都烧了。”
“崔蛟,你可长点心啊,能不能不要这么优柔寡断,你到底喜欢薛皓还是薛凌波,你想清楚,过了今晚就不能回头了。”周宜大急。
崔蛟淡淡道:“我很清楚自己喜欢谁。”
“不不不,,我看你一点都不清楚,你现在满身酒气,你一定是喝醉了,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帮你把薛凌波给抢回来。”崔明冲跃跃欲试地道。
崔蛟瞪他:“滚,你要是敢坏了她的好事,我就要你的命。”
崔明冲怂了,他看了看周宜,低声道:“我自从遇见了薛凌波就没一天正常过,怎么办啊,他再这么下去,会不会得相思病而死啊。”
周宜无能为力的看着崔明冲:“你别看我了,你这个样子我也救不了。”
谁也救不了,谁能想到天下第一的崔公子竟然是个情种,而且这多情的一点都不着调,人家多情起来害的姑娘要死要活,他倒好,是自己悲痛欲绝,要死要活。
可是这样的崔蛟,莫名的可爱起来,他比那个运筹帷幄的崔蛟,多了人情味,多了脆弱。
“公子,薛姑娘请您过去说话。”侍女轻轻扣门道。
崔蛟应了一声,也不理周宜和崔明冲,命人进来替他收拾易容就要去。
崔明冲当他是要抢亲,激动道:“我这就准备人手。”
崔蛟瞪他:“我自己去,谁也不准跟着。你要是敢偷偷带人去,我打断你的腿。”
周宜准备说点什么,却被崔明冲拉走了:“我说要我的命的时候是假的,说要打断我的腿的时候是真要打我,别管他了,没救了。”
知音阁比往日还要热闹些,因为头牌要从良,好些登徒子都聚在了清音阁看热闹,姑娘们的生意都好了起来。
崔蛟在楼下看见张灯结彩的,心下凄凉,站了好一会儿,才登上了楼。
薛凌波的房间依旧清雅动人,她屏退了侍女,独自坐在古琴前弹琴。
琴声如潺潺流水,曼妙动听,听起来,就像是天上泻下来的月光一样,清凉到了人心里。
崔蛟从来没有听到薛凌波弹琴弹的这么好过,这样的琴声,他以为只有周宜才能弹出来。
“这首曲子叫思美人,是我自己做的,公子喜欢吗?”薛凌波柔柔的看着崔蛟,吉时就要到了,她却并没有穿上那件崔蛟为她准备的新衣,还是穿着寻常的青色素衣。
崔蛟愣愣的看着她,心痛如刀绞:“你这个时候还没有穿上嫁衣,是不是不想嫁,那个人,是不是不好。凌波……”
他想说嫁给我吧,可是他说不出口,他真的不爱薛凌波,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连和她做朋友,都是因为,她长得像薛皓。
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亲了之后,对她不好。
薛凌波淡淡苦笑:“公子,他当然好了,他虽然没有公子的才华,也没有公子的相貌和财富,但是他一心一意为我好,他真心实意的想要娶我。”
琴声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