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票男人聚在一起,还喝了酒,别说是周宜在这里,就是皇帝在这里,也不一定能管得住他们的嘴!
崔蛟这话彻底把他们给惹毛了,干干脆脆就大气嘴仗来了!
“那你们到底干了什么?”周宜又问了一句,这一次面色很不好了。大家也差不多知道皇后不高兴了,一想皇后和崔蛟一同从后院进来的,搞不好这两人是认识的,或者有什么关系。
“大家就是喝酒没事聊了会儿天,崔大人就要打人!”有人不耐烦道。皇后总不能因为人家喝酒喝多了说了点黄段子就帮着崔明冲打人吧。
是他打人在先的!
殷子钰辛苦的朝着周宜摆手,希望她别问了,这种事情,拿到台面上说,有什么好处?当年云辉就大言不惭说过,男人有几个不看点春宫图啥的,喝多了有几个不聊点黄段子?
谁叫崔蛟倒了霉!
周宜瞥了一眼殷子钰,有点无赖的笑了笑,望着众人,冷笑道:“本宫来猜猜你们是怎么吵了起来的。”
她走到了高出,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臣子,不屑的道:“你一个个,读了圣贤书,闲来无事买春宫图,看的津津有味,在丞相大人的婚礼上喝多了,聊了起来,被崔丞相听见了,他听不下去,就吵了起来!”
大臣们摸了摸鼻子,不大好意思起来,这个皇后能干是能干,脑袋也清楚,跟着她做事比跟着薛靖要好,而且她提拔年轻人,有识人之明,大家都挺喜欢她。
可是……
这姑娘也太大胆了吧,这种事情,说出来就不好玩了
其实大家也没说什么,就是点评了一下崔大公子的身材……崔明冲那个疯狗就出来咬人,而且他还有好几个朋友一道儿出来咬人!
“皇后,这种事情,叫你知道了,是臣下的错,您……还是去内宅避一避,臣等自会处理好,不会再打起来了。”大理寺少卿盛华年尴尬的劝周宜。
周宜火大:“本宫那儿也不去,就在这儿,看着你们,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这些人,平日里都是干的什么!”
大臣们纷纷嘀嘀咕咕起来。
周宜哭笑不得,她不是暴君,臣子们都知道,一旦他们觉得自己没做错的时候都是不怕她的!
她伸手指了指谢长风:“你给我过来。”
谢长风不大好意思的向周宜走了几步:“皇后有何吩咐。”
周宜道:“你给本宫说说,你们都聊了什么内容,导致崔明冲要打你?”
谢长风脸一黑,艾玛,这能说吗,崔蛟就在这儿呢,当着人家的面可说不出口啊!
周宜喝了一声:“说!”
谢长风有点怕了,只好支支吾吾道:“臣,臣只是说崔大公子的腰……”
他话没说完,周宜的脸就绿了,他一看这架势,赶紧闭嘴了。他那几个朋友道:“皇后,我等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随口说说。”
周宜:“呵呵。”
从角落里钻出来一个人,对着热热闹闹的一笑,跳到了周宜身边:“你们这些人啊,好好的日子不过,就想些什么呢!”
他长得圆头圆脑,嬉皮笑脸的,眉眼又生的凌厉,一派正直而爽朗。
周宜眉头跳了一下,是三殿下薛修礼,这小子竟然也在这里,还一直躲在角落里喝酒!他才多大啊!
不对,他好像和崔明冲同岁,今年也十七了,就是长得有点圆,看着很小的样子
薛修礼抱臂看着大家,伸出手划拉了一下自己的脸,吐了吐舌头:“你们这些人啊,真是不要脸,一个个都是国家重臣,竟然偷偷看春宫图,还是看龙阳的,这就算了,你们竟然在人家正常人的婚礼上讨论,略略略!我要告诉你们夫人去!”
周宜:“……”
众位大臣:“……”
这是三殿下,还是个孩子,是个男孩子,要不是有周宜和殷如雪带着侍女在,他们会乐呵呵的告诉小殿下:男人长大了都会看春宫图,都会对美人感兴趣,都会喜欢看细腰长腿的美人,也都会一起喝酒讨论。
可是,有女人在这里,这些话是说不出口的,所以他们就只好互相看着,目瞪口呆
总不能当着女人的面和小男孩说着个吧!
实在是太麻烦了!
大家摸着鼻子互相看了看,没好意思说话。
小殿下抄起一个茶盏就朝着谢长风咋了过去,正好砸到了他脚边:“你这个恶心的家伙,自己看了春宫图不算,还当着人家的弟弟面讨论,你丢人不丢人,你同崔大公子本就认识,你也知道人家是被人陷害,你不安慰你的好朋友就算了,你还去看,你还讨论,你还是人吗!”
