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孙家虽然是军功立家,以武为勋的军门世家,但是孙南行一直信奉的是战争必须要有万全的准备才能发动,所以当他五年前被调到扶临国西线守备东余的时候,孙南行其实下达了许多约束部下,企图减少摩擦的命令。
孙南行并非什么良善之辈,只是因为扶临国当时尚未做好与东余国进行举国一战的准备,如此他的主要任务变成了控制一个相对稳定的局面。
可是,以孙南行治军的严格程度,在东余国和扶临国的边境上还是不断发生着摩擦,并且摩擦愈演愈烈,一场大战的阴霾似乎已经笼罩了下来。
作为当局者,孙南行比傅于天更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于是他也进行了调查,并且获得了与傅于天差不多的结论。
“只是当我向陛下连续发了几道表文回去之后,等来的并非是陛下的信使,而是两个年轻的红衣男子,我还记得其中有一个手里握着铃铛,当他摇响铃铛后,我就感觉昏昏沉沉的,之后有时似乎能发现我的身体在不由我操纵的做些什么,但大多数时候还是浑浑噩噩毫无知觉的,一直到被这两位英雄相救。”孙南行的故事说到这里,也告一段落了,他真灵虽被温养了几日,但终究不太强健,说了这些话后就返回养魂法珠内休息了。
接着孙南行的话茬,叶清谷继续说了下去:“虽然我还是无意插手你们凡人的战争,但我辈修士当知善恶,既然遇上了自然也不会推脱。”
随后,叶清谷便收了转星法阵,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大略和傅于天讲了一下,也说了自己的一些猜测。
傅于天听完后,一脸惊诧,过了好久才说:“原来一直和我交战的,竟然是一群连人都不是的东西?我居然败给了一群傀儡。”
他说这话时,忍不住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沙盘上,头也垂了下来,不知是在悔恨自己的失败,还是在哀悼战阵上死去的那些人们。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人傀儡虽然真灵消散,但是只要有人灌输法力,行动与生前无二,生人炼法这种手段,你防备不了也是十分平常的。”
只是叶清谷虽然宽慰了傅于天两句,但傅于天心中仍是空落落的,他遭逢大败,如今手上士兵,武器,粮草皆不足,却依然有败军求胜的雄心,想要为所有死在这一战中的同袍复仇的决心,可没想到他以为的那些对手们下场却是比东境军更惨,不但身故,而且就连肉身也成为了别人操纵的器具。
既然无法为他们复仇,那就用结束战争来告慰那些亡灵吧,傅于天一番思考之后,在心中下了这样的决定,然后对叶清谷说道:“那个铃铛修士被你们击退,但可能去而复返,而且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更多同伙,想要在这里解决这个问题,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这个秘密揭露给所有人看,彻底结束这一场战争!”
“那个铃铛修士留下的法力最多撑个一两天,那些人傀儡马上就不会动了,到那时候扶临国军队内乱,战争岂不就直接结束了?”傅于天所说与叶清谷所想不谋而合,于是叶清谷便分享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叶清谷却把事情想得简单了,傅于天道:“若是让扶临国的军队发现了他们的将军都变得不死不活,固然可以让他们全军大乱,不战自溃。可是如今想来,孙南行写了许多奏表,却等来的是索命的修士,这扶临国的朝廷恐怕也有问题了。纵使这些士兵溃逃,事后只要他们将屎盆子往东余头上一扣,这战事岂不还要继续?”
叶清谷本想说要不然自己去扶临国斩了那个铃铛修士,但又想到也不知对方是否还有同伙,而且对方一定在扶临国都城经营许久,贸然出手实为不智,就问傅于天道:“你可有别的办法?”
傅于天沉吟片刻,说了一句:“我有一个办法,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你们附耳过来……”
是夜,扶临军的两个守夜的小兵正在窃窃私语,一个说道:“李头,你说这东余国的军队都被我们杀成这个样子,还有必要守夜么?”
那个李头瞪了他一眼,说道:“胡说什么,这东余国的东境军不还没死光么,而且那个傅于天也没抓住,你怎么知道他会不会晚上过来偷袭你啊,好好守着不要嬉皮笑脸。”
不过纵然被这样说了一句,前一个士兵依然站得松松垮垮的,又问道:“李头,既然东余国的军队都跑了,我们这几日为何不追出去,反而就蹲在这里不动啊?”
“这都是上面的意思,轮得到你管?”
