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花月宗接过邀战帖大半月后,青年交给天月天子江扬的信封终于传在朝堂之上。
早朝过罢、正化大殿内、
“没想到那家伙在外逃亡一年多,冷家那点儿血性倒是没丢。”金銮椅上,身着金红龙袍,面容消瘦,嘴唇阴薄的天子江扬随意甩开书信后阴冷讪笑。
“信上冷道传言会在五日之后入京赴会,不知诸位爱卿有何对策?”江扬抬头扫过拄着拐杖的三朝元老,天月首辅张牧之以及兵部尚书李泽生等人。
“回陛下,如果冷道进京,京山那位不可能感知不到,外加我皇室暗中隐藏的四位高手,到时候定能让他有来无回。”李泽生对当朝天子躬身拱手。
“桀桀,李爱卿真的认为冷道那家伙是蠢货?如果不将冷家族人救出去,他会甘心赴死。”瞪过李泽生,江扬摇了摇头。
“镇守北衙大牢的万余精兵乃是李爱卿负责,这段时间若是发生异动,李爱卿应该知道是什么罪过?”转动着金銮桌上的白玉玉玺,江扬声音突然轻和。可闻言,李泽生虎背弯的更深,忙是应是。
“今日张老首辅便辛劳一点,去京山将那位请下坐镇皇城吧,冷道一步升四品的消息他老人家也该知道咯。”
天子江扬缓缓站起,目光戏谑望着琉璃大殿外。
“冷桓那个废物也该用起来咯。”
……
皇城、长静公主府邸、
后山楼阁高处,银色长枪凌立在身旁,一位弱冠一二的红袍男子握着手中酒壶,目光萧索望着楼阁外城市街道的熙熙攘攘。男子容貌颇为俊朗,可细观男子双眸又带着一抹说道不明的疲惫和颓废。
男子、正是一年多前背叛了冷家的冷河山义子冷桓。
“冷桓大哥,这是父亲派人交给你的皇令。”高阁楼栏,一位十八九岁,头带青鸟冠的婀娜女子踱着步子来到冷桓身后轻声道。
女子是江扬之女长静公主。
见长静公主,冷桓接过皇令阅后苦涩一笑,当着妻子的面竟将这道皇令直接扔下楼去。
“你疯了吗?这可是父皇的命令。”没想到一贯胆弱的冷桓今日如此不避讳,长静公主眼眶眯起,轻喝道。
“我冷桓这一两年究竟做了些什么啊?”闻之,冷桓缓缓抬头望天,嘴角涌上一抹自嘲。
“当初皇室说我生父乃是被冷河山所害,我信以为真私自进京暗谋皇室,带着四万战狼脱离冷家。本以为冷家被灭后我有机会召集和掌控二十万冷家战狼,届时再为皇室扩张疆域岂不美哉?”
“可这一年阳奉阴违在我麾下的冷家战狼仅有一万,而我冷桓就像个废物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一万战狼供皇室奴役。现在倒好,冷道出现了,江扬与李泽生又指名道姓让我镇守北衙。”
这般说着,冷桓忍不住咽下一口酒。
酒不苦,心苦。
“再说说我的好妻子,你究竟是真傻还是假蠢?江扬身后诸多女儿里唯独对你不够偏爱,若非如此又怎会将你许配给我?”扭头望着一动不动,双眸泪花打转的长静公主,冷桓踱步至妻子面前为其擦去泪痕。
“你父亲的权驭手段厉害啊,甚至能舍得让你献身来拉拢我。可到最后我二人就像一对可有可无的蝼蚁。”
“这么说、冷桓大哥后悔了?”素手紧紧攥住,长静公主低喃道。
“后悔?后悔又与何人说?此次冷道回来,以如今冷家众人的惨相,你认为他会甘心自刎?”冷桓说罢摇头:“我对他太了解了。”
“除我之外,冷家三小狼王以冷道年纪最小,可唯有那个家伙对敌最是诡异狠辣。现在江扬想让我调集那一万冷家战狼护住北衙,可那家伙保不齐已经在北衙动手。”冷桓目光望去京城北面,唏嘘一笑。
“再说对你这女人,便是气你当初为了皇室会骗我,可我对不起冷家在先,又岂能再负同床共枕一年之久的妻子?”
