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现在离不周山门人聚居的地方还差一半的路程呢,不能进山,那就见不到周宜!
贺聪看着薛皓着急的模样,颓然的坐了下来。
薛皓看了他一眼:“你们不周山,有没有别的路”
贺聪望天想了想:“没有了。”
薛皓盯着他:“真的?”
贺聪被他那压迫的眼神看怕了,匆匆别过脸去:“我……”
薛皓远远望着那看守的两个弟子:“咱们一路从咸都城赶到这里,难道就是为了被拦下来?贺聪,你知道挟持皇后的严重性,你的那个师父,偏执的很,又严厉,若是周宜在不周山出了什么事……”
“不……不会的。”贺聪大声道:“我师父不是一个很严厉的人,他平时很温和,办事还有点磨蹭,一心醉心音律,不在俗物上,师门的好多事情,他都打理不来,他甚至都把事情交给我师妹。”
薛皓摇头:“正因为如此,才显得可怕。”萧白的性情太过奇特了,他温和柔软,甚至有点天真。他解决不了山谷中的事情,甚至处理不好师门。
就这样,他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他甚至没有男人应有的野心,干脆把权利给手下的弟子。
他仿佛温柔无害。可是薛皓明白,一个人对一件事情执着太深,是很可怕的事情。
他只关心音律,他的人生也只剩下音律。别的东西都要为他的音律让道。
薛皓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周宜学不会,如果周宜告诉萧白,他想离开不周山那么萧白会怎么样。
他会不会发疯?
“你觉得,你的师父,会任由周宜在不周山乱走?”薛皓道,“你心里很清楚,你师父很有可能干出什么不正常的事情来。”
贺聪难过的低下头,他的脸深深的在夕阳下泛着暗淡的光彩。
“我……不周山有一条小道可以进去,不过,这条小道直通不周山禁地。”贺聪为难道。
“禁地?”薛皓惊叫一声:“你们学音律的有禁地?”
贺聪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那儿是一片竹林,里面是明月殿,是不周山最好的学习场所,一般的弟子不能进去,除非师父同意,所以……”
他抬起眼睛看着薛皓:“那儿是不周山最珍贵的地方,寻常不欢迎人家进去,竹林里有阵法,我怕咱们进不去。”
薛皓摇头:“不能进也要进,咱们要是走明面上,他们不让,我们得一路从这儿杀到山顶。”
要是走小道,好歹只要破了阵法就可以。
他原本不想这么着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慌慌的。
贺聪说不过薛皓,只能答应了。他也怕,师父那个人的性情他很清楚,他是真怕师父干出什么事情来。
师父想要把皇后永远留在山里,自己就是因为这个才和师父闹了分歧的。
虽然大家都觉得他是因为被周宜抢了曲谱传人的位置。
贺聪苦笑一声,他学琴只是因为喜欢弹琴,要真是为了一个曲谱就和师父翻脸,他没有必要在山谷里呆了这么多年。
两人商量了一下,便绕过了守卫的弟子,从了另外一条道。
薛皓跃跃欲试起来。贺聪淡淡道:“走小道的话,天黑就能到了。”
周宜正在明月殿弹琴,说实话,她现在已经有点烦了。
萧白刚刚派了人进来,又丢给她一堆曲谱。
她觉得自己这些天看到琴就要吐了!
天渐渐黑了,有小弟子送来了吃的,周宜勉强的吃了一口,真心不好吃。
也有可能是她心情不好的缘故
萧白说了,接下来的三个月她都要在明月殿,不能出去,并且还安排了弟子住在明月殿给她做饭洗衣。
但是这几个弟子都是很老实的人,基本不和周宜说话。
周宜无限憧憬的看着天上明月:薛皓啊薛皓,你一定要快点进山,赶紧说服了我师父,不然我就要疯了。
她嘀嘀咕咕的说着,萧白就进来了。
“皇帝陛下来找你了。”萧白轻声说。
周宜道:“他在哪儿?”
萧白柔声笑道:“你和他才分别这么点时间,就这么紧张,你呀,他人在那里,又不会跑。”
周宜心虚的笑了一声:“师父,我今天练琴已经练的够多了,你就让我见见他麻,他睡了这么久,我们都没有说一句话。”
萧白闷声笑了一下:“你呀,做事情就是这么不专心,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孩子,他还在山下,我没有放他进啦。”
周宜“啊”了一声,不满道:“为什么!”
萧白淡淡道:“你如今正是学琴的关键时候,他进来只会打扰到你,我不想你功亏一篑。”
周宜张了张口:“师父,他是我丈夫,我见他怎么就打扰到我了!”
