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顾天成也不是不管不顾,他之所以把话说的这么绝,有他对刚才被压制的怒火,有他替顾母出口气的想法。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和顾林彻底反目,诚运南北和诚运投递接下来的发展壮大才不会被猜忌,甚至可以被扶持成抗衡顾林的力量。
顾天成已经把话说绝,袁冬初这里便能无压力的和稀泥,让接下来的局面缓和一些。
“想来关于昨晚之事的密报,大将军已经派人送往京城了吧?”袁冬初放缓了声音,“我想,里面一定没提顾天成是什么人。”
因为来通州总号之前,顾林还不知道顾天成会是他儿子。
但顾林的这个反应,也看出他从未把顾天成母子放在心上。“大”和“天”两个字,只有一个笔画的差别。
但顾林这个当父亲的,就是没想到这种可能性。
顾林倒是没疯狂到现在就把顾天成两人置于死地。但他能通过军方一些手段,尽快把诚运投递搞垮,以免除后顾之忧。
顺带也能狠狠教训顾天成一番,让他试试挫败的无力感。从而明白什么是长幼尊卑,什么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到那时,说不定不用考虑身份问题,就能让他乖乖的回到顾家。
但袁冬初的问话,却让他多了层顾虑。
他夜间才给京城送出密报,其中的确没提顾天成就是他儿子。而天刚亮,他便直奔通州投递总号,用雷霆手段处理了他隐秘多年的儿子。
这事宣扬出去,怕是说什么的都有。
没准儿有人会猜测:诚运投递就是他的指使,让藏匿民间的儿子做下的。只因这次牵扯到太监偷走皇子一事,眼看无法遮掩,他便在朝廷还未插手前,果断舍弃了儿子。
这种说法一旦被取信,后果会很严重,不比他刚才恐吓顾天成差多少。
袁冬初见顾林沉吟不语,知道他已经开始多想,便又加了点料:“对于大将军此行,不知姜、陈两位公子有没有别的想法?”
顾林心中又是一凛,还有那两个小子。现在回想,那二人在他军帐中,似乎有些不寻常的神色,难道他们已经有了猜测?
袁冬初说道:“两位公子能因顾当家的一句口信,便从京城全速赶来通州。若顾当家被冤屈,想来两位公子不吝于替他说几句公道话。”
顾林淡淡瞥了袁冬初一眼,不知着女子说话却留有余地,并不挑明姜、陈两人身后的家族,还是她没想到更深处。
实际情况是,若只凭少年人之间的交情,即使他二人能替顾天成说话,又有多少分量?
关键在于这二人身后的家族,以姜知几为首的朝臣,本就和顾林不对盘。
若能在这件事上抓到他的痛脚,姜知几甚至都不用出面,只在暗中帮这两个小子推波助澜,就足以把他送入尴尬境地。
无论他停妻再娶;还是把儿子隐匿于市井,经营消息传递网;再到事情败露,把儿子作为替罪羊舍弃。其中哪一桩哪一件拿出来,他都吃不下。
若在此之前,顾林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他会被两个年不及二十的年轻人搞到如此进退维谷的境地。
所以他才只带了一个随从,就施施然的找上门了。
他以为,一个经营生意的商人而已,只要他喝令一声,这人就得吓的屁滚尿流,用最快速度结束了生意,有多远躲多远。
但现在,事情完全失去了掌控。
多留无益,只能回去再想对策。
感觉颜面受损,却无法做出应对的顾大将军,阴着一张脸起身。
袁冬初见他似乎要走的样子,略顿了顿,还是说道:“对诚运投递这个行业,大将军的想法是否偏颇了点?”
顾林只给了一个冷眼,并不打算理会。
袁冬初抓紧时间解释:“投递行之所以能经营下去,只因有大河便利,否则定会陷于入不敷出的境地。所以,投递业根本无法在更广的地方延伸。
“相对于传递消息这种并不存在的不安定,投递业给民生和贸易流通带来的好处更加实在,对于推动大河两岸繁荣也有莫大的好处。”
袁冬初认为,顾林应该不明白经济发展这种事。即使在现代,大多数人对经济发展的细节其实没什么概念。
而袁冬初说这些,只是想告诉顾林,投递行并非只是个赚钱的商号,它能带动沿河很多物品流通,它能让很多商家、甚至乡野百姓多一份收入。
同时也是在顾林心里埋一个让他不舒服的种子。
就是这样一个眼光独到、你顾林还未理解的行业,在顾天成手里做成了。顾家错过的,也不单单是一个优秀的儿子,还有他能带来的财富和影响力。
顾林的确不太明白经济上的事情,他冷哼一声便往外走,袁冬初侧身,做恭送的姿态,却继续说道:“大将军大可以给朝廷上折子,阐述您诚运投递在军务方面的担忧。至于朝廷权衡利弊之后的决定,和大将军就没什么关系了。
至于顾当家的身世和他的一意孤行……想来称赞大将军以国事为重、能做到大义灭亲的人一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