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那个声音,杨深脑子一懵,手忙脚乱地转过头去,脱口而出,“蓝——”
等等,糟了!屏幕!现在屏幕上显示的内容!
顾不得把话说完,他连忙转回头定睛看去,在看清眼前情形之后,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
面前水波之中已然空无一物,而原本发着光的“镯子”安安静静地躺在桌上,失去了色泽,丝毫不起眼,像随意的一件杂物。
“你在看什么。”呼吸间,冰冷的气息靠近,响在他的耳边。
因为两人之间力量的差异,仪式完成之后蓝夙渊对杨深的感应要比杨深对蓝夙渊的感应清晰得多。
所以其实早在杨深身不由己地进入建筑中时蓝夙渊就已经感觉到了他的移动,只是当时他正在抑制高热的关键时刻,没有办法脱身。
而现在,他追循他的脚步而来,却看到那个人类似乎对别的什么的关注度,要比关注他还高,竟然当着他的面扭回头去。
杨深再一次感觉到了那种彻骨的冰寒,甚至比蓝夙渊之前散发出的寒气还要更胜一筹。
把心神从刚才光脑那里得知秘密后的动荡情绪中理出来,他又一次转头,上下仔细观察着蓝夙渊。
眼前的男人气色好了很多,身上也不再有那灼人的热度,又恢复了他往日那份令人不由自主想要拜服的气度。
身上那些伤口虽然没有好全,但也有愈合的趋势。
只要蓝夙渊没有生命危险,以鲛人的愈合能力来说,这些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看到对方正如他独自离开时所说的那样安然无恙回来,杨深眼中泛起由衷的喜悦,“你没事了。”
“能有什么事?”蓝夙渊波澜不惊地看了他一眼,在看到杨深欢喜的表情后脸色略缓,再问:“为什么不在外面等?”
为什么不在外面等……这个,还真不太好解释。以他的主观意愿,自然是会在那里等着的。
只是当时的情况,根本没有他自主选择的余地,那个什么所谓的引导,也根本没有他抗拒的余地。
此刻杨深的心情有些忐忑,虽然那个自称光脑的玩意儿在关键时刻把屏幕收起来了,但蓝夙渊到底是什么时候到他身后的?
以他的眼力,到底有没有可能看到那些荒诞得比传奇神话还荒诞的秘密?
从他目前的反应来看,应该没有吧。还好。
真相,他还暂时没想好该怎么说,很多事情连他自己都还没弄清楚。可说谎,对着蓝夙渊,他又做不到。
“我……”他低下头,犹豫着。
“知道了。”看他那副为难的模样,蓝夙渊忽然说。
他知道了?杨深震惊地抬头望向蓝夙渊的眼睛,他果然看到了,那些字,关于他?
蓝夙渊不知在想些什么,说一不二杀伐决断的男人难得地考虑了一下,然后伸手拍了拍杨深的肩头,“下次不会再丢下你。”
……不动声色地长出一口气,连杨深自己都没想到,原来蓝夙渊以为自己闯进来是因为担心想要找他。
虽然确实忧心如焚,如果当时再等久一点,他真的很有可能闯进去找人,只是现在既定的事实不是如此,却是让蓝夙渊生出了误会。
只是这个误会却让人心底升腾起小小的喜悦,无论是蓝夙渊思考的方向,还是他的态度,都让杨深觉得,他好像变得越来越温柔。
越来越不像那个冷漠而机械的皇者了。
也许是这个孤立在他人之外的海底遗迹,仿佛整个世界身边只有这一人,才忽然给他这种相依为命的错觉。
放在从前想都不敢想的许多情景,如今却就这么一点一滴地慢慢上演。
如果没有灾祸战争厄运,也许这些就能保持得更久、酝酿的更纯、让更多人感受到同样的心情。
“你们人类是不是都很喜欢发呆。”蓝夙渊看着杨深的样子,忽然觉得这样有点蠢,他移开目光,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真是胆大包天,胳膊上没有二两肉,生平只能逗螃蟹,还敢这样没头没脑地四处乱闯,不怕被什么潜伏在哪里的深海巨兽给吃了。
想到这里,蓝夙渊忽然又觉得,自己之前把他留在外面的决定,好像本身就不对。
这样一阵浪涛就能拍倒的脆弱身体,还是应该放在视线可及的范围之内才最安全。
可他也没有忘记,就是这个一个浪头就能把他推远的家伙,救了他的全族,也救了他。
“等——”
“蓝——”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杨深意外地看了蓝夙渊一眼,忽然觉得气氛怎么就让人觉得这么妙不可言?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刚想说你先说,蓝夙渊已经向他点头示意,“你说。”
杨深考虑了一下措辞。
“那个……上次看到悦光……是我不对,我是说,如果这里有东西能够抑制鲛人那种怪病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带回去,以后再有鲛人发病就可以给他治疗?”