萧白道:“他五音不全。”
周宜嗤笑一声:“这……这有什么影响吗,师父,你说什么胡话。”
萧白认真道:“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怕他把你给带坏了。”
周宜近乎崩溃的看着他:“我父亲离开不周山之后天天南征北战,还跟我大舅在一起,我大舅好长一段时间连琴都不认识,我父亲不是照样能……”
萧白苦笑:“那是因为你父亲是个天才,而你,现在并不是天才,你的天赋并没有被激发出来。”
周宜被萧白的话吓了个半死。
她没有天赋,她天赋没有被激发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之前说的有天赋是骗人的?什么情况!
周宜不解的望着萧白:“师父你的意思就是,我压根就不适合弹琴?”
萧白皱眉:“胡话,你怎么会不适合弹琴,你的父亲是个天才,你要是学不好,天底下就没有一个人能学好。”
周宜有点怕了,她迟疑的看着萧白:“萧白师父,你当初让我进山学艺,不会是骗我的吧,我这个脑子,似乎不大适合啊。”
萧白丢下一堆琴谱,离开了,离开之前还特意嘱咐她不准胡思乱想,不要记挂薛皓。
周宜望着空荡荡的大殿,忽然心底里升起一种恐慌。
这明月殿好像是长乐公主给皇帝建的安乐宫。人在里面,与世隔绝,是日久了,不怎么接触外面的消息,一心一意做一件事情。
当初皇帝舅舅一心一意混日子,自己一心一意弹琴。
可是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周宜难过的想,她是一个活人,一个大活人,怎么能没有感情,她不能让自己处于这种叫人奔溃的无知中。
萧白师父到底想要干什么?
她颓然的抱着自己的琴,往东面的卧房走去,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在这里待多久,这里的人都比较友善,萧白也没有伤害她,但是她总觉得怪怪的。
当初说好了在这里留半年,也就是六个月。
如今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周宜已经可以预见,四个月之后,自己是不可能达到萧白的要求学会曲谱了。
因为萧白性情柔和,嘴上没有说,但是周宜明白,萧白对着两个月来周宜的情况很不满意。
周宜没有达到他的要求。
他也说过,周宜并没有天赋!
没有天赋把她找来干什么啊!
周宜烦躁是把琴丢在桌子上,正在张灯的小弟子轻柔的说:“皇后,这把琴是师父他最喜欢的琴,可不要弄坏了。”
周宜赶紧把琴抱起来摸了摸。
她以为这只是一把普通的琴呢!毕竟真正学的时候会找一个趁手的来学,很少有人把最喜欢的给弟子折腾。
除了有点固执,萧白师父真的是个很好的人啊。
周宜有点惆怅的想,现在薛皓不能上来,谁来帮帮她呢。
那张灯的小弟子出去了,周宜朝着窗前的蜡烛呼了口气,哎……
窗外突然冒出来一个大脸!
薛皓眨着眼睛,笑眯眯的看着周宜。
“你……”周宜惊叫了一声,倒退了好几步。
薛皓灵巧的进了屋子,一把捂住了周宜的嘴巴。
周宜手忙脚乱的在他衣服上狠命的抓了抓,又嫌不够,手朝着他的腰上狠狠的抓了一把。
薛皓等她定下来,才轻轻放开了她。
周宜一拍脑门:“你这个混小子,你怎么进来的!”
薛皓神秘的一笑:“我从天上掉下来的。”
周宜虎着脸瞪他:“你给我过来。”
薛皓小心翼翼的走到她身边,怯怯的道:“你生气啦?”
周宜狠狠朝着他脸颊咬了过去:“你这个小混蛋,你离开我这么久,把我的心都要撕碎了。”
薛皓一把将周宜拥进了怀里:“你这个傻瓜。”
周宜指着桌子上的琴:“我为了你,卖身给不周山了,怎么办!”
薛皓甜甜的笑了:“放心,我陪着你,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周宜捂着心口看着薛皓,她有很多事情怕的,怕薛皓出事,怕他受伤,怕他伤心。
薛皓是人间至宝,她舍不得薛皓有半点的伤害。
薛皓拉着她坐下来:“你那个师父,真是蛮不讲理,他竟然不让我进来。”
周宜笑了:“谁让你五音不全呢,被人嫌弃了吧。”
薛皓托着下巴道:“我觉得你这个师父不大正常,他好像很不喜欢我。”他看着周宜,“本宫这么好看,竟然有人不喜欢。”
周宜被他逗笑了,窝在他怀里,手不大老实的摸了摸,窃窃的道:“我师父也好看,不比你差多少。”
说道这里,她轻轻动了动:“薛皓,要是我师父年轻十年,你就成不了天下第一美人了。”
薛皓不以为然:“我富有四海,还管这容貌。”
“不过。”他忽然犹豫了,“你这个师父是有点不大正常,他明明知道送石头的人是我,竟然不放我进来。”
周宜道:“萧白师父不是朝中人,自然不把你这个皇帝放在眼里,而且,他说了,你五音不全,怕你把我给带坏了。”
薛皓摇头:“他讨厌的应该不是我,是我伯父。”
“额……”
周宜摸了摸脑袋。
她想起了父亲说的,当年他都要继位不周山宗主了,就是先皇拿一块石头给忽悠走了,然后不周山的重担,就落到了萧白师父身上。
那时候萧白才15岁,被迫继位成不周山宗主,他还不是那种贪慕权势的人,难免心底里对先皇不满。
今天薛皓拿着石头来拜山,这是倒霉倒到了家,撞到枪口上了!
