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翻窗进屋来作死时是下午, 现在天已黑透了。
他出了一身接一身的透汗, 旧的未干,新的汗珠又往外冒,身体滑溜得像条刚捞起来的鱼,但他顾不得难受,只瞪大了眼睛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气喘不止, 眼神空茫茫的, 看东西都不怎么对焦,显是还没从这段持续了几个小时的荒唐中回过神来。
这时, 被子被掀起一角, 一块温热的东西贴上他的背,他先是敏感地一抖,才意识到那是块温水浸过的毛巾。
“……我给你擦擦。”云真的声音传来,低沉温柔, 还略带羞怯,活像个青涩的新郎官,与十几分钟前压着云清狂顶滥弄时的气势完全不同。
云清仍是懵懵的, 神色傻乎乎的,乖乖让云真给自己擦身。这是因为他还没从被云真全面压制、彻底占有的模式中切换出来,他起初是反抗来着, 但后来那大半个下午加一个晚上他就只有哭唧唧和爽歪歪的份儿了, 被云真收拾得明明白白,一身反骨都给日端正了。
云真还以为云清得凶自己,万万没料到他会这么乖顺, 激动得手都微微发颤。他直到现在都还不太相信自己干了什么,他给云清擦着身,极力消化心中汹涌的喜悦,他摸不准云清的意思,因此不敢表现得太高兴,压抑着狂喜将语调调整得相对平稳,试探道:“你以后就……跟师哥好了吧。”
云清一声不吭,背对着他。
云真继续给他擦身,声音轻柔得像是怕吵醒谁:“云清……师哥一辈子都对你好,掏心掏肺地对你好,疼你,爱你。”片刻沉寂后,云真觉得该把如何对师弟好说个一二三出来才有诚意,想着云清一向喜欢热闹,喜欢吃喝玩乐,他便一板一眼地规划道,“等我们学成出师了,我们就一起下山,给人驱鬼、改风水、选阴宅,这些要是不行,那师哥就……算彩票。”
云清:“……”
云真热切道:“等赚够钱了,师哥就买个大宅子,买中式的,带大院儿的,你不是说过你喜欢那样的么?”
见云清仍是一动不动地躺着,云真为难地咬了咬嘴唇,把热毛巾丢到一边,小心翼翼地挨着云清躺下,把他搂进怀里,道:“师哥还带你玩,我们把全世界都走一遍。”
云清仍是不动也不说话。
云真继续讨好地哄着:“对了,你卜算不是不行吗,我这几天看师父给我的那本书里有一个罗盘的图纸,那个罗盘特别好,和普通的都不一样,算得准,就是材料难找一点儿,师哥有空给你做一个。”
云真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想要什么,师哥都给你做……”
除了给师弟们讲经,他这辈子大约还是第一次一口气对谁说这么多话,虽然云清半个字都没睬他,但他心里还是热乎乎的,热得快化了,他都想到几百年之后和小师弟白头偕老的样子了。
他那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云清这边也渐渐恢复了清明。
他开始有眼神儿了,也想起来自己姓甚名谁了,随着清醒程度的增加,他的别扭也呈几何形态倍增,方才与自己师哥翻云覆雨的一幕幕接连闯入脑海,臊得他脑浆沸腾,偏偏那罪魁祸首还亲亲热热地搂着他说个没完,大有赖定了不放他走的架势……
“师哥。”云清调动出毕生耐力,甚至透支了下辈子的耐力,才勉强维持住平静的语气,打断云真的畅想道,“我饿了。”
“啊……对,对,是该饿了。”云真急着想在小师弟面前表现,得了军令似的从床上弹起来准备奔赴伙房,“想吃什么,师哥这就做。”
云清眼珠一转:“饺子,韭菜鸡蛋的。”
“饺子……”云真噎了一下。
要做饺子,得和面、擀皮、拌馅儿、包、上蒸屉……没两个小时下不来,云真心头掠过一抹阴影,担心小师弟只是想支开自己,正犹疑不定着,却听云清委委屈屈地重复了一遍:“师哥,我想吃饺子。”
语毕,从被子底下伸出一只手,在云真袖口轻轻扯了一把。
观里饮食清淡,从不大鱼大肉,韭菜鸡蛋饺子属于顶上乘的伙食,云清幼时就馋这个,但年纪太小自己做不来,便总央着云真给自己包来吃。云清自小长得好看,那粉团儿似的小模样招人疼,只要一句奶声奶气的“师哥,我想吃饺子”,再扯扯云真的袖子卖个萌,云真就是大半夜被摇醒也乐意爬起来给他包。
回忆被勾起,云真不忍拒绝,道:“那你等着。”
云清背对着他点点头。
云真往门口走了两步,纠结再纠结,终究没忍住,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是要走?”
云清摇头:“不是。”
云真惴惴的:“你别骗我。”
云清怒捶床板:“我腰都快断了!走得了吗!”