既然蓝夙渊如今完全恢复了正常,说明他在这里面找的无论器具也好药剂也好还是别的什么,对这个怪病是有效的。
显然是没有想到杨深在考虑这个问题,蓝夙渊静静地盯了他片刻,这个人的思考方式和方向,与大部分人类总是都不同。
他不是在刻意讨好他,因为看得出他确实在为他的族人们而担忧;他也确实是在讨好他,因为他……喜欢他。
蓝夙渊得到过鲛族无数族民们的爱戴与信任,下属的敬重与服从,敌人的钦佩与厌憎。
当然,在他为皇的无数年里,也得到过无数男男女女对他示爱。
可杨深那句既小心翼翼又大胆莽撞的喜欢,却不知为什么让人很舒服,就好像在哪里,某一个地方,早该听到这句话了一样。
虽然迟到了,却终将到来,如同命中注定。
只是杨深有太多事情不了解,而蓝夙渊,无法告诉他,只能拒绝道:“不必。”
看着杨深愕然不解的眼神,他想了想,解释道:“不能治,只是饮鸩止渴,反噬更凶。”
那个人类的脸色变了,他似乎有些情急,顾不得什么上来就抓住了蓝夙渊的胳膊,“怎么会这样?就一点办法没有?”
看着他的表情,蓝夙渊略勾了勾嘴角,指指他胸前,“没关系,你把这个戴好,我不会有事。”
看着蓝夙渊沉稳自信的模样,杨深虽然有些将信将疑,但还是伸手捂了捂那颗鲛珠,无论用什么代价,我都会保护好它的,他想。
见杨深情绪和缓下来,蓝夙渊并不打算告诉他刚才不过是说谎。
他以及所有鲛人战队的鲛人们,命运早已注定,都将走向湮灭的结局,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代价。
除非……
“对了,您,呃不,你,你刚才想说什么?”经历了心情的大起大落,杨深觉得自己舌头快要打结了。
“等回到族中,我会向族民们宣布,你已经成为我的终身伴侣,从今往后,就是所有鲛人的蓝皇妃殿下。”
杨深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
蓝夙渊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终身伴侣?皇妃殿下?
可是,可是他和蓝夙渊的仪式一开始不就只是蓝夙渊为奥斯顿总统他们设下的圈套吗,蓝夙渊当初说得很清楚,不会和他完成仪式。
更何况,在祭坛之上的时候,由于居心叵测的那几个人引来深海风暴,他甚至根本没来得及做完那些礼仪。
望着眼前正凝视着他的男人那头蓝色长发和俊美容颜,杨深觉得这几天发生的事,比他上辈子整个人生加起来都要奇诡而荒谬。
他是不是烧糊涂了。
杨深低声说:“我们并没有完成仪式,如果你是为了不让鲛人们因为这次的事对我太为难,也不必这样——”
蓝夙渊面色一沉,冰霜之气扑面而来,“你不愿意?”
“当然不是。”
“那就够了。”
“可是——”
“没有可是,我们该回去了。”蓝夙渊不给杨深再犹豫的机会,说完转身就走。
杨深看了看他的背影,脑海中还回荡着对方刚才那番话,曾经他也偶尔幻想过这种事情,但略一想到就会觉得自己太过奢望。
可甚至当他奢望时都会激动得几乎颤抖,然而当蓝夙渊说会向所有人宣布他就是他的伴侣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奇异地平静。
而那平静下面,埋着一座随时都会喷发的火山,翻滚着滚烫的岩浆。
那道身影在楼梯口停下,没有回头,也没有继续自顾自往前走,仿佛是在等他。
杨深觉得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望了蓝夙渊一眼,又回头看了看桌上的“手镯”,蓝夙渊出现以后它变得无比安静,仿佛也被那种冰天雪地的寒意震慑。
甚至直到此刻都没有继续在他耳边聒噪“救我救我”,只是在杨深视线投过去的时候,微微的发了发光。
如同无声的求救。
虽然不知道它需要的能量是什么,但它既然助他重生,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也不能见“死”不救。更何况他还有那么多疑问需要解答。
踌躇了一下,杨深迅速拿起它,套在了自己腕上,那一瞬间整个灵魂仿佛都震颤了一下,随后归于平静,他忙向蓝夙渊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转圈圈感谢、yyへ寳寳、欸必唉姑娘的地雷~抹泪tot~~我的羊羊啊你的名分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