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斯纪年117年10月3日雪落城
午夜刚过,吴零、哈罗德和德雷克的房间外,一道人影闪过,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男子悄无声息的攀到了窗台上,男子手里握着一柄漆黑的短剑,哑光的剑身像是一条阴影,散发着阴寒的气息。
黑衣男子轻轻拉开窗户,刚打开到一半,黑衣男子就急不可耐的跳进了吴零的房间。黑衣男子落地之后有了一个明显的停滞,看着三张床皱起了眉头,似乎是没有想到一个房间里竟然竟然睡满了三个人。黑衣男子短暂的停滞之后,转身把刚才只拉开了一半的窗户完全拉开,然而男子刚完成这个动作还没有来得及转身,就已经被德雷克识破了诡计。
“看到人多才想到留下足够的跳脱空间,业余!太业余!还有任何时候都不要背对你的目标!”
德雷克作为一个战士,虽然不在军营多年,但仍旧保持了极高的警惕性。在黑衣男子拉开窗子跳进房间的时候,德雷克就已经醒了,在暗中观察了黑衣男子的动作,确认黑衣男子绝对是个还没有入门的新手,没有急于动手。毕竟折回去大开窗户这样的举动实在是太低级了,一般老手在进来同时一定会顺手把窗户开到能够让自己从容逃脱的开度。
黑衣男子被德雷克的质问吓了一个激灵,转过头看着不远处的床上坐起来一个人,吓到腿软几乎跌倒在地,双手把着窗户想要跳窗逃走,然而只见一道寒光闪过,一柄黑亮的墨钢短剑从黑暗中飞出,黑衣男子来不及躲避,右胸直接被短剑洞穿,一声闷哼,从窗台上翻落了下去。
德雷克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黑衣男子如此不堪一击,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绝不惊动牵连严家的原则,闪身急起,紧跟在黑衣男子身后从窗户一跃而出,跳出的瞬间,德雷克对着窗台底部一记重踏,整个人便如同炮弹一般从六楼直冲地面,在黑衣男子落地之前成功接住了黑衣男子,抱着黑衣男子进到了地下密室。
地下密室的训练室里,德雷克把黑衣男子侧放在地上,撕开男子的夜行衣,查看了黑衣男子胸部的伤口,短剑斜斜的插入,贯穿了整个右胸腔,加上坠落时拖拽造成的冲击,以及落地瞬间的冲击,三次叠加的伤害已经使得整个右肺几乎完全破裂,血液大量流失,黑衣男子每一次呼吸会有血液呛出,已经没有救治的可能了。
德雷克叹了口气,摘掉了黑衣男子早已被鲜血浸透的面罩。男子双手紧紧扣着德雷克的手臂,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血呛的什么也说不出来,愤恨的眼神渐渐变得惶恐,最终涣散黯淡了下去,虽然还没有完全断气,但也只是偶尔抽搐一下表征还有一口气,距离真正死去不过几分钟的时间。
德雷克看着男子的容貌,单眼皮三角眼,突出的下巴,高耸的颧骨,除了那头金发,男子的面容像极了德雷克曾经的死对头,“怎么可能?太像了。”
德雷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急于想确认男子的身份,在男子身上搜寻着讯息。很快德雷克就在男子怀里掏出了一块系着红绳的方形金属牌,金属牌背面涂有黑红绿三种颜色,阁致战争学院学员的铭牌!看到金属牌的涂装,德雷克觉得整个人头都大了。翻过铭牌读完上面刻写的内容,德雷克顿感造化弄人,长叹一口气,重重的跌坐在了地上,墨钢地面冰凉的触感与内心无助的凉意混合在一起,让德雷克有了一种跌进冰窟的错觉。
吴零、哈罗德睡得都很死,德雷克在房间内与黑衣男子的打斗完全没有影响到两人的睡眠质量。但是严天寒对于地下密室启闭的震动声实在是太过敏感,从睡梦中醒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发现打开的窗子,顿时一惊,下床查看,发现德雷克不见了踪影,更诡异的是德雷克床边的两柄短剑只剩了一柄剑和一个剑鞘,剑鞘横在地毯上。严天寒顿感不妙,冲到吴零和哈罗德的床边,抓着两人的手把两个人从床上拉了起来,一边拉一边喊道:“吴零!哈罗德!醒醒,德雷克老师不见了!”
“嗯……德雷克老师说不定还在处理万灵月的事呢,不对是处理万烁的事,哎管她叫什么呢,你大晚上的不睡觉,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啊,”哈罗德眼神迷离,一边嘟囔一边往床上倒去。
“有人去了地下密室!”