薛修礼的话一完,谢长风的脸就绿了:“小殿下,这话可不能胡说,我根本就和崔大公子不熟,不是他朋友!”
他话一说完就知道糟了!
这就是个套!
他是真不认识崔蛟,就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宴会还是什么的见过一面,话都没说几句,脸都记不得了,算的了什么朋友啊,但是,倒霉催的小殿下就认定了他们是朋友。
谁也不知道他和崔蛟到底认不认识来着
看春宫图没什么,奚落奚落崔蛟也没什么,但是……如果是好朋友的话,那就太恶心了。
男人一起干点小猥琐的事情没什么,朋友疏远崔蛟,和他绝交也没有什么,但是。
要是好朋友,人家到了霉,就干出这种事情,那就真是要人人得而诛之了!
周宜赶紧趁火打劫:“谢长风,你和崔蛟本是至交好友,八拜之交,他如今遭了大难,你竟然还去……”
小殿下再次恶心人:“你这个恶心鬼,你去买春宫图还买自己好朋友的,你是不是对我师父有意思,你这个见利忘义的混蛋,本殿下从今天起,把你放入黑名单了,今天是薛丞相的好日子,咱们的帐明天再算,以后本殿下见你一次打一次!”
周宜跟着小殿下一起趁火打劫,语重心长又一脸凝重的看着谢长风。
“谢爱卿,你的好朋友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怎么能……”她似乎痛心疾首,默默的垂下了头。
这下好了,大家忘了崔明冲和崔蛟了,全都看着谢长风了。
他成了今天晚上的焦点了。
也是,崔蛟倒了霉人家也不会有什么触动,只要不是至亲至爱的人,谁都不是看个热闹,还能因此就不过日子了?
没有人会因为春宫图的主角是被陷害的世家公子就不去买春宫图,就不聊天了。相反,说不定还更有兴趣了,聊天聊的更欢乐了。
大家都是普通人,都是要过日子的。
可是,如果这个春宫图的主角是至交好友,那你还喜滋滋和人一起聊,和人一起讨论。
那就人品堪忧了。
这个人是要有多可怕,才能这样对自己的朋友。
所有人看着谢长风的目光都变了颜色,谢长风百口莫辩。他呆呆望着大家,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他不敢这时候大声说自己不认识崔蛟,这样会更加显得他猥琐。
喝酒喝到这地步,大家都不说话了,方才还嬉笑着的人脸色都变得不好看起来,酒醒了之后,只觉得自己失态。
崔蛟扶着受了伤的崔明冲,慢慢走出了大厅,他没有说一句话,就连谢长风一开始大声说不认识他的时候,他也没有说话。
大家更加觉得谢长风不对头,想想就觉得这个人心硬。
在普通人看来,一个人倒了霉,别人可以开玩笑,可以取笑,但是你作为好朋友,你竟然这么对他,那就是你的不对。
周宜一看安静了下来,便笑着打圆场:“既然是丞相大人的好日子,大家也就不要计较了,继续吃酒吧,崔大人受了伤,本宫去看望一下,你们继续。”
她说着就转身走了。
薛修礼趁着人纷纷落座的当口,一拳打在了谢长风的脸上:“你这个不讲义气的混球。”
然后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这一拳打的也不重,看上去就是小孩子胡闹了一下,人家也不好和小孩子计较,何况他还是皇帝的弟弟。
谢长风也只好不说话,这一拳其实不疼,但是打在脸上,他觉得莫名的屈辱。
他准备到自己的好友的桌子上坐下,可是却再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他说话了。
被人画了春宫图固然是身败名裂,但是背叛好友,那也是恶心至极,谁也不愿意和这样的人再交好。
此后好几天谢长风都没有出来,他一直称病在家。
一直奋发努力,小心翼翼的他,终于遭到了人生最大的一个打击。
18岁被举荐为孝廉,一直以来友善亲族,孝顺父母,和朋友们相处也很好的谢长风,头一次尝到了过街老鼠的滋味。
他现在虽然不至于人人喊打,但是人人都知道,这个年轻有为的谢大人,在丞相的婚宴上欺辱自己的好友,拿自己的好友和人取笑,被人家的弟弟当场抓包,打了一架,最后还被小殿下给打了一拳。
他不但人品堪忧,貌似还得罪了小殿下,将来的日子,可不怎么好过了!
“工部侍郎谢大人,今天还是告假。”周宜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看着薛子佩。
薛子佩新婚燕尔,好不容易退朝了,正要赶着回家和温青准备过年的事情呢,被周宜单独留下来,很是不耐烦,他笑呵呵坐了下来,淡淡道:“这事情咱们也管不着啊,管天管地还能管的了人生病?”
