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宝权仿佛马失前蹄,踢石子用力过大,既伤了不相干的人,也伤了自已的脚,在他抱着脚直叫时,更大的叫骂声响起来。“哪个狗日的在暗算老子?”
这声粗暴的喝声让大家都怔住了,场面瞬间静寂下来,大家不约而同看向那个一脸怒气的男人,只见他东张西望,似乎在找那个暗算他的罪魁祸首,左手按在眉眼处,吃痛大骂后,他放下手来,眉眼处已经肿起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如果知道是什么人暗算了自已,那人肯定会打谢宝权,苦于找不到暗害自已的人,那人也只是怒视全扬,仿佛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害他的人。
这养老院地上的石子,都是老人们没事去河边捡回来的鹅卵石,铺在院子里赤脚走路锻炼身体用的,所以,石块不是很大,要是大块,肯定会砸得人当场血溅。
见伤到人了,谢宝权意识到自已失态了,马上将双手抱着的脚放了下来。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倒霉男人身上,没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趁大家还没发现,他只好忍痛假装一切正常。
他朝那个被踢中的男人看去,只见那人的眉眼间肿了起来,心说,好险!要是位置再偏点,恐怕那人的眼睛就完蛋了,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要是有个好歹,再让这样的无赖敲上一笔,那才真是冤枉。
见始终没人吱声,那人又扯开嗓子骂起来。“是哪个狗日的龟孙子,给老子站出来,有胆暗算老子就没胆承认是吧?主动出来认个错,说不定老子心情一爽就不计较了,要是不主动出来认错,让老子查出来,绝对不会放过你这龟孙子。”
谢宝权在心里直呸呸,把这个张狂无理的家伙咒骂了无数遍,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还真想上前给这目中无人的家伙一记响亮的耳光,再怎么说,他也是堂堂市委副书记,岂能与这些乡野村夫辱骂?
他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额头的青筋跳了又跳,几次想要制止口出狂言的家伙,到最后,他还是忍住了。
李曼妮似乎注意到谢宝权了,她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谢宝权一眼,谢宝权也恨恨地剜了她一眼,仿佛在怨恨她一般。
相互之间,只这么一眼,李曼妮就能断定是谢宝权的杰作,在一起久了,姓谢的心性如何,她还是清楚的,一定是自已刚刚冷落了他,才会让他情绪失控,才会用地上的石子撒气,才会这般没出息,要是天乐才不会这样没出息,李曼妮心里直冷哼,越发看不起谢宝权这样的男人。
现场一团乱,没想到身为市委副书记的他居然这般小肚鸡肠,还想上位当一把手,他能撑得住场面吗?
李曼妮不由对谢宝权的能力有些怀疑,在紧要关头,他不是顾全大局,反而会在儿女情场中唧唧歪歪,实在不是一个做大事的人。
看看人家陈市长,一脸的正气,完全不被外界所干扰,即使是自已万般纠缠,他还是能站稳立场,他那临危不乱的气势是旁人不能比的,这样的男人才是铮铮铁骨,才是值得她李曼妮深爱一辈子的男人。
李曼妮看完谢宝权,又含情脉脉地看了陈天乐一眼,都这种时候了,天乐还在耐心细致地和大家交谈着,原本复杂的人际关系被他和善亲切的模样有所改变,那些充满敌视的眼神也在舒展开来,他们小声地与天乐交谈着。
陈天乐一边与人交谈,一边在大家的簇拥下进到里面,李曼妮也紧跟其后。
前后一对比,李曼妮更是瞧不起谢宝权的不作为,一个没作为的男人,还想上位当一把手,真是痴人说梦。
一把手责任有多大,他谢宝权不会不知道吧?这种时候,他应该集中精力在正事上,不是记恨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聪明的男人,绝对会在这种大事上展现自已的能力,你有本事就尽管施展出来,上讨领导欢心,下得民众拥护,这才是为官之道,她这个不是官场中的女人都深知这点,他谢宝权是长了个猪脑吗?非得在这个时候给大家添乱。
姓洪的见谢宝权受冷落,他讨好卖乖地走到身边。“书记,您是要进还是要出?”
谢宝权强忍着怒气,把姓洪的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番,心说,还是这个人懂事,在这时候没叫他副书记,也没刻意冷落他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自言自语骂道。“我看这里的人真他妈穷疯了,你这个书记是怎么当的?要不然,他们为什么要效仿别人寻死?”
“书记说得极是,是洪某没本事,以后这穷乡僻壤还得靠书记多关照才能脱贫致富。”
“关照不关照的以后再说,走,跟进去看看,里面到底是啥情况?”