“你想多了吧。”周宜心虚的说。
薛皓苦笑:“不说这个了,咱们得马上离开这儿。”
“我早就想走了,天天弹琴,我的手指都要断了,可是萧白师父不让。”周宜激动的说,“他非要我在这儿把他那个曲子学会。”
薛皓摇头:“你这曲子学会要多久?”
周宜苦笑:“别提了,他说我半年就能学会,可是我……我现在连曲谱的毛都没见到。”
薛皓道:“萧白嫌弃你技艺不精,是他要求太高了,他的曲子,你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学会。”
“啊?”
薛皓认真道:“我遇到了不周山的大师兄贺聪,他告诉我的,你的天赋没有达到萧白的预期,你只是有可能有你父亲那样的天赋,他准备把你困在之类一辈子。”
“胡说八道!”周宜不高兴道,“我既然没有天赋,困在这里又有什么用!”
薛皓一摊手:“我怎么知道!”
这些学琴的人,脑袋都和正常人不一样了。
周宜摸着脑袋:“你说,我父亲那么厉害,那么有天赋,我为什么就只比普通人好一点呢!”
薛皓苦笑:“有一件事情你不知道。”
薛皓望着周宜认真的脸,也认真的回答他:“薛家的人,大部分都是五音不全。”
“啊?”周宜不解其意,莫名其妙的看着薛皓。
薛皓敲了敲桌子:“你的母亲,我的姑姑,也是个五音不全的。父皇说,她小的时候学琴,气跑了三个先生。”
周宜:“不……不会吧。”
她只听父亲说过大舅舅五音不全,没想到母亲也是这样,那这就很好的解释了,她为什么在音律上有点天赋,却没能有父亲那样的成就。
“既然我不能有父亲那样的天赋,那萧白师父把我带到这儿来做什么?”周宜满脑子都是糊的。
薛皓发愁的看着她:“我也不知道,但是可以确定,他说的五个月之后会放你走,是骗你的,现在他把你困在这明月殿,一般人根本就出不去。”
周宜这才想起来问薛皓:“你怎么进来的!”
薛皓经常神出鬼没的,导致人家总是忘记他其实也是个人,只关注结果就是他进来了,至于怎么进来的,他好像总有办法。
薛皓嬉笑一声:“你那个贺聪师兄给我指路,我就进了竹林,破了阵法,进来了啊。”
“这么简单?”周宜不大高兴的看着他,她生怕薛皓受伤了。
薛皓拍拍胸脯:“我怎么可能受伤,我可是皇帝,真龙天子啊。”
他叹了口气解释道:“我见了阵法,就知道你这个师父脑袋不大好使,这不周山好歹也是同望云山齐名的地方,结果,他布下的阵法,我这望云山最不肖的弟子,简简单单就破了。”
可见他真的是把整个心思都放在了音律上。
整个门派全都一心一意学音律,把其他的本事都荒废了。
周宜叹了口气:“其实人人都学音律也很好,至少不用打打杀杀的。”
此时的静心居,萧白正在盯着他的曲谱发呆,周宜短期内不可能激发潜能,准确说就是周宜现在的水平只能算是有点天赋,比起那种天才,差的太远了。
她其实现在比贺聪都不如,贺聪还是从小就一心学习了好多年的。
萧白有点失望的盯着面前的茶盏和琴谱,整个人都呆呆的。
贺聪这个时候进来了。
“你回来了!”萧白淡淡道。
贺聪跪了下去:“师父,周皇后她……”
萧白冷冷道:“我不会放她走的,你竟敢惹了薛家皇帝找上门来,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不会饶了你的。”
贺聪给薛皓指了路,自己便从正门回了山。
萧白并不知道其实薛皓已经到了山里了。
贺聪抬起头恳切的看着他:“师父,那只是一个曲谱,你为什么要为了这一个传人而得罪皇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