周宜咳了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哪里是真病了,他是不敢见人了。”
薛子佩轻笑道:“谁让他嘴欠来着,小殿下真是个人才,这一招折腾的他同样名声毁了个七七八八,哎,恶人自有恶人磨。”
周宜揉揉脑袋:“你就不能认真点,他是个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就这么毁了,你就不心疼?”
薛子佩翻了个白眼:“我心疼个屁,丢人现眼。”
周宜嗤笑一声:“他可是你辛苦培养出来的,你就甘心这么毁了?”
薛子佩打了个呵欠:“他这种资历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他一个,当日崔蛟公子出了事,你我都很难过,那是因为你我都清楚,崔蛟这样的人世间难找,毁了一个崔蛟就再也找不到人来代替,谢长风……我会放在心上?”
他朝着周宜摆了摆手:“我调教过好多人,大不了再换个呗,咱们掌举国之权,还怕没有人才?”
周宜摸了摸鼻子:“你这么说,我真是……”
薛子佩笑了:“皇后,你不要搞得和陛下一样,婆婆妈妈的,不值钱的人,废了就废了,如今天下太平,找个人出来当个工部侍郎还不简单!”
他说着起身告辞,眉眼都是傲倨。
周宜望着他的背影,宫女捧来一盏茶递上,她没有喝,轻轻放在了几案上。
“你出来吧。”周宜道。
帘子后面走出来一个人,正是一脸衰像的谢长风,这个从前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真面容憔悴的站在周宜面前,似乎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皇后,我……”
他今日是来同周宜请辞的,他觉得自己在京城待不下去了,忍受不了流言蜚语和朋友们的绝交,他要找个地方隐居起来。
周宜淡淡道:“丞相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谢长风点了点头:“微臣都听见了,微臣才浅德疏……”
周宜打断了他:“你不用委屈,你有今日,怪不得别人。”
谢长风失落的点了点头:“臣不敢怨愤任何人,都是臣的错。”
周宜淡淡道:“你今日,明白人言可畏了吗?”
谢长风颤抖着点头:“臣明白了,臣无地自容。”
他自幼顺遂,从未见过这样的事,他虽然不是位高权重,但是自幼家门清白,自己奋发努力,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所以一直名声很好,仕途走的也很顺。
自从出了事情之后,好些朋友都和他绝交了,一些平日里得罪的政敌什么的,经常在他家的院子后面扔秽物和辱骂的纸条进他的家。
仆人们每日都要清理那些义正言辞不堪入目的纸团。
每一次,他都告诉自己,他根本就是被人陷害的,那纸团上的内容他根本就不需要看。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
每看一次他就愤怒一次。
子虚乌有的指责,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谩骂,说他忘恩负义,说他背判朋友,说要抓他的女儿卖去青楼。
还给他编排出无数个曾经背叛朋友的故事,甚至曾经最好的朋友早夭也有谣言说是因为他嫉妒朋友的才华而害死了人家。
周宜对焦头烂额的谢长风一笑:“你不要怨愤丞相,他知道你在这里,他这么说,是为你好。”
谢长风抬起眼睛看着周宜。
周宜叹了口气:“你那些私事,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丞相自然也管不到你闲来看什么书,喝醉了说什么话。可是,他原就有意栽培你,你的上峰已经年老,他要栽培你执掌工部。”
谢长风不知如何是好,张了张口:“我……”
周宜轻轻扣了扣桌案“你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能不谨言慎行?崔大公子不幸遭了劫难,本是难过的事情,你怎么能取笑他!”
谢长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皇后,臣愧对崔公子。”
今日自己落到如此境地,他才明白崔蛟受了多大的苦。他不过是一时承担了背叛朋友的罪名,就已经心力交瘁,生不如死。而崔蛟,则是一生的骂名和难堪。
周宜扶起他:“你能这么想,自然是好,若非你也受人非议,你怎么能知道别人的苦楚,谢长风,你是国家栋梁,要时时体察民情,怎么能学那些泼皮无赖?”
谢长风歉疚的低下头:“臣已经决定,辞官归隐,治学求知。”
周宜吓了一跳,说了这么多,他还是要辞官!
“你都多大的人了,竟然还要回去读书?”周宜笑道。
谢长风遗憾的点头:“臣枉活23年,竟然连这些浅显的道理都不懂,铸下大错,臣有今日,都是臣咎由自取,皇后,臣突然觉得,臣活了这么多年,竟然还不如三殿下一个孩子,臣幼年时候的书没有读好。”
他话说到这里,便转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