姓洪的见他要进去,身体侧在一边,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让谢宝权进去,如同小跟班一样跟着谢宝权。
在姓洪的看来,谢宝权有财有势,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姓谢的高升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跑不了。
养老院里挤了满满的人,先前在院子里的人也跟着陈天乐一起挤了进来,把个大门挤得水泄不通,谢宝权后悔慢了一步,要是早点跟着他们一起进来就不会这么拥挤,本想打退堂鼓,却又不放心李曼妮,怕她跟陈天乐眉来眼去。
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谢宝权心里还在想着那些龌蹉的事情,要在平时,他老早躲远远的去了,哪会亲临其境?养尊处优的他光是闻这养老院的气味就难受得要死,今天人又特别多,空气更加不流通,他甚至想要伸手捂住鼻子。
“书记,是不是这味难闻?”姓洪的讨好巴结地说。“没办法,这些老年人就是不爱干净,国家都这么照顾他们了,修这么好的房子给他们住,你看看把这好房子糟蹋的都不成样了,臭气冲天,依我看啊,就是我们把他们惯出来的毛病,好吃好住养着他们还不自在,还要整出这些麻烦事来。”
“你去吆喝吆喝,记大家让出一条道来!”谢宝权不耐烦地用手在鼻子跟前扇了扇。
“没问题!”姓洪的爽快的应承着,说完就伸出双手去扒拉那些睹在门口的人。“让一让!让一让!”
有人回过头来,看见是先前溜走的洪书记,心里就不爽,一个没有担当的县委书记,谁还会给他这个面子?
人墙更加紧密起来,气得姓洪的在那呱呱大叫。
谢宝权不由抚额长叹。“唉,这父母官当得也太失败了,好歹也得有点威风啊,就这样被人当众鄙视。”
姓洪的看到谢宝权失望至极的表情和动作了,他讪讪地说。“书记,你别叹气,穷地方就是容易出刁民,见惯不怪,没啥大不了的事情,这些人没文化、没教养,我们犯不着跟他们一般见识,等里面事情处理妥当了,自然就会散去,这个时候,我们就乐得在这里清闲一会,您说是不是?”
“是你个头,大事当前,我不去处理,谁去处理?”谢宝权推开姓洪的,他自已往前挤,看着乱哄哄的人群,脑袋就跟一锅浆糊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挤进去?现在的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进不去的话,里面的情形又无法知晓,不进的话,又会让姓洪的看不起自已。
没办法,谢宝权只好硬着头皮往里挤,挤得衣衫不整也不顾了,挤得臭汗淋泣也不管了,如同拼命三郎一样往里挤着,不管那些表情怪异的脸,也不管姓洪的在身后助威的叫声,双手扒拉着人群,双脚的皮鞋更是不毫不留情在乱踩,踩得人家疼痛了,自然就会让道给他。
有的人被踩痛了,忍不住破口大骂,谢宝权也不是好惹的主,他才不管那么多,更加狠狠地补一脚,直到那人痛得眼泪直飚。
老百姓脚上穿的都是凉鞋,甚至还有穿草鞋的,哪里经得起谢宝权那双牛筋底的皮鞋一阵乱踩,自然而然就给让出一条通道来。
有不服气的看着谢宝权的背影破口大骂。
看那个县委书记如跟屁虫般跟着谢宝权,料想此人一定也是个当官的,他们虽然是洪书记嘴里的刁民,可他们也是爱恨分明的刁民,骂该骂之人,他们只敬重值得自已敬重之人,像这种完全不把别人安危当回事的官肯定不是好官,踩着民众的痛挤进去,就算他能摆平今天的事,也得不到大家的赞扬。
姓洪的唯恐谢宝权怪罪自已,听到那些不堪入耳的骂语,他更是小心翼翼的跟着谢宝权,还一个劲地喊。“谢书记!谢书记!您慢点!小心摔倒!”
谢宝权很乐意姓洪的这样叫他,虽然边上的那些民众眼神越来越充满敌意,可他不在乎,他更在乎那声谢书记,这样一来,就意味着他谢宝权的权力绝对化,哪怕所有人都瞧不起他也没关系,但所有事情还得他这个书记点头才算数,那个在里面耍威风的陈天乐算个什么球球?
这声声谢书记仿佛真的起了作用,先前怒骂的人也停了下来,举止怪异地着着谢宝权,心想,这一定是市里来的书记,在里面处理事情的是陈市长,陈市长看起来平易近人,为什么这市委书记跟拼命三郎一般,完全不把大家放在眼里,还一路踩着大家的脚进去,这样的人也能当书记?
见大家疑惑不解的眼神,谢宝权很有气势地扬起手来跟大家打招呼。
这边的动静已经惊到里面的人,眼光齐刷刷地看过来,只见谢宝权跟首长般走了进来,那模样,完全就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要不是里面还躺着一位服过农药的老人,一定会有人上前给完胜者戴上美丽的花环。
看谢宝权扬手跟两边的民众打招呼,姓洪的也配合得十分到位,立即减慢速度,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偶尔对上几个充满敌意的眼神,他还会狐假虎威地回瞪人家,有了谢宝权这个保护神,他仿佛看到了自已的光明前途,对于谢宝权这样的领导,他有把握投其所好,反而是陈市长那样的官不好把握,所以,他会牢牢抱住谢宝权的大腿,有了姓谢的当后台,也不愁将来的上升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