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天成心里那是万般的不乐意,皇帝这明显就是想满足个好奇心。而且,您想看个有趣,倒是让小子我站起来再看啊。
但他不敢抗命啊,只得抬起头来,和皇帝来了个四目相对。
算了,一个草民而已,这样直愣愣的和皇帝对视,说严重了,那就是大不敬。
顾天成把视线放低,落在皇帝满是尘土的、黑底金线蟒纹的靴子上。
皇帝也挺辛苦的哈,一路赶来都没带歇息的,这是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吧?
皇帝则是把顾天成的一系列反应都看在眼里,心中颇觉有趣。
这小子,不愧是顾林的儿子。不但长得像,而且有胆色!
顾林那家伙着实的有眼无珠,这么出息的儿子,居然被他挡在了门外……啧啧,大将军府的损失有点大啊……
“嗯,是个不错的后生小子。”皇帝点了点头,依然没让他站起,而是慢条斯理的说道,“朝廷这次紧急运粮,你在这件事上表现了不俗的才干,朝廷理应对你有所褒奖。不知你想要些什么?”
顾天成迟疑着,他想要什么?他想让朝廷把漕军解散了,以后的粮食运输都由诚运南北来做。
但这话他不能说啊,这话要是说出来,他得被各色人等喷死,一个狂妄的名声肯定是落下了。
这些也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朝廷就是现在把漕运交给诚运南北,他也没那么多船啊。
还有,更关键的是,能不能先让他站起来,然后再商量这些。
看人家康豪,只磕了俩头,就站起来答话了。
合着长得浓眉大眼,就很容易骗到人呗,皇帝也不例外。
顾天成心不甘情不愿的再磕一个头,很规矩、很老实的说道:“启禀陛下,诚运和东青等四个河运行领了衙门和粮库的差事,我们已经赚了运费,实在不敢领陛下的褒奖。”
皇帝笑了,说道:“难得天成如此大义,你的意思,就是不用褒奖了吧?”
“这个……”顾天成感觉自己就像个磕头虫,脑袋再次触地,满心期盼的说道:“圣上恕罪。若您老人家觉得小子还得用,朝廷以后有需要民船的时候,小子愿意替皇上您老人家分忧。”
“原来是替朕分忧啊。”皇帝像是不知道眼前有乌泱乌泱的百姓看着,很是不紧不慢的说道。
顾天成还跟那儿趴着呢。
听到皇帝语气不对,他眨巴了两下眼睛,又磕一个头,万分恳切的说道:“圣上明鉴,只要是朝廷事务,小子定会十二万分的用心,绝不敢怠慢丝毫。
“皇上您可以看小子以后的表现。若有不实,任由皇上您处置,小子绝无怨言。”
皇帝看着跪在下方的顾天成,眼中带笑,朗声宣布:“诚运南北顾天成,敏锐持重,紧要关头替朝廷分忧,紧急运粮六十万石。从即刻起,诚运南北为官用民船首选。”
顾天成高兴的差点从地上蹦起来,他立即就给皇帝磕了俩响头:“万岁爷圣明,小子谢万岁爷皇恩浩荡。”
皇帝看着他,忽然就有点后悔。合着这小子之前都是敷衍他,这才是真心诚意的给他磕了两个头。
“好了好了,起来吧。”皇帝不耐烦的说道。
看着顾天成站起,个头并不比康豪矮,身材修长,脸上那表情,只有阳光明媚能形容。
这小子……皇帝不由的心中惋惜。
京城已经有了个顾林,而且看这小子的心思全在河道上。否则,把他带在身边,先给个带刀侍卫干着,渐渐的把他培养成禁军统领也不是不可能。
廖相爷、李长治和京城来的几位官员,虽然站在皇帝的侧后方,但从皇帝的语气就能听出,皇帝对顾天成的态度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廖相爷暗暗吃惊,顾天成这小子,这是和任何人都有眼缘啊。
想他在通州码头见到这货的时候,虽然中间还横亘了顾林那么个碍眼的家伙,但看到顾天成,却一样是喜欢的。
现在轮到皇帝,竟然也是这个样子。
这也亏得顾林浴血沙场,对大齐朝的建立的确有汗马功劳。否则,遇到个身份稍差一点的,没准就得被皇帝调个偏远的地方,直接带着顾天成回京了。
李长治则是在心中打鼓,这顾天成见皇上,也没见他有多恭敬谨慎,怎的就被皇帝看入眼了呢?
再想想他之前对顾天成的敷衍,不由得暗抹一把冷汗。
有皇帝“官用民船首选”这句话,顾天成和诚运南北在河道上的地位就稳固了。
被皇帝如此看重的人,他这个四品大员还真不一定得罪得起。
问题是这小子还年轻,谁知道有了皇帝这条路子的铺垫,他日后还有多大的发展。
李长治不由得后悔,早知道事情是这样的,他干嘛要贪长策河运那几个银子?
若那时认真和顾天成谈一谈,照着顾天成给出的那份运粮安排,诚运南北完全有能力接下运粮的差事。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只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用心打点他和诚运的关系了。
皇帝那儿看着顾天成站起,微扬下巴示意一旁:“先站下吧。”
顾天成连忙躬身:“谨遵圣上吩咐。”
然后麻溜儿的站到康豪身边,两人还对了一下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