云真脸一红,低声道:“包完饺子我给你揉揉。”说完,扭头出了房门。
他是天真,也轻信了,可他爱云清,人一旦爱着另一个人,那除非吃过大亏,否则很难拒绝对方送到嘴边的迷魂汤,况且……他二人荒唐时,云清起初虽不愿意,后来却红着一张好看的脸蛋叫得跟什么似的,云真让他说什么他就哭唧唧软绵绵地说什么。他说他喜欢师哥,说他是师哥的人了,还说以后师哥想怎么与他亲热都行,还说师哥弄得他上天了……虽然都是云真叫他说的,可云真知道云清的性子,那小坏蛋如果真铁了心要恨上他,那就是死也不会说那些话。
云真越想越觉得心里踏实,却不知这世上有种人是提上裤子就不认账的。
他前脚迈出去,云清后脚便腾地跳起来穿衣服,那白缎似的一身皮肉被云真揉搓吮.吻得红红紫紫没一块儿好地方,一站起身还直顺着大腿往下淌东西,也不知是汗还是什么的,发髻也早在床上蹭散了,头发凌乱地披着,嘴唇微微发肿,一看就是一副刚荒唐过的模样。
“哇啊啊啊啊!混账!混账混账!”云清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恼羞成怒,气得抓着头发跳脚,震得床板咣咣响。
“云二狗!禽兽!变态!”云清冲空气叫骂,面颊绯红,又抄起枕头往地上一砸,砸了一下不过瘾,跳下床捡起来又砸,追过去拎起来再砸,权把枕头当成那个可恨的师哥,强行忘记自己半小时前在云真身下被弄得意乱情迷,什么不知羞的话都往外说的浪荡模样,教科书般的拔那啥无情。
“算了算了,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反正他名里也带个‘狗’字。”一通发泄后,云清叽叽咕咕地安慰自己。
竟是坐实了云二狗这个名字。
吱呀一声,云真的房门开了条小缝,云清透过小缝窥视片刻,确认云真没暗搓搓地在外蹲守,便溜出去,一路跑回自己的弟子房。
房里,人形的小白阮正孤零零地岔着两条小短腿儿坐在床上玩积木,像个留守儿童。那些积木都是云真用小木头块给他一块块刻好,打磨光滑,又亲手涂了颜色的,一共有六十多块,是白阮最喜欢的玩具。
云清一见着那积木就想起云真,脑仁儿嗡嗡疼,暴躁得想打人。
小白阮跳下床,好奇地望着云清:“师父哭了?”
云清抹了把被欺负得泛红的眼睛,厚起脸皮编瞎话:“为师方才练功出岔子了,险些走火入魔。”
白阮懵懵地点头,云清则急匆匆地翻箱倒柜收拾东西,道:“跳跳快收拾收拾,咱们得走。”
“去哪呀?”白阮一怔。
云清眼珠一转,道:“躲你师伯。”
白阮皱眉:“躲师伯?”
云清低声恐吓小白阮:“其实你师伯是大坏妖怪,为师发现了他的秘密,他要杀为师灭口!”
白阮惊恐:“师伯是坏蛋呀!?”
云清红着脸愤愤踢墙:“他坏!坏死了!”
白阮小脸一板,从柜子里翻出云清给他买的胡萝卜书包,收拾自己的小家当,准备和师父亡命天涯。白阮的小家当包括:兔玩偶一只、小衣服小裤子几套、草窝一只、草编球一枚……收到积木时,白阮大义凛然状哽咽道:“坏妖怪师伯的积木……跳跳不要了!”
云清:“……”
云清:“算了算了,积木破例,你拿着吧。”
见白阮不用帮忙,云清专心收拾自己的东西,在收到佩剑时,云清气呼呼地解了云真亲手给他做的剑穗,抓着刻了云真名字的玉牌作势往地上摔,可手在空中挥到一半便猛地停了下来,嘀嘀咕咕道:“不行,我可不能摔他东西,摔坏了他再赖上我让我赔……”
说着,把那剑穗往柔软的床上一丢,梗着脖子不再看。
师徒两人把东西收拾完,云清换了身干净衣服,正要伸脚穿鞋,猛地想起自己居然连鞋垫都是云真亲手做的,遂恼火地把鞋垫一抽,以示恩断义绝。
“跳跳!咱们走!”云清背起自己的行李,一手拎白阮的胡萝卜书包,一手牵着白阮的小爪子。
“走!”白阮脆生生地答。
“师父带你找个没人的地方住,”云清一本正经道,“以后就我们师徒俩相依为命,过你耕你织的生活。”
白阮懵了:“我耕我织?”
云清:“你答应就行了,为师不能害你。”
白阮攥紧小拳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师哥夜观星象,掐指一算,瞬间知道小师弟藏在哪里……
顺说,今天的拖车还有小伙伴没看到吗~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请大家互帮互助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