吴零也是困得不行,强打起精神,问询着严天寒,“那就是德雷克老师去了地下密室呗,你到底要表达什么?”
“德雷克老师去地下密室怎么会走窗子?”严天寒放掉吴零和哈罗德的手,指着完全打开的窗子,又拿过倒在地上的剑鞘,“这柄短剑只剩了一个剑鞘!怎么解释?”
“解释不了!先去地下密室看看!”吴零听到只剩剑鞘,这才意识到可能真的有问题,整个人清醒了过来,套上一件外衣,从床上跳到地上,带上匕首和墨钢手半剑,和严天寒率先出了门。哈罗德眼看两人跑了出去,衣服也顾不得穿,光着膀子跟在了两人后面。
严天寒走在最前面,刚进到地下密室的坡道,严天寒就在坡道的中段发现了些许血迹,“很新鲜!难道德雷克老师受伤了?”
吴零把自己的手半剑塞到严天寒手里,说道:“师兄,剑给你,万一有情况不至于赤手空拳。”说话间,吴零侧身挤到严天寒前面,左右手各持一柄匕首,带队向地下密室底部跑去。
走过那扇墨钢大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训练室的门虚掩着。三人相互望了一眼,放缓脚步向训练室挪去,各自把持着武器,时刻准备战斗。
“来的正好,有个的确是很棘手的问题。”训练室里传出了德雷克的声音,吴零三人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一溜小跑冲进了训练室。
此时黑衣男子已经完全没有了呼吸,静静的躺在一滩粘稠的血液当中。
吴零和哈罗德跟着德雷克在山林中训练多年,冥兽和野兽见得多,杀得也多,对血液和尸体多少有些抵抗力,倒是苦了严天寒,看了一眼躺在血泊里的尸体,腿立刻就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呕起来。
“德雷克老师,这……这是谁?”吴零绕过干呕的严天寒,径自走到尸体面前。黑衣男子胸口上插着的墨钢短剑吴零很熟悉,这种形制的短剑明显出自吴家工坊,卧室里的剑鞘就是这柄剑的,吴零看了看黑衣男子的脸,脸上都是呛出来的血,分辨不出具体相貌,但是吴零能肯定的是这人很是眼熟。
“这人我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呢?”
“他的铭牌,上面写的很清楚。”德雷克从兜里掏出黑红绿三色涂装的金属牌,递给吴零。
吴零只看了一眼,就惊讶的忍不住叫了出来,“郭重泽?他和郭重焱是什么关系?难不成也是郭炎晟的儿子?”收住声之后,吴零忍不住再看了一眼这郭重泽的脸,越看越觉得像郭炎晟。
“给我看看。”蹲在一边干呕的严天寒,听到吴零的惊叫,脸色立刻凝重了起来,接过铭牌看了两眼,脸色惨白,“阁致战争学院曙光之城分院115级学员——郭重泽?这下真的麻烦了!”
“真的麻烦了?”德雷克本就不知如何是好,还没给吴零三人说明事情的过程,听到严天寒这样一说,心里有些发毛,“你认识他?还是说你和他有过节?”
“他爸是郭炎晟,阁致战争学院曙光之城分院副院长,人品很差。今天的战力测试,吴零和郭炎晟的二儿子郭重焱对战,不但打碎了郭家的祖传战刀,更是把郭重焱直接打的昏死过去。”严天寒叹了口气,眉头聚在一起,满心忧虑的说道,“现在这郭炎晟的大儿子,又死在了咱手上。关键人死了就什么也说不清了。”
“是啊,所以才棘手啊!”德雷克把夜里发生的事简单讲述了一遍,讲完之后也深深叹了口气,“郭炎晟是我在帝国战争学院的同届学员,这个人绝对是坏到骨头里的那种人,非常善于给别人制造障碍,就像是他的本能一样。同届学员里他无恶不作,我见义勇为,一来二去,就成了仇人死对头,想不到这种人竟然都混到了院长的位置,这个世道真是令人感到失望。”
哈罗德雨里雾里的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就事论事,问道:“真不是我说你们呐,都死了个人了你们还净在这说些没用的,这郭重泽来的目的是什么,冲谁来的,怎么来的,你们怎么不想想这些呢?”
