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刘小溪害怕吃饭,具体说是怕进他们那个宿舍。尽管现在比休学前睡桌子、拼椅子的情况要好的多,但是令他想不到的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几十个人住在一个宿舍(原是02届教室),距离打水的地方较近,上厕所也近,不过常常要忍受着从厕所飘来的臭味,让人吃着吃着就莫名其妙的浮现出一个人蹲在茅坑的景象。
也许是习惯了,几个狂妄之徒吃饭都要蹲在床板上,更甚者鞋子也不脱就拉开铺盖上了床,然后端起热气腾腾的泡馍狼吞虎咽起来。有时候看着这种景象就会觉得可怜,可恨,但恨从何处来?谁也弄不清楚。刘小溪把罪责迁怒于贾不假,不顺心就会找这个不顺眼的人天天诅咒,心里不停谩骂,这样一来就平衡了许多。
宿舍有他们班的十多个人,也夹杂着三班几个男生。刘小溪是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三班虽然美女如云,但是出现了阴盛阳衰的迹象,以至于长的其貌不扬的人也会有至少一个以上的女生暗恋。
知道这件事后刘小溪的心又不平衡了,开始埋怨老天爷不长眼睛故意捉弄自己,把他分到这个二到极点的班级,成为臭不可闻的一员。
他手上的半个馒头不知道如何咽下去的,没有喝一滴水,不饿也不渴,仰面躺在床上休息。至于宿舍进进出出的人,他也并不理睬,他们不认识他,他也不想认识他们。只有一个男生进来后看到他,问:“这好像不是咱们班的?”
“新来的!”旁边一个人随口回答,之后两人说了一阵不三不四的话,互相挑逗几句打闹着出去了。
过了一小会,被附近声音吵醒,刘小溪起来观望。邓超不声不响的坐在床边挽起裤管,脸上显露出痛苦的神情,嘴上谩骂:“他妈的!”两只手轮番在小腿肌肉上按摩揉捏。
“又痛了?”刘小溪翻身下床,站在他旁边,关切的问道。
“不知咋搞的,从外边走进来感觉特别不对劲,好像抽筋一样疼。你过来看,这块,看见没?一片片都是黑色的。”
刘小溪朝他手指的地方俯身望去,有几片青色的块状,就好像摔伤后积血的症状。
“那要不去看看,以前没有这情况吧?”
他咬着牙用手挤了挤,然后很小心的整好裤子,说:“这是第一次,以前没有,不行,我请假去了。”
“贾不假没这么好说话,会给你批假吗?”
“帮我一把,肩膀借我用用。”他扶着刘小溪艰难的站起来,接着说:“他不批我就一直站在他门口,他走哪我跟到哪,看他烦不烦。”
邓超是比较要强的人,他说得出做得到。刘小溪还是担心贾不假狂犬病发作起来会咬他,于是提醒道:“把你的情况如实说给他听,我还真不信他连一点点人性的没有。”
邓超咧嘴笑着说:“他就不是人,哪里来的人性?”
“你别背后放光了,请到假才是你的本事。你是去医院还是回家?”
他犹豫了一下,说:“还是回去算了,这病又不是一天两了,明天和我爸去咸阳检查一下,实在治不好这辈子就报废了。”
“废话少说一点,再迟恐怕请到假也回不去了,看看都几点了。”
“车子借咱用一下,后天给你骑来。”
“你这种情况还能骑车子,干脆到外边商店打个电话让你爸来接你。”
“那行,要不要捎什么,后天来给你带上。”
刘小溪想了想,实在想不出缺少什么:“不用了,你赶紧走吧!”
他晃晃悠悠的走出宿舍,刘小溪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一个生龙活虎的人怎么忽然就变的如此羸弱。是生命本身脆弱,还是一个人总要在他存活的某个固有的时间段遭遇一些不寻常的磨难。不同的是,有些人把它叫历练,而有些人则把它叫磨难。
梁云急匆匆的进来,一言不发坐在床头长吁短叹,刘小溪问他情况进展如何,他抓了抓头皮,说:“没情况!”
“没情况是什么情况?她约你肯定有话说,不可能叫你出去看夕阳,搞浪漫。”
“搞个球浪漫,她……哎,不知道咋说了,心痛呐!”他吞吞吐吐的一边说一边轻轻捶打着胸膛。
“要说就说完,别搞得跟拉屎放屁一样,没完没了。”
“她叫我出去真的什么都没说,我指的是那件事,只问我愿不愿意和她做朋友。”
“愿意啊,肯定愿意,你怎么回答的?”刘小溪激动之余居然越俎代庖替梁云回答了这句。
“我当时一下子蒙住了,心想,妈的还以为叫我出来有什么好事呢,做朋友,做个球。”
“你真这么回答了?”
“屁话,敢这么回答吗?只要这句话一出口,相信她二话不说掉头就走,看也不看我一眼,以后关系就彻底结束了。”
刘小溪说:“幸好你小子聪明没把事情搞砸,暂时就这样,也不一定是坏事,事在人为,也许还有转机。”
梁云似乎心灰意冷:“哎,得了,我也不在乎她怎么想,不好拉倒。”
刘小溪正要劝解他理性点,强立果急步跨进门槛就喊梁云:“梁云,谢雨珊要她衣服呢!”
刘小溪这才发现梁云身上穿着谢雨珊那件紫色上衣。
“哥哥辛辛苦苦给你上了半天政治,搞来搞去你是在耍我?”
梁云连连解释:“绝对没有,衣服是另外一回事,迟些再说。”
转身又向强立果大发牢骚:“叫人就叫人,那么大声音怕别人不知道我穿女生衣服啊?”
强立果笑了笑,也大声说:“你狗咬吕洞宾,我憋着尿来给你传话还没落下个好,没下次了。”
嗔笑着往外面走,梁云一把拽住他胳膊拉了回来,笑嘻嘻的说:“果哥,别生气,玩笑话别当真,人在那?”
强立果止步白了他一眼,呵呵大笑:“看你这熊样,咱俩谁大?”
梁云说:“按年龄算我大,按辈分……你大,行了吧,赶紧说人在那?”
强立果偏偏不回答,却调笑说:“我辈分大,那叫大爷。”
“一脚踢死你!”一脚没踢出,强立果笑呵呵提着裤子早跑了。
梁云气愤愤的谩骂:“早该一泡尿憋死你了,活着浪费粮食。”
“那个家伙谁啊?”我似乎有点印象,但不敢贸然确定。
“他在最前面坐着你没发现吗?”
“没太注意,班上很多人我都好想没见过一样。”
梁云说:“他就是强立果,和我一个村,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就像我和你的关系。”
刘小溪心领神会,因为这种形影不离的亲密关系正是他和刘宇的复制。但又似乎比他们更自由,更像朋友,少了拘谨,多了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