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澜道:“早前主子没有查姑爷的底细,如今主子就不问问,姑爷的真正身份么?”
我折了一支桃花正红,绿叶翠色点点。恰逢小太监将长颈瓶和剪子都递了上来。我拿着剪子修剪了一下桃枝,□□瓶中,缓缓道:“我不想知道。”
早前,既然我选择了相信这样一个人,那么他是谁,有什么重要的。
“上次交易,新凉那边不日就会潜进大祁国要筹码了。大祁国和新凉国,井水不犯河水十几年,如今是多一日就快要按捺不住,双方都在加强边境,恐战事将近。”
长瑾远嫁新凉和亲一事,我已答应以秘军下落为筹码。看来是时候了。
“对方谁来?”我问。
天澜道:“新凉二皇子。”
“这场仗,该来的始终免不了。”我剪了一只并蒂桃花,新叶合衬的桃枝入瓶,“届时,将叶晓完好无损地送去二皇子手上即可。剩下的,我来善后。”
天澜愣了一愣,眉心蹙起,道:“倘若真将二小姐送去新凉人手上,岂非跟眼下在大祁国的境地一样?”
我笑了,道:“当初谈条件的时候怎么谈的?可以透露秘军的踪迹,但我没有答应要将秘军交由新凉的手上,只要我没答应的事情,他们就得不到。况且,我没将秘军透露给裴子闫,就已经是帮了新凉的大忙了。叶晓在新凉,而我在大祁,新凉的二皇子又不笨,怎会不明白这是再好不过的制衡。”
出了小桃林,今日天晴春好,御花园一角拐进来一群莺莺燕燕。好巧,苏妃也来逛了御花园。
见已经避无可避,我正面与其行了礼,道:“臣妇见过苏妃娘娘。”
苏妃着一身橘色锦裙,裙摆上绣有大朵大朵红色华贵的牡丹,腰带束得纤腰不堪一握,腰佩明玥叮当。
她声音婉转如鹂,舒缓道:“原来夫人也来逛园子赏花了,甚巧。本宫听闻近日以来夫人身子不爽,就不必多礼了,平身吧。”她看见我手中的一盏桃花,笑得分外明媚,“夫人这花儿剪得甚好。”
我亦微微笑道:“臣妇拙挤倒让娘娘笑话了,若是娘娘喜欢,臣妇便将此盏桃花赠与娘娘。”
“难得夫人如此慷慨”,苏妃笑意渐深,道,“那本宫就却之不恭了。”
是以她吩咐了身边的宫女过来取走我手上的桃花。只是这宫女看起来端谨,在接过长颈瓶的时候却忽然不小心手滑了一下,幸得我眼疾手快及时扶住,而她手又扶住了我的手腕,才挽救了这一盏桃花。
苏妃略不满,眉头皱了皱,轻喝道:“怎的如此莽撞,还不快向夫人赔罪?”
宫女怯怯地,作势就欲跪下,赔罪道:“女婢笨拙,请夫人恕罪。”
我拉住了她,道:“无碍。”
后苏妃随意与我闲话了几句,我便告别离开。今日不知吹的是什么风,她竟意外地没有给我找难堪。
只是我将将这么一想,事实就证明我又错了。苏妃状若无意道:“本宫听闻,不光是夫人住进了宫里,叶家二小姐也一并入了宫,姐妹双双入宫服侍皇上,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事情。”
我顿了顿,欠身道:“许是娘娘误会了,我与小妹二人并非入宫来服侍皇上。”
苏妃笑了一声,一双美眸里神采暗掩其锐,道:“本宫却不这么认为。夫人新寡,前夫还是叛国贼,皇上能够力排众议坚持让夫人待在明华宫里,可见皇上对夫人的心思非同一般。可惜,倘若夫人不是个弃妇,更未有过个把男人,与皇上处在一起就算完美了。不过叶二小姐如花似玉,夫人大可不必担心她会在皇上跟前落了宠。本宫听说叶二小姐新近身子也不大好,夫人有空来这里赏花,倒不如回去照顾照顾妹妹,皇上日理万机却还在叶妹妹床前寸步不离,若要叫朝中哪位大臣知道了去,恐又要有异议了。”
眼风瞥见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天澜袖口稍稍收拢,袖中手渐渐收成了拳。我垂首道:“多谢娘娘提醒,臣妇遵旨。”
后苏妃带着宫女施施然从我身边擦身而过。这时手捧桃花盏的那宫女,将将走到我跟前时,却忽然脚跟一崴向我倒了过来。经这一推攘,我身体就经不住往后仰去。
听闻瓷瓶碎裂在地上的声音,天澜及时谦谨地伸手扶住了我的后腰,好一场有惊无险。只是可惜了才修剪下来的桃花枝。
苏妃笑意盎然地侧身,佯装呵斥了一下那宫女,便与我道:“让夫人受惊了,回头本宫定好好教养一下笨手笨脚的下人。”
我道:“不碍事,娘娘开心就好。”
等人走远了以后,天澜嘴角微动,冷冽地溢出四个字来:“欺人太甚。”
“同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习惯了便好。你送我回去吧。”面上虽不留痕迹,但心底里我着实为方才的处境狠狠地捏了一把冷汗。若不是天澜及时,我一跤跌下去,不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明显,苏妃并非是特意来御花园里赏花的,应该是与我来一场偶遇的。我淡淡道,“新凉国的人来京了,你先禀报我,我需得想办法和他们见上一面。”
“是。”
傍晚我打了一个盹儿,方才见着蕴秋从叶晓那处回来。她与叶晓情投意合,连裴子闫这个外人都能让叶晓卸下防备,那蕴秋去劝叶晓两句也当是有些效果的。
怎知她回来却说,只要裴子闫没在别院,叶晓就将自己关在房中,谁也不见。可裴子闫是皇帝,想要开导安慰她从来不必征得谁人的同意,霸道而张扬。
蕴秋有些急,道:“这样继续下去,叶二小姐兴许就完全接纳了皇上而疏远了夫人你了,这可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我倚在窗前,看着园中的春景,“随缘吧。如果那是她所需要的。”
晚间,蕴秋无一例外地端来安胎药给我喝。喝药向来不是一件享受的事情,我都是闷头几口灌下。只是苦涩的余味当中,与平常喝的却不大一样,问蕴秋:“这是新开的药么,味道有些变了。”
“是么”,蕴秋凑过鼻子来嗅了嗅,“貌似是有些不大一样。这是大夫后来开的药,应该是跟之前的有些不一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