严天寒认为完全没有深究下去的必要,说道:“这还有什么好问?穿成这样就是来刺杀的,报案吧,专业问题交给专业人士,血色审判所肯定能查个水落石出。我们怎么也占个正当防卫的理儿。”
德雷克并不同意严天寒的看法,摇头表示不妥,说道:“从我们的角度看,我们确实是不理亏。深究下去呢?郭炎晟与我还是死对头,郭炎晟的两个儿子在同一天一死一伤,下手的人一个是吴零一个是我,师徒关系。这件事让谁来审,都会带着有色眼镜看我们,而且不要忘了,郭炎晟这个人的人品是有问题的。真要是报案了,我一个人无牵无挂被关个几年也不要紧,毕竟人就是我失手杀的,怕就怕到时候郭炎晟暗地里用些手段,让你们三个都搭进去,这才是我担心的。”
德雷克的话似乎是给了严天寒启发,严天寒的双眼明显睁大了一些,开始自顾自的念叨起来,听起来像是自问自答,在训练室里来回踱着步,俨然一副精神分裂患者的状态。
严天寒保持这样的状态大概一刻钟,似乎是有了结论,一个立定停止了踱步,站在训练室的中央位置,自信的笑了起来,“解决了!”
“什么解决了?”
“所有的事都解决了!”严天寒自信的梳理了下自己的大背头,“既然郭炎晟是一个阴险的人,他的智商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一个智商在线的人要派杀手杀人或者派盗匪偷盗,怎么也不能把自己的亲生儿子上火线吧。可是事实来的人就是郭重泽,这一点没有道理也不合逻辑。要想说得通,除非这郭重泽战力突出功夫了得,但是这郭重泽明显是要技术没技术的怂包。所以!郭重泽不管是来刺杀还是偷盗,郭炎晟一定是不知道的!”
严天寒顿了顿,看在场的其他人都没有异议,继续说道:“如果我们现在报案,很有可能发生德雷克老师所担心的问题,郭炎晟届时反咬一口,我们就彻底被动了。另外,这个郭重泽如果是听说自己的弟弟郭重焱出了事才从曙光之城赶到我们雪落城的话,时间上完全不合理。现在是凌晨一点不到,从曙光之城到雪落城,最快也要17个小时,也就是说,他至少应该在昨天也就是10月2日早上7点之前得到消息并准备好了夜行衣和刺杀短剑,同时乘坐上城际快车才有可能在零点到达这里。但是昨天早上7点战力测试还没有开始呢!所以,我们可以大胆猜测一下,郭重泽很有可能是仗着郭炎晟副院长职位的便利,无视学院规定从阁致战争学院偷跑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观看郭重焱的战力测试,我认为这是唯一的正解。”
“还是有问题,这样只能说明时间上没有问题,他确实是提前动身了,但是他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呢?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吴零提出疑问。
“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了,我认为今天战力测试的时候,郭重泽就在演武场内!正是气不过郭重焱被重伤,怕被骂又不敢去找郭炎晟商量,于是才临时购置了夜行衣和刺客短剑直接来刺杀吴零你。说了这么多,我最想要表达就是——这件事郭炎晟是一定不知道,这是我们下一步的布置的唯一先决条件!”
严天寒说完,很期待的看向了德雷克,德雷克若有所思,思考良久认同了严天寒的想法,示意严天寒继续说下去。
“私自外出是战争学院的大忌,往严重了说是国家的大忌,战争学院前三年里任何私自外出的行为等同于叛国。既然郭重泽不是郭炎晟有意放出来的,那么到现在,少说也是私自外出1天了,这就可以定罪了,触犯叛国罪,理应处死,即使不被处死,也会被囚禁到赤日荒漠的寂夜监牢,那个生不如死的地方。我想既然郭重泽左右都是个死,现在人都已经死了,不如我们将计就计,给郭炎晟也搞一个叛国罪,彻底平了这祸国殃民的一家。我现在大体有一个思路,再完善一下的话,天衣无缝说不上,滴水不漏应该没问题。”
严天寒这一番话确实让在场的另外三人不约而同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吴零想起昨天上午的时候,严天寒还在为围困自己全家的强盗伸张正义,质疑德雷克全歼强盗的行为,现在摇身一变,直接黑化成了一个十足的阴谋家。表面凶神恶煞的人往往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严天寒这种看起来人畜无害,实际上早已为你安排好一百种死法的人。吴零审慎的看着严天寒,寒意从脊背后方席卷而来。
德雷克虽然觉得这么做有些不人道,但是似乎并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德雷克表示赞同,问道:“需要我做什么吗?”
严天寒故作神秘,微微一笑,便径自走向了珍藏室,并招呼德雷克、吴零和哈罗德一并进去。在珍藏室里,严天寒找来地图和纸笔,开始了人生第一次迷局的布置。
四个人一直忙活到早上,才敲定好了所有的细节,在为一切可能发生的意外想好对策之后,德雷克带着属于他的那份详细的计划表,趁着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严家。
吴零、严天寒和哈罗德清理完地下密室的血迹,走出地下密室的时候,太阳刚刚跳脱山峦的禁锢,嬉闹着跃向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