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管事再次躬身行礼,赔笑道:“此前因为一些言语上的误会,给顾公子您添了不少麻烦。所以家主特意派小人过来送些薄礼,以表歉意。”
顾天成虚情假意:“文老爷客气了,其实不用这么费心的。”
文家三人一进门,他便看到两个小厮手中捧着物品,只是不知道内容如何,会不会狗眼看人低的敷衍他。
顾天成如此不走心的客套,却是让唐管事心头一松。
文安昌派他来这一趟,就是本着破财免灾的原则,让顾天成不再揪着文家的错处。
顾天成这种态度正是他们希望的,若诚运一开始就不让他进门,直接拒之门外,那才更让人不踏实。
唐管事笑容满面,向身后的两个小厮招手,呈上他们带来的礼物。
先是三百两银票奉上。
唐管事说道:“常言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虽说之前我们主家和顾公子有些误会,既然误会解开,以后便是朋友了。
“些许银子,是主家给诚运投递开业的贺礼,还望顾公子笑纳。”
顾天成瞟一眼放在桌上的银票,没说什么。
接着,唐管事捧上一个檀木匣子,匣子打开,毕恭毕敬的放在顾天成旁边的桌案上:
“这是前朝大家所著的一本书,是那位大家亲笔,世人甚是追捧。听说贵号袁姑娘有大才,这本书便送予袁姑娘赏鉴。”
顾天成挑了挑眉,前朝孤本啊,不知他家冬初有没有兴趣钻研。
然后是三匹锦缎,分别是三个色系,大概考虑了诚运来的这两位年轻男女,另外一匹是颜色深沉的寿字纹料子,正适合上了年纪的人。
顾天成暗自点头,这规格,和姜成华、陈子更的一样了。
文家人被吓到了吧?到底搞没搞清楚状况,就也弄这么大手笔?
不怕亏了吗?
接下来,果然就是津州土仪特产和点心干果蜜饯若干。
顾天成只是在开始时,很不走心的客气了一句,之后再没表示什么。那份理所应当,让唐掌柜交差之余,很想吐槽一番。
这些礼物还真不是他家主子原本计划的,只是得知诚运投递贴出招聘启事,引起各方人士关注后,临时改的主意,做了些补齐,和姜陈两位公子等同对待。
银子和衣料却也罢了,土仪特产更是不值一提。但前朝大家亲笔的孤本,却着实难得。
唐管事在外宅都听说了,他家三小姐听说家里要拿一册前朝大家的孤本,专门送给诚运的袁冬初,气得当下就把手里的茶盏给砸地上了。
三小姐在庆州见过诚运这位姑娘,还做了些较量,结果是三小姐输了。
虽然三小姐回来之后绝口不提此事,但侍奉她的丫鬟、婆子却不能瞒着老爷和夫人。
按照丫鬟婆子们的说法,诚运那个袁姑娘固然有些急智,但身份却着实不怎么样。杜家请她去做客,从头至尾都是看卓家面子。
文家对诚运起了谋夺的心思,与袁冬初去庆州杜家做客时的错误信息有很大关系。
文安昌和他爹是这么认为的:既然吴家那样的地主乡绅都能在诚运投递伸手,静妃娘娘的娘家人便能更进一步。
当时谁也没料到顾天成居然有不为人知的身份,这才出了如今的疏漏。
而且他们也没料到,不但那个贫家女子袁冬初能写出“蚕妇”那样的五言小诗,诚运的顾天成也如此豪气云天,写出了那样有气魄的对联。
唐管事想来,他家三小姐之所以气成那样,并不单单心疼这个孤本册子,而是气愤自己真的被一个贫民女子比下去了。
就在唐管事暗中腹诽顾天成得了重礼,却没有相应表示的时候,却听顾天成客气了一句:“真的辛苦唐管事了,你看,还麻烦你专门跑了一趟。”
唐管事愣了愣,这位顾小爷关注的重点有点不对吧?
如此重礼,他难道不应该和他家老爷和老太爷客气两句吗?
但他也不敢不应:“顾公子哪里话,只要公子不计前嫌,我们当奴才的多跑几趟算的了什么。”
哪知顾天成一听,当即笑道:“说起不计前嫌,刚才唐管事的那句‘出门靠朋友’,是唐管事你自己的意思,还是贵家主的意思?”
“这个……”唐管事身为奴才,哪有资格应这个话,连忙说道,“当然是我家老爷的意思。”
顾天成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说道:“既然贵家主有这个意思,那顾某就不客气了。既然是出门靠朋友,日后再有难处,免不了还得贵家主帮衬一二。”
一句话就把唐管事噎住了,这顾天成如此不要脸吗?如此重礼,拿了一次还不够偷着乐,居然约定了以后。
你这是吃定大户了还是怎么的?
缓了好一阵气,唐管事才僵着脸点头,含糊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小人一定把顾公子的话转告家主。”
言下之意,就是他得回去转告家主。
若他真不知死的敢答应这种事,难保他家老爷和老太爷不会找个由头把他打杀了。杀人灭口嘛,死人应下的事自然是不作数的。
如此险恶之地,唐管事哪敢多呆,当下抹了额头上的汗,赶时间一样的行礼告辞。
好不容易盼着顾天成挥了挥手,准他离开了。结果还没转身,门外便响起一个亮堂的嗓门:“天成,东西我带来了,搁哪儿啊?”
随着声音响起,门被推开,有人迈进堂屋。
紧接着便是“咦”的一声:“这不是唐管事吗?”
唐管事刚刚擦拭的额头又沁出了汗珠,连忙转身施礼:“是陈公子啊,小人见过陈公子、姜公子。”
这两位是大家公子,昨日收礼的那一套应对之法很得体,不像顾天成这样走的是不讲理的野路子。
近墨者黑嘛,万一因为他在现场,顾天成给姜陈两位暗示点什么,这俩也照着这个路数来两句话,他回去复命是不是得吃板子?
唐管事心惊之余,不等姜陈两人开口,便连连躬身后退,嘴里不住说着:“您两位找顾公子有事吧?小人不敢打扰,这就告辞了。”
这样一边躬身一边后退,还不误给两个小厮打眼色,之后在门口还绊了一下,急匆匆丢下一个尴尬的笑容,转过身风一样的溜走了。
陈子更有点反应不过来,还退到门口看了看唐管事三人的背影,很是奇怪的嘀咕:“怎么了这是?”
然后回头问顾天成:“是你把人吓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