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晴微微抿唇,犹豫了一会儿,她拿着手机站起身。
经过唐宁哲面前时,她道了一声“抱歉”便拉开门出了房间。
门外的人一哄而散。
秦晴走至事务所转角处的楼道里才接通了电话。
“忙吗?”
骆译文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柔和,他浅笑着,用笔在纸上一遍遍地写着秦晴的名字,目光温柔得掐的出水。
秦晴缓缓舒了一口气,“有事吗?”
“今晚有时间?”
“没有。”秦晴回答得果断。
那人笑了,“还在处理张桂的案子吗?”停顿,“你该休息一会儿了。”
秦晴垂首,将目光放向旋转而下的楼梯,她握住手机的手收紧了些,“为什么是我?你拥有更多的选择权利。”
秦晴相信骆译文明白她的意思。
骆译文放下了手中的钢笔,眸光被若有似无的阴影遮挡,他笑了,看不出真假。
他没有给秦晴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那么,为什么不能是我?你一直有意与我保持距离,你是在害怕我吗,秦晴?”
秦晴无法回答骆译文的问题,或许正是因为他已经有了让秦晴动摇的能力,她才会如此小心翼翼吧。
“晚上六点,我来接你。”骆译文抿笑,略苦涩,“请不要拒绝我。”
无法消散的悲伤感通过男声传入秦晴耳中,她因骆译文的话心脏微颤。
骆译文并不适合这样的声音,他该是强势的,是温柔的,不该像现在这样令人感到心疼。
秦晴莫名感到有些难受。
在答应的话脱口而出前,电话被及时掐断。
深吸一口气,秦晴收敛住情绪,反身走进事务所。
就在秦晴结束通话前几分钟,黎英梅已经到了办公间,她正同唐宁哲的经纪人方逸商谈着诉讼的事。
唐宁哲坐在沙发上低头看着报纸,他似乎对诉讼结果,甚至是诉讼本身都丝毫不感兴趣。
秦晴推门,三双眼睛朝她看来。
黎英梅很快就移开了视线,继续和方逸的话题,方逸则是将目光从秦晴脸上移到了唐宁哲的脸上,若有所思地停顿了数秒,过儿会儿才收回视线。
前两人都回归到了自己原本的状态,唯有唐宁哲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秦晴身上。
秦晴拨弄鬓角碎发,走至她摆放资料的位置,坐下,继续整理资料的工作。
方逸时不时地悄悄往这处瞧。
“咳咳,”黎英梅敲了敲笔,轻咳两声,她的举动成功地拉回了方逸的注意力。
唐宁哲就坐在秦晴身上,干净明亮的茶几上倒映出他的侧颜。
秦晴垂首,但余光仍看得见茶几的透明玻璃面下男人翘起的那双修长的腿。
尴尬的氛围在空气中蔓延。
先出声让两人之间凝滞的空气再度流通的人是唐宁哲。
“打算继续装作不认识我吗?”顿了顿,他神情淡淡地瞧着秦晴,“还是说,那晚的话只是你一时兴起?”
秦晴抬眸。
唐宁哲盯着秦晴的眼睛,不知过了多久,他恍然笑了,笑容真诚而美好。
苦雨初霁,天空乍晴。
秦晴已近十年没在唐宁哲的脸上看见过这样的表情了,她忽然觉得鼻子微酸,温热的水汽漫进眼眶。
“你的回答似乎让我等得久了点......”
秦晴能感觉到自己全身的毛孔都在叫嚣颤抖,一股热潮在她心口涌动。
唐宁哲黑色的睫毛微微垂下,他有一瞬的失神:“我们都等得太久了......”
十年,的确是太长了。
但现在,他回来了。
......
秦晴与唐宁哲第一次相遇,是在初夏。
唐宁哲正歪斜着身子靠在临窗的座位上闭眼小憩。
秦晴仰着头看他。
唐宁哲在车上,她站在车站里。
男生的睡颜令秦晴有片刻的失神,也就是那一霎间,公汽发动了引擎,在不知不觉中驶远。
数日后,老天给了秦晴与唐宁哲第二次相遇的机会。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姿势,同样静谧柔和的睡颜。
不同的是,秦晴可以站在车中,可以近距离的观察这张漂亮得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的脸。
车上人较少但也没有多余的座位了,这让秦晴理直气壮地站到了唐宁哲的身边。
车里的窗子都大大打开着,风灌进来,吹得人变得清醒。
秦晴大着胆子细细瞧着男生的眉目,不一会儿却又红着脸悄悄挪开了视线。
夏季的花香弥散在鼻间。
至今,秦晴都还记得那日早晨湿润清凉的清风拂过脸颊的触感。
秦晴从未否定过自己的感情,唐宁哲让她品尝到情窦初开的滋味,而梁文则是她永生难忘的记忆。
但无论是唐宁哲还是梁文,都是她曾喜欢过的人。
他们在最美好的时光相遇,他们本该拥有珍贵的回忆,但这些都已被现实无情的摧毁。
.......