“冷道此次回来与江家皇室、与我只会是不死不休的结局。今天你与丫鬟将府邸的字画金银都带走,只要能离开京城,越远越好。”
一把将长静公主推开,冷桓猛地摆手。
“不、要走我们就一起走。”见冷桓弃下酒瓶,缓缓磨动着这柄许久没有出动的银枪,泪眼婆娑的长静公主突然扯住冷桓衣角低吼道。
“走?一个天月王朝抓不住冷道,但是能斩杀两仪黄品的复仇者却有一千种方法在王朝内找到我,便是走又能走到何处?”嘴角啧了啧,见长静公主死死不撒手,冷桓眼中划过一抹怅然。
“走吧走吧,我冷桓落到这般田地也是咎由自取,你这又是何苦?”对着楼阁远处的丫鬟一招手,冷桓吩咐她立刻收拾些金银财物带着长静公主离开后,被背叛二字压弯了腰的冷桓握着长枪便从楼阁下去。
背后,这位在皇室从未得宠过的长静公主早已哭成了泪人儿。
……
自冷桓骗过四万冷家战狼背叛冷家那一天起,这位曾在战场上与冷华冷飞齐名的小狼王已经被冷道除名。
然而名分不存,可冷桓猜测倒是奇准。
同日、恰在江扬与李泽生张牧之等人商议该如何对付冷道时,刘岩桦已经率领十数位破兵天品,一位八卦境高手将刘天南四人的家室围拢起来。
刘天南四人这些年受皇室福荫倒也捞了些好处,四院之中竟然各有一位八卦黄品好手护其家室。避免发生意外,刘岩桦闪电般击杀四人后直接将刘天南四人共计六十多位家室封锁起来。且封锁地点正是刘天南一贯藏着好酒的酒窖里。
最危险的地方反倒最安全,莫说刘天南四人现在返不回皇家胡同,即便返回察觉到意外,也得够这几人忙活半天。
半日时间,对于解救冷家遗族以及护送他们出城已经足够。
挟过四刘家人,穿着黑袍将断罪刀兜在怀中的青年已经带着万旬二人来到北衙食堂。先前冷道让万旬打探北衙食堂是否缺人倒真是找到了豁口。
以往北衙不过千余禁军把守,近日因为冷道缘故,精兵人数增加后对伙夫的需求也扩了不少。那火头军长见冷道三人憨实并没有多作盘查。
“军爷,给这些打完饭,还需不需要给大牢那些死囚送个断头饭?”
灶台大锅一旁,为最为一位皇室精兵打过饭后,扇着蒲扇的刘岩桦咧了咧嘴,对一旁正打着牙祭的火头军长哈笑道。
“现在大牢哪还有死囚犯?全都是冷家的犯人。不过这牢底真他娘的晦气,等会儿这些家伙吃过饭,剩饭残羹给他们丢进去就行。”
那位瞥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在给自己悄摸捞出两块白肉后嗤笑一声。
声罢、刘岩桦与万旬中间那位正思虑沉吟的虬髯青年诡异转头扫过火头军长。
晦气?剩饭残羹?
巳时即落、见大多数士兵已经吃罢午饭,翘着二郎腿的火头军长望着面前遮着剩饭的泔水桶,扭头对身旁冷道三人以及另外两位壮实伙夫一摆手。
“跟我走、把着五桶剩饭送下去就赶紧上来,要是敢多留意,小心我对你们不客气。”火头军长话落后便是大摇大摆朝远处走去。
见之、冷道三人对视一眼,万旬与刘岩桦更是在另外二人之前将另外两桶剩饭提过来。
“以后还得共事,今儿个我们初来,就先忙一回。”
见那二人皱起眉头,冷道忙是一笑。
“行吧,正巧能歇会儿。”这二人也是偷懒的主,况且想到大牢里那一幕,二人更是没了进去的心思。
……
天月王朝京都、北衙大牢、
大牢人并不多,除了一位坐于盘台的紫衣老者,钉桩大牢通道每十步便有一位牢兵看守,青年三人进来后粗略一扫,呈田字形大牢此刻牢兵不过五十来位。可让三人心神一紧的唯有那位年过七旬的老者。
老者面容苍老,手中盘着两颗极有年代的狮子头,感知其悠然气息,冷道眉头微皱。
此人竟然是四象玄品高手。
这天月皇室果然不止一手安排!
然而、
提着泔水桶的青年在穿过盲区的那一瞬间,原本压抑着寒气的眸子陡然猩红。
这一刻,流淌在青年身边的空气逐渐死寂!
面前是一间二十米长宽的铁桩牢房,牢房内靠着铁壁,还喘着粗重呼吸的活人仅二十人。最中央女子四旬出头,女子干瘦如柴,双目涣散,眼见是没了几天活头。
女子是冷河山妻子、冷道义母上官氏。
可现在上官氏身旁的妇孺更是让人不忍见之,有位十四五岁的少年左臂囚衣破烂,那手臂肌肉都是被削去了大半。伤口隐约有白蛆蠕动、少年双目怒睁,还努力吊着最后一口气。
二十人对面空地,除了满地的排泄物外,还是二十四具凌乱排列的血衣尸体。
万旬刘岩桦二人扫去,七人的脑袋已经分了家,还有八人被砍断了四肢,其余九人后背血脊骨裸露,血肉之上甚至嗡嗡飞着食虫。
冷家四十四位遗族、已死二十四人。
哐当、
冷道手中泔水桶突然掉落在地。
青年异动一刻,背后紫衣老者蓦地睁开眼眸。
老者与青年四目相对,胸膛剧烈起伏的冷道缓缓取下面皮,嗜血眸子在这一刻变的诡异黑白。
“我、我想杀人了。”
青年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