“上面上面,听说上面这几天整日在军议,也不知道他们在议些什么,议了半天我们不还是原地不动。”
这是一个本来站在旁边的小兵也凑了过来,说道:“我倒听说,是有几个将军生了病,都不能见人了,所以也没人下命令了。”
“我看你这就是胡说,那么多个将军在这里,哪有几个将军生病就无法行军的道理。”
“我哪里胡说,我姐夫就是一位将军的亲卫,听说他都有两日没见过他们将军了呢!”
“你姐夫随便说两句唬唬你你也信?”
“唉,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咳咳!”李头听到这两个士兵越说越激动,不由出声打断了他们,沉声说道:“站岗呢,都规矩点,这要是被巡察的看到,保准你们两个没好果子吃。”
之前和李头谈话的那个士兵听得他语气严肃,不由说道:“哎呀李头,有您罩着呢,出不了事。”
后来插话的那个士兵也是连声附和,看来这个李头在这些士兵中颇有些威望。
李头见他们两个如此给自己面子,本想再多说两句,只是莫名觉得周围有些亮堂,便问道:“你们可觉得这里亮起来了?”
“那一定是李头你的光辉照亮了这里呀,你说是吧?”第一个士兵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下周围,然后拍了拍第二个士兵,颇有些谄媚地说道。
只是半晌他都没听到回应,仔细一看发现后者一脸惊恐,长大着嘴指着远方,就又用力拍了拍,问道:“咋了,魔怔了?”
“敌,敌袭啊!”
此时李头与第一个士兵才注意到,沿着手指的发现,一支乌压压的军队,根本看不清多少数目,正在向他们靠近。
随着哨兵们的警报声响起,整个扶临军都躁动了起来,可是直到大批扶临国的士兵穿好甲胄集结起来后才发现——那只突然袭来的军队居然就这么站在扶临军的营地之外,没有更近一步。
在双方的火把照射下,彼此已经能模糊得看清楚对方了,而当看到对方的甲胄后,扶临国的军队更加紧张起来,对面分明是前些天被他们杀散的东境军,突然就这样出现,莫不是恶鬼寻仇?
就在扶临国的军队疑神疑鬼的时候,东境军从中间分开,驶出来两骑,其中一骑大声喊道:“我身边这位乃是我国东境军大将军傅于天,还请天狮将军孙南行出来叙话!”
过了许久,扶临国这边才有一个都尉扯着嗓子喊道:“傅于天你这个败军之将,我家将军凭什么来见你。”
扶临国的士兵本以为这般说辞,对面定然勃然大怒,都握紧了手中刀枪准备厮杀,没想到那位傅于天将军开口了。
傅于天的声音不大,只是此时除了呼吸声外半点杂音没有,所以他的声音依然慢慢传了开来:“我想,不是孙开疆不想见我,是你们也见不到孙开疆了吧?”
“傅于天,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是之前那个喊话的都尉,只是他听了傅于天的话后,其实心中大骇。只因为他之前派人去通报,却说大帐里根本找不到孙南行,其他一众将军也陷入了怎么都叫不醒的沉睡,不然如此时候哪里轮到他一个都尉来说话。
“既然你不敢说,我不便说,那就请一位神仙来说吧。”傅于天也不明说,而是很玄虚地回了一句。
随着傅于天话音刚落,从他身后的军中冲天飞起一人,随后落到两军中央。此人身形高大,穿着一身蓝衫,背后别一把宝剑,一把虬髯大胡衬得整个人是威风凛凛,张嘴就有如虎豹之音,说道:“贫道东海虬髯客,几年前洞府内有一法宝被妖人所窃,追击至今终于找到妖人下落,想不到妖人竟然有如此多的同党!”
那说话的都尉看到傅于天军中有这样威猛的剑侠飞出,已经是吓了个半死,等听得这句话,更是两股战战,差点从马上直接摔下来,颤颤巍巍地问道:“仙人啊,这妖人和同党之说,又是怎么回事啊?”
虬髯客双目如电,在那都尉脸上看了一会,说道:“倒是某家冤枉了你们,看你们神智不失,尚未中那个妖人的邪法,只是某家已然察觉到这妖人在一带施法,定然已经有人被他炼成了傀儡!”
都尉听他说辞,顿时脑中闪过将军们的异样,可还没等他问半个字,那虬髯客又道:“不过你们这群凡人知不知情都无所谓了,某家自能把他找出来,神剑出鞘!”
随着他一声虎吼,他背后的长剑化作一道金光飞出,直取扶临军身后的军营而去。
只不过片刻,剑光就倒飞而回,而在众人背后的一处军营内竟然也飞起一人。此人身穿一件血色长袍,脸上抹着各色油彩,看不清楚面容,说话声音阴阳怪气,对着那虬髯客喊道:“虬髯客,不过偷你几件宝贝,为何足足追了我三年!”