处理完诉讼事宜,唐宁哲就离开了。
办公间的大门被关上,黎英梅收拾好文件,她挑眉看了秦晴一眼,“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秦晴心情看上去不错,眼睛里含着笑意。
她只是用微笑回答了黎英梅的话。
黎英梅:“哟,女大不由娘了?”
秦晴浅笑。
又打趣了秦晴几句,黎英梅才回归正题:“你要我帮忙调查的事有结果了。”
秦晴正色,等待着黎英梅的下文。
几日前,拜访过古蔺后,秦晴就拜托了黎英梅打探张桂患病的原因。
安芷溪生前曾说过,张桂找过她询问过有关肇事逃逸的事情。
因此,秦晴推断张桂如果真是蓄意谋杀了宋蓓的话,那她的犯案动机一定与宋蓓的肇事逃逸事件有关。
“那年张桂的父母因抢救无效过世,而她也因此遭受了巨大的精神打击,几度精神崩溃,最后支撑不住患上了精神疾病。”
黎英梅给出了答案。
“抢救无效?是出车祸了吗?”秦晴追问。
安芷溪代替宋蓓顶罪,而张桂找安芷溪就是为了确定这件事。
由此,秦晴做出了猜测,宋蓓并不止一次让人替自己顶罪,在此之前她也曾用这样的方法让自己逃脱了法律的处罚,而张桂就是宋蓓之前肇事事件的受害者。
张桂会去找安芷溪,是为了证明她心中那个和秦晴一样的猜测。
黎英梅摇头,“是家中发生了火灾,救出时已经是重度烧伤了。”
黎英梅的话否定了秦晴的猜想,但她的再次补充却让秦晴重新燃起了希望,“但说起车祸,张桂的女儿的确曾因肇事被捕过......”
秦晴目光扫去,“张桂女儿现在哪?”
黎英梅:“因吸毒得罪人,卷走了家里的存款逃出了这座城市。”
秦晴问:“什么时候的事?”
“发生火灾前不久......”黎英梅眸色暗了暗,停顿片刻,“据警方调查,那次火灾发生不是偶然,是张桂女儿得罪的那些人放的火。”
黎英梅轻叹,“虽然放火的人被捕归案,但终究悲剧已经无法挽回。先是女儿离家出走,后是父母因女儿犯下的错误而失了性命,任谁都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
秦晴收回目光,独自思索。
她调整了思考的方向,和宋蓓有直接关系的人或许并不是张桂,而是她造成一切悲剧事件的女儿。
黎英梅答应秦晴打探关于张桂女儿,严妍的事,但她同时也提醒秦晴不要越界,如果真查出什么,她也只得埋在心里,不然便是犯了做律师一行的大忌。
秦晴承诺黎英梅不会莽撞行事,之前她也曾如此劝告过自己不要再深入调查,但安芷溪的自杀却骤然改变了秦晴之前的决定。
安芷溪,宋蓓,因为这个案件已经付出了两条人命,一种无形的力量推动着秦晴,让她无法就此止步。
——
晚上六点,秦晴刚走出大楼,就看见了停在路旁的黑色梅德赛斯。
衬衫领口的领带被解下,领扣微敞,露出白皙的肌肤。
骆译文手上搭着刚换下的西服外套,西裤笔挺。
但英俊的外表难掩他的疲惫,看着黑色轿车车轮上的泥印,秦晴就知道他是刚刚办完事赶来这的。
看见秦晴,骆译文露出笑,他皓齿洁白,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样开心。
看着这样的骆译文,秦晴心中有些犹豫。
她是默许了骆译文的行为?还是她只是想借骆译文了解张桂的事?
秦晴既不愿承认前者,也无法只是把这当做一场无情的利用。
秦晴不喜欢暧昧不清,她必须清楚自己的立场。
一步步的靠近,骆译文的笑容变得愈发温柔。
秦晴退缩,他强势攻陷,秦晴要求真心,他会拎着大袋小袋的食材在工作往后,马不停蹄地赶到秦晴家中,只为给她做一顿宵夜。
过去的一幕幕在秦晴眼前回闪。
骆译文问她:你在害怕什么?为什么不能是他?
为什么?秦晴寻求着答案。
距离逐渐减小,秦晴走到骆译文面前停下。
盯着骆译文的眼睛,秦晴波涛翻涌的心绪,陡然在此刻变得平静,她笑了,
“骆医生,你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